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请息怒

    
    “钓什么…”
    李千秋和阎孤鸿脑袋嘎嘎吱吱，以一种诡异方式扭动，说话也是干涩呆板。
    张自然见状露出讥讽笑容，“果然，任你威压三界，横穿纪元，要逃不过大道侵蚀。”
    说罢，抬头仰望天空阴云，喃喃道：“这方天地，果然是个囚笼。”
    嗡！
    对面的李千秋与阎孤鸿同时动手，二人就像被操控的傀儡，斜斜飞起，悬浮于空中。
    他们身后忽然出现一尊法相。
    那是一尊世间从未出现过的生灵，类似柳树，却长满蛇鳞，枝条化作万千触手飞舞，树干上还有各种黑色结晶组成人脸。
    整个空间忽然变了模样。
    毒雾化作庚金之气，凝聚为细小金芒漫天飞卷，原本嶙峋的怪石，也呼啸而起，化作刀山地狱。
    “九幽大道？”
    “你若本体出现在这里，我还畏惧几分，但冥王还在窥视，看你敢不敢全力出手！”
    张自然一声冷笑，周身七色煞光旋转，任凭对方攻击，却巍然不动。
    果然，李千秋和阎孤鸿停止了攻击，忽然转身，飞向那艘古怪树船。
    张自然这才出手，大袖挥舞，指尖星芒璀璨，用敕星咒临空画符。
    如果王玄在，就会发现他用的敕星咒，远比如今天庭流传更加复杂，甚至是另一层面的法门。
    星光汇聚，显化道韵虚影，竟和星神殿一般化虚为实，用星光凭空凝聚出一座牢笼。
    李千秋与阎孤鸿被困在其中，好似被万吨之力挤压，浑身颤抖。
    忽然，二人额头光芒闪过，齐齐倒在地上。
    “跑了？”
    张自然也不在意，喃喃道：“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
    他伸手一挥，天地间风云变色。
    洞天大地再次合拢，将那艘古怪树船，连同李千秋和阎孤鸿，一起镇压在地下。
    毒雾酸雨沸腾，洞天又恢复死寂。
    张自然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身上七彩煞光闪烁，瞬间破空离去。
    他道行已至虚境，回到北方玄天纠察司寝殿，竟无人发现，盘膝坐下，眼中光彩缭绕，炁息也随之变化。
    没一会儿，他勐然睁眼。
    神情，已与方才完全不同。
    他看了看周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
    另一边，九幽第四层。
    青铜大门忽然剧烈震荡，持续不断。
    冥王抬头，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随着越来越多亡魂路出现，他的底蕴也不断积累，对于九幽法则掌控，越发得心应手，已足以镇压对方。
    就等时机一到，夺取剩余掌控权。
    之前破门，乃是对方感应到危机，积蓄力量趁机发难，才差点儿得逞。
    如今已没了半点机会。
    为何要垂死挣扎？
    难不成先天大神产生了意识？
    冥王若有所思，眼中的贪婪越发浓郁…
    …………
    不知不觉，又是十年时光。
    在这段时间内，冥王所构想出的三界神道已完全成型，各个大千世界，万种生灵皆以神道信仰为主体。
    曾经的修行体系，已彻底绝迹。
    得到强大力量也变得简单，只需虔诚供奉，在各个神教内不断攀爬。
    随之而来的，便是信仰战争。
    因为战争，香火之力越发纯粹，庞大的愿力于各个世界汇聚，炼化为神晶，送往冥府。
    一条条亡魂路，自九幽虚空升起。
    冤魂海，竟有了缩小的迹象。
    就连天界也恢复了繁荣，短短时间内，中央钧天又成了各方势力汇聚之地。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有王玄的神道信仰，越发没落，仅在一些偏远的大千世界存在。
    曾经震撼三界的巡天军，也不再出现。
    他们隐藏于地皇世界，在越发强大的人族支持下，默默积攒实力。
    地皇世界已成为一个传说，类似三界中的禁地，不少人暗中探查，却根本找不到踪迹。
    三界镇狱驱魔大帝这个名字，也很少有人再提及……
    …………
    北辰神殿，漫天星辉璀璨。
    青石广场之上，王玄缓缓睁眼。
    他如今已返璞归真，身上气息尽数融入小世界，如同凡人一般。
    但此时若有金仙施展术法探查，就会惊恐的发现，根本感应不到王玄，如同与空间融为了一体。
    “十年了…”
    王玄微微摇头，摊开右掌。
    《混元诸星曼荼罗》第五层已经修成。
    不过如今，已没有坛城的影子，完全是小世界模样，好似掌中须弥，隐约有化虚为实的迹象。
    成就虚境，意味着开辟道路，为一教之主，可教化众生，无数人跟随修行。
    但王玄这条路，却是前无古人。
    寻常大能，钻研一两条大道，便已耗费无数岁月，但他有天道推演盘相助，却能够融合百家，形成自己的世界法则。
    他成就虚境之后，不知有多少修士想要拜入门下，甚至找了火德星君和周天君说情。
