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时间白白流逝
英国通讯员坐在通讯器材前,他双眼通红,目光呆滞,身体僵直——与面前的机器相比,他也像是一台机器,但却锈迹斑斑,毫无活力。
“哧——”通讯室的舱门被打开,吕西安走了进来,“你应该休息一下。”他用关切的语气问候英国人。
“谢谢,我很好。”英国通讯员冷漠地回应,虽然他按照叛变者的要求向外发送了信息,但从他的态度上看,他并不想和眼前这名法国叛变者同流合污,“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逃亡舰队的信息。”他例行公事般汇报自己的工作。
吕西安皱了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他更希望看到逃亡者主动与他联络商谈条件,而且越快越好——这也是政治家面对危机最常用的公关手段,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也好。但目前这种“毫无回应”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心里开始有些发慌。
就如同两人对弈,他已经出招了,而对方却始终未动一步:也许是不敢出招,也许是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将军,也许是将要把整张棋盘扔在他脸上……无论哪一种,现在都是在耽误时间。
内心焦急的吕西安强作镇定,查看着显示屏,上面有一些不久前接收到的信息。
“这不是有几封电子邮件吗?”
“有的来自地球,有的来自和平2号,”通讯员回答着,“都是相互问候交流的私人邮件,没有你想要的。”
“你都查看了吗?”
“看署名和收件人就能猜到内容,没必要一一检查。”英国人惯有的直觉,大多数时意外地准。
吕西安查看发信人信息:“怎么还有来自和平2号的?”
“有相互认识然后问候的,有的人人际关系范围很广,我们收到过很多这样的邮件。”
吕西安调出和平2号指令长和几名重要成员的名单,一一对照后发现邮件的发出人并不是什么关键人物,看来这些邮件对目前的局势不会有什么帮助。“继续等待,有消息告诉我们……等等,你该休息一下,我找人接替你。”
……
2号研究室内,米勒正在解读红灯闪烁所传达的信息。这个过程很吃力,瑞安使用的是英文传达的信息,米勒解读起来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好在第一条信息很快解读出来:“这里是瑞安,大家都安全,我能听见。”
“美国佬,干得好!”米勒仔细查看四周和窗外后放心地说。
红灯再次闪烁,有了第一条信息的铺垫,这次解读就快了很多:“我们帮你,请你配合。”
“好,要我做什——”
“哧——”舱门被打开,德国安保员走了进来,吓得米勒赶紧改口:“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们!”说完,米勒偷偷地瞥了一眼摄像头:红灯已经熄灭。
德国人没有理会米勒,他似乎对摆在地上丝毫未动的食物更感兴趣:“你真不吃?”没等米勒回答,他就拿起食物大快朵颐起来,“不要浪费粮食。”德国人边咀嚼边说。
……
摄像头的另一边,瑞安锤了一下桌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拨开帘子看是否被外面巡视的巴西和俄国安保员听见,好在没有人注意到。
“真不凑巧,”瑞安心里抱怨,“等他离开再……”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PDA现实画面中的那位德国安保员居然倚着墙坐下了。
“指令长,请面向我。”德国安保员说,为了避免怀疑,米勒照办了,但这样就形成了德国人正对摄像头,米勒背对摄像头的局面。
“糟糕,真糟糕!”瑞安有些急躁,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急,不要急,等待机会……”但这个机会似乎没有那么容易等到,严谨的德国人完全没有困意似的,和米勒大眼瞪小眼。
“我明白了,这是不让俄国佬睡觉!”瑞安恍然大悟,他确实猜对了,这是吕西安想出来的计策,为的就是削弱米勒的精神,从而胁迫他说出密码。“该死,只能等了……”瑞安看看时间,显示为3月15日2时01分,“俄国佬,坚持住啊!”
瑞安还是低估了德国安保员,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米勒长达三个多小时,期间瑞安都被困意折磨得不得不小憩多次,但每次醒来后都失望地看到如同定格一般的画面。瑞安还通过转换监控摄像头不时查看吕西安的行踪,发现他一直在指令长室翻阅各种记录,始终没有离开过。而走廊里巡视的两名安保员在路线上没有规律可循,外加所有舱室的舱门都是从外面上锁,这时候想要做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直到5时15分,巴西安保员来交接班,德国人才终于从监控画面中离开。见此,已是哈欠连天的瑞安困意消除了不少,但巴西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开始对米勒连续发问,从空间站密码到与地球方面的通讯记录都囊括在问题当中,甚至很多没有边际的问题也被加入进来,让瑞安也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怜的俄国佬,不但要被消磨精力,还要遭受精神污染。”瑞安感同身受地感慨,绝望地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挪动到8点整——只听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和德国安保员的大嗓门:“所有人到会议室集合。”
……
吕西安悄无声息地推开通讯室的舱门,让那刺耳的摩擦声降到最低,让他略感欣慰的是英国通讯员终于按照他的建议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了。查看显示屏,仍旧没有新的信息,苦味慢慢从喉咙里溢出来,直觉告诉他:逃亡舰队可能已经对密涅瓦号发动攻击,如果还是无法取得空间站的控制权,可能连袭击来自何方、何时抵达都完全无法知晓——甚至有些攻击根本无法被探测到!强烈的危机感挤满了吕西安的头脑,他双手掩面,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滴到地板上……
无意中,他触碰到了操作盘,打开了收信记录,打开的页面正好显示的是来自冲动那边的守望者号的信息——那些N粒子控制指令。身为指令开发人员的吕西安早已解读过这些内容,在当前的环境下,这些低级、基础的指令只能在2号研究室内产生一些小规模的反应,如火焰、水流、放电、气流等,就像他之前制服指令长米勒、瑞安和高洁时发动的那次“爆炸”也是这些反应综合起来的杰作。
吕西安看到守望者号传来的只是这些近乎“无用”“低效”的指令时,就已明白他传达给赛维亚的6号指令成功起到作用,想必那一边的守望者号已经完全被赛维亚控制了。
想到这里,吕西安不知所措的紧张心态终于缓和不少,他自言自语道:“赛维亚,如果我失败了,你要帮助我消灭逃亡过去的人类!”
