萧绰又怎么会是一个轻易接受他人保护的人呢?她执拗地翻身下了马。
身边的宋兵看见萧绰下了马,三五个立刻围了上来。
萧绰根本不怵,扬手一落,一抬手便是一道血花溅起,她和耶律休哥只有一步之遥。
耶律休哥见她下了马,盛怒之下,手上的劲道更是大,敌军被开膛破肚,血腥万分。
一个宋兵悄悄跟在萧绰身后,萧绰没有一丝察觉,只是一味坚定地牵着马去找耶律休哥。
萧绰皱着眉,将马缰绳递给耶律休哥,发出的第一个音已被吞没,耶律休哥双手紧紧抓在她的肩头,纵身翻转过去。
萧绰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身后一声惨叫,她转身,就看见一个拿着刀的宋兵直挺挺地向后栽去,天灵盖被劈开,顺着血迹看,耶律休哥的刀尖还滴着血。
萧绰心中一凛,看着耶律休转过来对着自己,他脸上的残血未干,眼眸还赤红着。
竟不知耶律休哥如此敏捷。
耶律休哥的眼睛透着凶狠,他对着萧绰大喝,“你下马来做什…”
话音未落,萧绰就看见耶律休哥的身子明显一震,随后耶律休哥转身扬刀,又是一个刀下魂。
可萧绰却看到耶律休哥的肩上有明显的刀口,鲜血汩汩外冒,是方才说话的时候受的伤。
见惯了敌军身上的伤,可看见自己人身上有伤,萧绰的心仍是会紧。
她抓住耶律休哥的胳膊,紧张地说道,“你受伤了,快上马一战!”
耶律休哥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也好像是没有受伤一样,他把萧绰推到马儿和自己的中间,而自己面对敌兵的攻击。
萧绰连忙抵挡了几刀,可心中仍是挂念他的伤口,她反身转到耶律休哥面前,抓着他的衣襟,厉声道,“上马!”
耶律休哥抱着她转了个身,将她正正压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萧绰身上,可手中的刀是翻转着向上刺去。
萧绰的眼前只有耶律休哥的脸,刚毅,有棱角,他的呼吸就在耳畔,均匀平缓,一声闷哼,且他的眉间紧蹙,瞳孔放大,头微微上扬。
萧绰的心漏了一拍。
这样微微扭曲的表情,萧绰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她身上的耶律休哥又受伤了。
萧绰心中已经一千遍一万遍地责怪自己,是因为了自己而让耶律休哥受伤,而且还是两次。
萧绰对上耶律休哥嗜血的双眸,轻启朱唇,说了一句,“能坚持吗?掩护我出去。”
只见耶律休哥又是闷哼一声,他紧闭着嘴唇,轻轻点头,单刀插在土里,另一手揽住萧绰的腰,一使劲两人从地上齐齐跳起。
耶律休哥依旧没有松开萧绰,手中的长刀张开,揽着她如旋风般旋转一圈,周遭的宋兵都被刀锋刺退一丈之远,根本不用萧绰出手,耶律休哥带着她狂奔几十米远,冲出了宋兵密集的地方。
耶律休哥放下她就又重新杀回战场,没有丝毫留恋。
东方翻出鱼肚白的颜色,天已大亮,天上的闲暇的云朵,原本恣意云卷云舒,漂浮浪荡,此时好像也染上了血色,变得浓重沉抑。
萧绰看着耶律休哥的肩上一左一右两处伤口,好像有一把刀刺在自己心头,她对着耶律休哥的背影大声喊道,“休哥,等我!”
嘶吼声震天,不知耶律休哥听到没有。
萧绰望着这战火熊熊的战场,望着这些奋力拼搏的士兵,咬咬牙,抢了一个大辽骑兵的马就跑远了。
萧绰这并不是逃跑,而是去通知城里的御盏郎君耶律学古。
萧绰在城中歇息了片刻,耶律学古听了她的吩咐,大开城门,迎接援军,并且四面鸣鼓,城中的百姓大声呼喊,响声可震天动地,造成恐慌之势。
这一虚张声势的招式已经让萧绰用得炉火纯青。宋军自夜里被辽的骑兵偷袭,兵力大损,又听到这样的震天的人声,士兵都惴惴不安。
一夜的激战,宋兵好像是苟延残喘之态,而辽兵在耶律休哥的带领下,却是越战越勇。
说来也奇怪,耶律休哥身上的伤口不比别人少,单单是为萧绰,就受了两处大伤,更不用说其余细密的小伤口了,可他仍旧善战好战,且将这场战争拉成一场恶战。
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这一方面不断猛攻宋军主力,而耶律沙从后方追击,这次没有给宋军留退路。
宋军逃的逃,死的死,大宋皇帝赵光义也在战场之上,且在慌乱之中与将士走散,只有近臣在身边。
耶律斜轸听闻这一消息后,又打探了宋帝的出逃方向,便两眼放光地率领人马追去。
难得的机会,耶律斜轸怎能不把握?