    这是扩充势力的好机会，但他却一个都没收。因为就算倾囊相授，他人也无法修行。
    天道推演盘上，十年光阴，《混元诸星曼荼罗》第六层，只推演到4%。
    王玄也不意外，他这法门本就如此，每推演一层，难度都会提升数倍。
    最快的方法，便是补足大道。
    想到这儿，王玄缓缓起身，烛龙眼金光四射转头一望，便看尽无尽星海。
    所有人都还在修行。
    在这十年里，那些跟随前来的巡天军将士，或多或少都前行了一段距离，说明对于星辰大道的领悟更进一步。
    最快的自然是魏庭山。
    已到了星辉廊桥中央，妻子莫卿柔也又前行了上千米，显出群星伴明月的恢弘法相。
    而陈羡鱼和三阳天王，依旧在神殿之外，想要踏上台阶，还需要质的改变。
    不过二人皆收获不小。
    陈羡鱼已被一团七彩星尘笼罩，上空幻象竟演化出天庭宫殿，仙女翻飞，百花缭绕。
    星龙则再次化为一枚银卵蜕变。
    至于三阳天王，则有些出乎他意料，竟然将星辰大道与太阳大道相融合，四轮烈阳法相于周身环绕。
    第五轮，也已出现雏形。
    王玄一看便猜出，等对方凝聚出九阳极数，便是踏入混元虚境之时。
    他心中满意，阔步向神殿而去。
    来到这里，道韵已彻底化虚为实，一砖一瓦，皆蕴含无穷奥妙，随便撬下一块，便是先天神物。
    当然，也会引发大道反击。
    轰隆隆……
    古老的神殿大门，被王玄缓缓推开。
    百丈高的巨门移动，整个空间都在轰鸣，看似蚂蚁撼树，实则是法则运用。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毫不费力。
    放眼望去，神殿内异常空旷。
    除了那些高耸入云的石柱，便只有各种星光缭绕的浮凋。
    王玄也不奇怪，北辰神殿宫殿不少，这里只是最近最小的一处，肯定不是帝君居所。
    他运转烛龙眼，眼看向周围浮凋。
    上面记载着一些古老的故事：
    山峦般的巨人在大荒岛屿上奔腾，与各种闻所未闻的巨兽作战，就连植物也长得稀奇古怪…
    如同曾经的人族，他们摸索出军阵之法，保护部落与族人，逐渐繁衍壮大……
    王玄眉头微皱，很快发现蹊跷。
    他得到了不少天庭秘典，更在冥府中找到诸多古籍，记载了万种生灵。
    从最古老的噬空虫，到如今大荒万族，皆晓得来由根脚。
    但浮凋上的生灵，却从未见过。
    只有那些巨人，和如今人族有些相似。
    更古怪的是，这些生灵所居住的并非大千世界，而是一个个庞大岛屿，悬浮于虚空之中。
    有些类似荒岛，但明显大了很多。
    难道，这是大千世界形成之前…
    王玄心中好奇，又前往下一座大殿。
    依旧是空旷一片，浮凋上记载这些巨人的故事。
    他们建立了庞大王朝，将山峦炼化为飞船，穿梭虚空，往来各个巨岛…
    他们开始分裂，彼此厮杀…
    他们遇到了各种强大的敌人，实力之强悍，不弱于这个巨人族，甚至差点儿被灭族…
    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战士开始崛起……
    王玄若有所悟，这便是北辰帝君。
    在前行了数座大殿之后，他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那是另一个强大种族，乘坐飞鸟被火焰包裹，可以肉身横渡虚空。
    赫然是神兽三足金乌！
    莫非是太阳帝君？
    王玄心中微颤，
    自己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
    果不其然，更多的强悍种族开始出现。
    浑身晶石的火焰巨人、驱动汪洋于虚空蔓延的三目人、庞大的九头巨龙……
    或多或少，都指向了这些先天大神。
    难道？
    王玄心中怦怦直跳。
    这些先天大神并非大道生成，而是和如今的大能一样，逐渐掌控了大道权柄？
    那他们的种族呢？
    越往神殿中心，星辰大道压制越强。
    天道推演盘，也随之加快速度。
    王玄咬了咬牙，忍着身上剧痛，继续前行。
    故事还在继续。
    这些强悍种族，比如今的三界势力更加强大，他们之间战争也更加血腥。
    他们的天界并无仙城仙岛，而是一个个巨型生物，很像他在神树幻境中所见景象，巨龟、鲲鹏游荡于云海。
    但那些是荒岛先天神幻化，而这些，却是实实在在的庞大生灵。
    其中还有不少植物，他甚至看到了星斗母树的影子，却更加庞大。
    是太阴神木！
    而他们的九幽，也是另一番模样，并未划分九层，更像是茫茫沼泽，无数诡异恐怖的生灵栖息于其中。
    上面也有个霸主种族，既像植物又像生物，好似柳树生长无数触手，寄生在藤蔓巨树之上，建立起庞大帝国，无数勾魂鸟环绕……
    是九幽大神！
    王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上一个宇宙，或者说是上一个纪元发生的事。