……
另一边——
“这是什么?”德国安保员冷冷地盘问瑞安,同时把手中的枪指向对方,“不能带PDA进入会议室。”
瑞安本想用“昨天还能带”来开脱,但如果真这样说了那以一定会管控得更加严格,于是他打开PDA的视频播放界面,装出略显紧张的样子说:“你看,我想播放影片,可以让大家在会议室中不那么烦闷。”
德国人看到瑞安紧张的样子,把枪口压低:“你想给大家播放什么?”他多少来了兴趣。
这时候播放《卡萨布兰卡》纯粹是找不痛快,所以瑞安重新操作了一番,只见屏幕上开始播放起动画片《猫和老鼠》。
“哈哈,”德国人机械式地笑笑,“把它放在前面那个桌子上吧,这个很适合大家看。”
瑞安只得照做,同时“哧——”的一声,德国人把舱门关上,自己找了个椅子做到门边。
“今天你负责?”瑞安有些惊奇地问,而他的内心中是极度失望的。
德国人生硬地点点头。
“你……不困吗?”瑞安低声问,不过德国人没听清楚,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严谨无比的德国人看守着所有人观赏已经160岁的《猫和老鼠》,会议室的氛围也比前一天缓和、轻松许多,在动画上演至精彩环节之处时,还会爆发出很久未闻过的笑声——但瑞安、高洁、希尔卡三人却很难笑出来,这样的状况无疑会让时间在眼皮底下白白流逝,他们更无法得知米勒那边的情况。
时间同时还煎熬着吕西安,他的耐心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叛变的回应,逃亡的人们根本不理会他的提议和开价,摆明了是要迫使他继续下一步行动——但这也可能正应了逃亡舰队中决策者的猜想:吕西安根本没有掌控整个密涅瓦号空间站,这样的话就相当于失去了整个叛变的资本和谈判的筹码。
和人类逃亡舰队的交涉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必须尽快拿到控制密码,否则这场叛变不仅要以失败告终,而且还要赔上所有人的性命——
“吕西安,这真是你想看到的吗?”吕西安叩问自己,但他并不后悔,为了他的家人,为了更多空间站成员的家人,他做出了多数人不敢也不敢想的做法。他在名义上叛变了人类,却始终没有越过任何底线——但现在,他必须越过底线。
握住手中的冲锋枪,他决定不论如何,今晚必须从米勒那里得到AI控制权的密码。
……
3月15日的白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成员们在《猫和老鼠》欢快的结束音乐中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各自的舱室——相较于之前的时光,这一天可以说是密涅瓦号近几个月……不,简直是近几年来最温馨的一天了。
但温馨不属于接下来的时间。
21点30分,瑞安回到房间后立刻给PDA充上电,由于耗电太多,直到快两个小时后,他终于能打开监视摄像头的画面,查看2号研究室中米勒的状况:米勒还是背对着摄像头坐着,与之前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面前还是喋喋不休的巴西安保员,不过吐字的力道和速度较十多个小时之前都有所下降。
“还好、还好,”瑞安松了一口气,“看来俄国佬又挺过了斯大林格勒呢啊!希望之后……”正在这样想着,吕西安突然出现在画面当中,同时巴西人也离开研究室。接下来发生的,完全出乎瑞安的想象,让他震惊不已——
吕西安举起枪,向米勒的右肩部位射击!后者直接应声倒地,枪声通过耳机差点儿刺穿瑞安的耳膜。
“哦我的上帝!”瑞安惊吓道。
由于研究室关上门后有很好的隔音作用,在各个舱室的成员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瑞安能看到米勒痛苦的面孔和通红且充满愤怒的双眼献血已经流淌在地板上,形成一片血泊,很难说这个常人看到这样画面还能够镇定自若。而吕西安依旧冷静沉稳地站在那里,他背对着镜头蹲下,用枪抵着米勒的太阳穴,冷冷地问道:“说出密码,否则搭上所有人的命。”
心脏砰砰跳动的瑞安已是满头大汗,但他还是通过不是那么清晰的画面看出,米勒那痛苦的眼神正望着自己——通过摄像头。
“我明白了俄国佬,你需要我的帮助对吧!”瑞安用颤抖的手指准备敲打出摩尔斯电码,“只能这样了,你必须活下去!”
红点开始闪烁,米勒在心中默念着它传达的信息:
“告……诉……他……密……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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