耶律休哥进了城,与耶律学古见了面,看到耶律学古的第一句话就是,“来报信的人呢?”
耶律学古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萧绰在城中休息小睡。
耶律休哥听着这句话后,双肩因松了一口气而下沉,他吃痛地捂着胸口,胸口处有血往外流淌,他双膝跪地,歪倒在地,可手紧紧抓着耶律学古,眼睛瞪着,无力地嘱咐道,“将她安全送回皇宫,快…”
耶律休哥身被重创,仍坚持战斗一夜,此刻已然昏死过去。
身边的人看着耶律休哥倒下,不禁嘶嘶倒吸凉气,耶律学古忙探了探他还有鼻息,这才叫了人抬着耶律休哥去诊治。
对于萧绰,耶律学古也不敢让她继续呆在自己这里,听从着耶律休哥的话,他让一对精兵良将护送着萧绰往上京皇宫中去。
在战争中的萧绰,整宿整宿不合眼,一睡下便很难醒来,昏昏沉沉中,她只感觉到被人轻手轻脚地抬起,之后便是晃晃悠悠的,直到她醒来。
萧绰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大惊,暗想着,莫不是被人抓了?
她连忙撩起车帘,大叫,“你们是什么人?”
赶车的士兵也不含糊,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抽了马一鞭子,“我们是奉耶律学古大人的命令,送您回宫的。”
萧绰看着这一队人马,放到战场上,各各都是良将,此刻派来护送她回宫,那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她坐回了马车,思量着耶律学古也不是鲁莽之人,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不敢擅作主张,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一定是耶律休哥要保护她而送她回宫。
一想起耶律休哥的伤口,萧绰仍是有些后怕,难道他是铁铸的吗?为什么受了伤是那样淡淡的反应?若他能进城命令耶律学古,派人送她回宫,这不就代表了耶律休哥没事?
萧绰胡乱思考了一通,那困倦的感觉又来了,头脑好像都有些不清晰了。
她想了想,也该回去了,不知耶律贤会如何担心呢,若此刻再返回战场,不知又会给耶律休哥添什么麻烦。
如此,她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战场的战报是快马加鞭送到皇宫中的,耶律贤收到战报,脸上连日以来的阴霾都尽数扫去,他朗声大笑着,目光中的火焰比战场上的火光还要盛几分。
战场来报,宋军大败,战死万余人,连夜南退,耶律斜轸追击宋帝,且以箭射伤宋帝腿部两处,宋帝逃至涿州,乘驴车逃出重围。
耶律贤一拳打在书案上,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阴狠。
上一次大宋攻北汉,便让大辽兵力受损,从不知收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这一次没有把宋帝首级留在这里,心中这口恶气难出!
耶律贤胸中浊气越发积郁,拳头越攥越紧,喉头一紧,一口血喷出,白纸上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
“皇…皇上,您怎么了?”
七良跑到耶律贤身边,十分紧张。
七良听着有桌子作响的声音,以为耶律贤有事传唤他,便擅自进来,就见到了耶律贤吐血的一幕。
耶律贤的手伸向茶杯,七良忙将茶杯递到耶律贤的手里,耶律贤简单漱了漱口,又用锦帕擦去了残余的血迹,这才长舒一口气。
送来的战报是耶律斜轸亲手书写,战报的最底边有一行小小的字,“燕归。”
耶律贤这才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他的目光含情,如春风拂柳般柔情地看着这两个字,“皇后快要回来了,速去崇德宫准备迎接。”
七良望着耶律贤,皱着眉,想要说什么,而耶律贤的神色很快又黯淡下来,他盯着纸上的那逐渐暗沉的血红,沉下声音,“无碍,记得切莫向他人提起,尤其是皇后,下去吧。”
七良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还是忍下了,便听从他的话退到殿外。
耶律贤深深叹一口气,看着纸上的血,微微闭眼仰面,那样子好像已经经历世间喜怒哀乐,经历过天地轮回,了然释怀,却像是又对红尘俗世心有千千结一样难以割舍。
萧绰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崇德宫寝宫的床上,而耶律贤一直守在床边,正温柔微笑地看着她。
萧绰晃了晃昏昏涨涨的脑袋,挣扎着想起来却好像没了力气,还是耶律贤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