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叡立马散了朝会,乘马车离宫,直奔相府而去。
他不停地催促驾车的阿庆快些,再快些。他紧赶慢赶地来到丞相府,见大门紧掩,门外的守卫比起从前少了一半。
江叡仍不相信眼前所见,快步走上台阶,想冲进去找人,又见府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他心里有过一瞬的欣然,可是期盼有多大,随之而来的失落就有多大,因为从里面出来的是顾楚钰的随从行云。
“参见太子殿下。”行云手里端着东西,不便行礼,只能俯首问安。
江叡怔了怔,没有问什么话,因为他看见了,看见行云手里端着朝服、朝冠、玉印,还有真正的兵符……
都是顾楚钰的东西。
江叡看着那些东西,愣愣地问:“顾相人呢?”
行云没有作答,看向身后的丫鬟。丫鬟便也走上前来,呈上另一件官服和官印。
与行云手上那件不同的是,这件官服是新的,是她曾做梦都想要的朱衣。他想实现她的心愿,原以为她会高兴,谁知她也将它原封不动地归还。
行云言道:“太子殿下,主子和夫人已经离京,太子殿下勿要挂念,主子说太子殿下虽不算聪明,但自古最利社稷便是贤者为君,能者为臣,只要殿下谨记周大人的话,固守善心,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江叡又问:“你家夫人呢,她有没有说什么?”
“夫人说……”
“说什么?”
行云一鼓作气:“夫人说太子殿下一定要当个好皇帝,别像从前一样肆意妄为,要是殿下坐上皇位还敢胡来,她就算拖家带口也会回上京来揍你。”
江叡怅然归怅然,闻言又忍不住笑了。
他是舍不得,他欠顾楚钰和小人这么多,本打算好好弥补弥补,岂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这是他们二人的选择,他们放下所有,只选择了彼此,不失为一种圆满的结果。
江叡亲自接过行云手里的朝服和玉印,心里百般陈杂。
顾楚钰手握丞相之印,专政近十载,谁知顾楚钰用这份权力做的最后一件事竟是扶他登上皇位。
江叡将东西给了阿庆,嘱咐阿庆收好。
半月之后,皇城。
江叡黄袍加身,以万乘之尊登上大殿丹壁,坐上了那个属于大宁君上的位子,受群臣跪拜,天下朝贺。
如今玉玺、兵符、大权都在他手上,他本该满足,可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他屡履看向右前,排头的位子始终空着,他没打算让谁去填,因为天下无人配顶替那个位子。
阿庆宣读新帝即位诏书,当他宣到陛下将年号定为“仁萧”之时,在场的大臣们懂的,便懂了;不懂的,也默然听着。
江叡唇边浮出一缕笑意。他让了不代表不喜欢,正因喜欢才希望她高高兴兴,和她的如意郎君白头到老。
她曾经冒险回上京帮他,还舍了自己的退路让他逃命,这份情谊到死也不能了,他便以她的名字定了年号,这样他活着,他就把她记在心里;他死了,后人也会将她的名字刻在他坟前,还会在史书留笔。希望他们之间的缘分能延续到来世,哪怕继续当个朋友也成。
一个月后,细雪纷纷。
小县城的茶肆外拴着两匹马,还停着几辆装行李的马车。
有识货的游商认得出,那两匹马都是价值连城的夏国宝驹,且是顶好的夏国宝驹,坐拥金山都买不到。
茶肆雅间里,桌上的热茶袅袅生烟。
顾楚钰拉过梅萧仁微凉的手捂在手里,问道:“冷吗?”
梅萧仁摇了摇头。
“走陆路是远了些,但是……”
梅萧仁笑着接话:“但是往来消息方便,听说殿下已经登基,先帝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她又转眼看向桌上的信,一盏茶前刚刚收到,她唇边的笑意加深,“大学士也已平安脱险,诸事顺遂,好兆头。”
“萧萧,你真的舍得?”
梅萧仁知道他指的什么,笑叹:“舍得,怎么舍不得,你的衣裳你都不要了,我还收下做什么。”
她望向外面的漫天飞雪,微微一笑。她曾经敷衍她爹的时候说过,如果能遇上一个让她心甘情愿放弃前程的人,她就嫁。看来上天真的很眷顾她,给了她一个楚钰。
他们爱彼此爱到了骨子里,能长相厮守足以,前程什么的皆是浮世烟云,不要也罢。
她又看着楚钰道:“只是你撂挑子撂得真是干脆,怎么不等殿下登了基再走?”
“从前他无权无势,我欺负他欺负惯了,如今交了官印还不走,等着他抱着玉玺来欺负我?”顾楚钰答得一本正经,又言,“何况卫疏影还在宣州等着我们过去。”
“也是,走吧,别让大学士和夫人等急了。”梅萧仁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出去。
顾楚钰一把拽她坐到膝上,抱着她笑问:“是他们急还是你急?”
“我有什么好急的?”梅萧仁莫名其妙。
他凑到她耳边轻语:“你说急什么?”而后在她脸上亲了亲才放她站好,替她系好大氅,牵着她离开。
梅萧仁和顾楚钰刚走出茶楼,一匹快马从雪中奔来,在茶肆外停下。
“主子。”
梅萧仁眼中闪过惊色。他们一路都在等流月和清清的消息,没想到来的不是消息,是人。
“梅姐姐。”李清清喊道。早在看见梅姐姐和丞相大人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她就高兴得含了泪。
梅萧仁也是万分惊喜。
清清身子弱,所以穿得格外暖和,衣裳裹得严严实实,可见流月照顾她照顾得很好。
流月抱清清下马便跪下请罪:“主子,属下该死,上京动荡的时候,属下没能保护好夫人,是属下失职。”
李清清见流月如此,顾不上和梅萧仁多打招呼就陪他一同跪在雪里,“大人,清清也有错,是清清拖累了大都督。”
顾楚钰并未怪罪,让他们起来说话。
梅萧仁笑言:“事情都过去了,哪儿还有什么错不错的。”又对流月道,“你把清清照顾得这么好,我还得谢谢你。”
她见流月站起来的时候还不忘去扶清清,心下欣慰,又言:“平安就好,我们准备去宣州,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流月,你无需留在我身边,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事,从今往后,为你自己而活。”顾楚钰道。
流月拱手言:“主子,属下已经这么活惯了,无论主子身在何处,属下都将永远追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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