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星天外

    
    一日后，李春水和龙丘已能清晰地看到广阔黑沉的西南群山。
    没有点星和断海的鲜明亮丽，一片死寂。
    有片片灰白色的雾气在蜿蜒的山间缓缓流转，似乎连阳光都无法穿透。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那里的写照。
    那里是魔修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牢狱。
    在那里他们不必提心吊胆，不会担心有正派修行者突然出现。
    但他们若是出去，便会面临正道门派的追杀。
    一片宽阔绵延的暗绿色植被带将群山与外界划分开来。
    植被带的一角往东北方向去上百多里，是重玄派的几座山头；往正东方数百里外，就是峦翠城的地界。
    那里是最靠近西南群山的一座凡人城市。
    李春水和龙丘来到了这座城外，他们神情凝重了起来。
    修行者的感知比凡人更加敏感，尚未进城，二人便感受到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有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这哪里是活人能住的地方？
    即便没有其他特殊的异常，仅这种气息和环境就能让这座城在三年内变成一座死城。
    他们将神识开到最大，可以发现整个峦翠城上空的天色比其他地方略微阴沉。
    极淡的血色雾气如恍惚的光影，又像是幻觉一般笼罩在城市的四面八方。
    这是极其邪恶的阵法，缓慢持续掠取城中凡人的气血。
    以他们二人的能力，自然不怕这种程度的阵法。
    但，他们无法找到阵眼在哪，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阵。
    破阵便无从谈起。
    阵法很隐蔽，若不是他们就在城外，即便是在附近路过，也看不出这里异常。
    林家越小心谨慎，意味着所图越大。
    有稀稀拉拉的人们在城门进出，大多面无血色，气息虚弱。
    他们听到愁闷恐惧的议论声。
    城中人认为这是来自群山的瘟疫，是那些瘴毒散播了出来。
    街上的乞丐开始死去，一些虚弱的老人也没有撑过这几天。
    天空的血色在缓慢的加重，城中的恐慌也在缓慢加重。
    有人开始从这座城逃离。
    李春水的气息越来越冷。
    “我们进城！”
    在外面看不出阵法端倪，或许城内会有些线索。
    龙丘已是怒容满面。
    “丧心病狂！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林望天他到底要干什么！”
    怒意难平，他有些收束不住自己的气息。
    狂风突起吹乱他们的衣衫和发丝，城池上空的淡红却纹丝不动。
    似乎是感应到龙丘的气势，城池的另一方显露另一股修行者的气息。
    那是一道怜悯慈悲的气息，迅速向这边飞来。
    金光收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出现在二人面前。
    却是莲华寺的悟行小和尚，他已突破到先天。
    “阿弥陀佛，小僧悟行，见过二位施主。”
    龙丘微微挑眉，心想又来一个分功劳的。
    “小和尚，你何时到的此地？”
    “阿弥陀佛，龙施主，小僧有法号的，叫我悟行便可。我从西北穿越太乙地界，今日刚刚到此。”
    李春水冷淡问道：“可有贵寺首座住持同行？”
    悟行将目光投向他，他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镜湖城的事情他也特地了解过。
    此时与龙丘一起的，必然是那位剑宗李寻欢无疑。
    他对这里的邪恶阵法同样无能为力，他也知道这必然是魔道大修所布。
    他痛心，但不敢轻举妄动。
    李寻欢的实力很强，这让他心中微定。
    他明白李寻欢问那句话的用意。
    他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只有小僧一人。此处离长生宗不足两日的路程，还望龙施主尽快传讯求援，贵派师长早来一刻，说不得便会少死一人！”
    他说两日的路程，对应的是金丹以上修行者的速度。
    悟行对龙丘行了个佛礼，言语恳切。
    李春水瞥了龙丘一眼，意思很明确。
    他想，再不传讯，说不定我们仨都有危险。
    谁知道林家的结丹长老有没有藏在附近。
    林望天本就是结丹圆满的修行者，他们三个第二境小修敢来坏林家的好事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龙丘撇嘴不太情愿，一道传音玉符消失在天际。
    李春水点点头，抬步向前走去。
    “进城看看。”
    “小僧正有此意！”
    行走间，龙丘将他们得到的情况和悟行说了一遍。
    小和尚悲天悯人，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三人来到了峦翠城内的街道上。
    这里的情景早已映照在他们神识之中。
    往日城中的喧嚣繁华丝毫不存，有很多人离开了这座城市，或者离开了这个世界。
    街上行人不多，苍白虚弱，双目无光，恍若行尸走肉。
    此刻还能出现在外面行走的都是症状不深者。
    他们木然地看着李春水三人。
    城中没有被掠夺气血的人已经不多了，这里一次性出现三个，确实惹人注目。
    阵法覆盖的范围很广，所以威力有限，对凡人来说是致命的，对他们三人来说影响不大。
    街道一旁的民居中传来了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他们三人脸色很不好看。
    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路搜寻，没有找到阵法相关的任何痕迹。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喧嚣和马匹的嘶鸣，有一辆马车出现。
    一个略有威仪的方脸中年男子在很远处下了马车，在数人的簇拥下，跌跌撞撞朝这边小跑而来。
    看其身上华贵的锦缎丝服，三人默默想着他的身份。
    他跑到三人不远处，，对着李春水三人“噗通”跪了下来。
    其余几人跟着跪下。
    “小人是峦翠城城主余参，恳请三位仙师救我城中百姓！”
    他的语气悲痛无奈。
    三人刚刚经过的那片最大的宅院，估计便是城主府。
    余参身为一城之主，一些低阶普通的修行功法是有机会看到的。
    他凝结的有水属法印，但也只是刚刚凝结法印，印中法力稀薄，在战斗力上比凡人也强不了多少。
    但这足以让他认识到城中的情况与瘟疫无关。
    他听到下人的禀报，不难猜出三人的身份。
    他想，仙师终于来了。
    李春水冷着脸没有说话。
    龙丘也没有，他不想在凡人面前承认他的无能。
    小和尚看了二人一眼，再次叹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小僧三人来此便是为解决峦翠城的问题，城主暂且等候一日，必有结果。”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余参喜极而泣，他不停地叩首，仿佛所有的压力和愁苦一朝释放。
    这里是他的城，他的百姓。
    悟行发出一道真元打断了余参的叩首。
    他看向李春水二人。
    “二位施主身上可有多余的气血丹让于小僧？”
    李春水知道他的想法，抬手扔给他四五个瓷瓶。
    他捡的战利品够多，存货不少。
    气血丹是气血境武修炼体所用，龙丘自然没有。
    “多谢李施主！”
    小和尚接过丹瓶，又从自己戒指中取出两瓶，甩手一道真元裹着这些瓷瓶飞到余参面前。
    若论炼丹，长生宗首屈一指。
    但疗伤救命，莲华寺冠绝天下。
    那是寺内法僧一脉主修的术法，可惜悟性只是个武僧。
    他只能用这种李春水曾用过的丹补气血的方式，解城中之人一时之苦。
    “瓶中丹药拿去碾碎，化于水池之中，病重的城中百姓每日饮下一碗，可解一时之难。”
    余参再次拜谢，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