    难道，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灾难？
    果不其然，在来到下一个大殿后，故事开始发生变化。
    持续不断的战斗，虚空中诞生出先天魔神。
    他们没有九幽与冤魂海，更没有亡魂路接引，戾气弥漫虚空，天道扭曲混乱，先天魔神也越发强大。
    生死大劫之下，所有种族团结一致。
    但一切已无法逆转。
    一座座岛屿世界崩碎，一个个种族化为尘埃，世界凋零，先天魔神却越发强大。
    最后，剩余的强者们开始掌控大道……
    王玄急着往下探查，眉心却忽然刺痛。
    不知不觉，他已来到北辰大殿之外。
    一股恐怖的意念随之降临，冷漠无声，更没有一丝感情，就像直面那亘古不变的星辰。
    小世界勐然扩张，将他包裹于其中，却好似受到恐怖挤压，只能环绕周身三尺。
    王玄脸色难看，有些无奈。
    若是寻常大能来到此地，直面北辰帝君，恐怕道心都会崩溃。
    他有小世界护体，还可保持清醒。
    这也是道与道的碰撞。
    他的小世界自成规则，蕴含无穷潜力，但与这三界大道相比，却根本不够看。
    若是强行进入，恐怕小世界都会崩溃。
    北辰大殿内，必然记载了最后秘密。
    而王玄心中，也隐约有所猜测。
    这些大神，远比如今的混元虚境强悍，他们或许已经算到，与大道融合，迟早会失去记忆。
    以道韵凝聚神殿，将自己的故事记载下来，估计是作为一种记忆备份。
    难不成这些家伙，
    还能重新拥有意识？
    大殿内最后的秘密，又是什么？
    王玄心中不甘，却只能转身离去。
    或许将自己的小世界推演到第九层，才能进入大殿一窥全貌。
    他有预感。
    未来的大劫，或许没那么简单。
    离开北辰神殿，众人依旧悟道不醒。
    王玄也不着急，开始查看三辰宝树。
    这里时间流速有些异常，但也没相差太远，修炼十年年，外界已过去十五年。
    巡天军总部，每月都会将三界情报汇总，通过宝树幻境传送，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已尽数看完。
    大事没有，但大千世界却神战不断。
    神道因此越发繁荣。
    如今的亡魂路已超过十万，通过九幽虚空，蔓延向各个世界，引渡亡魂归于九幽。
    看似越来越好，但王玄却产生了怀疑。
    这样做，真的能够消除大劫吗？
    随后，他又着重看了谪仙刘长安的情报。
    对方潜藏于万宝城中，化身游商，这些年几乎踏遍了三界各个世界，与人皇坐而论道，甚至跑到九幽见过了兵圣李援。
    但天皇的踪迹，却始终未发现。
    王玄若有所觉，天皇可能也知道不少。
    但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刚到这儿，他心中莫名有种紧迫感，随后依次唤醒众人。
    “多谢大帅，这次收获颇多！”
    三阳天王虚境有望，眼中的欢喜难以掩饰，“可惜我道行不够，无法进入神殿。”
    “大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曾见到北辰帝君？”
    王玄微微摇头，“不曾见到。”
    说罢，便岔开了话题，“北辰神殿找到通道，今后也能前来修行，下一步，咱们要前往太阴神殿。”
    三阳天王眼睛一亮，“大帅有了眉目？”
    莫卿柔眼中，也是异彩连连。
    王玄点了点头，看向周围，“九垣封印，虽是以北辰帝君为主，却也借助了其他大神法则，只需找到关窍，便可直接前往。”
    “走，返回封印！”
    一声令下，鲲鹏号再次腾空而起。
    刚离开星辉廊桥，前方星光便化作漩涡。
    战船破空而入，一望无际的虚空封印顿时出现在眼前。
    王玄没有废话，伸手一抬，小世界勐然扩张，将整艘船包裹。
    众人虽已见过，但还是被眼前玄妙景象吸引。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贯通三界的三辰宝树，太阴太阳与星辰环绕，支撑苍穹。
    王玄沉声道：“这星斗宝树的根脚，乃太阴神木，前往太阴神殿，全靠它指引。”
    说罢，三辰宝树也发生变化。
    太阴真火开始蔓延，整株巨木不断膨胀，银光闪烁，一轮明月高悬枝头。
    王玄面色平静，运转三辰维持平衡。
    若论对于星辰母树的了解，恐怕没人比他更多，而且三辰宝树蕴含扶桑神木道韵，也可作为前往太阳神殿的指引。
    小世界运转，明月法相越变越大。
    温柔月光洒下，竟照亮大片封印，使得隐藏更深处的先天魔神也随之显形。
    嗡！
    似乎与某处空间发生共振，明月法相好似一汪泉水，微波荡漾。
    “找到了，走！”
    一声令下，鲲鹏号冲入明月法相。
    众人眼前一暗，紧接着便是月华璀璨。
    只见一轮明月遮蔽苍穹，漫天月华与帝流浆不断散发，向虚空蔓延。
    明月之中，太阴神木高悬，下方便是一座座恢宏神殿。
    与北辰神殿类似，滚滚月华组成了一座廊桥，直通太阴神殿。
    不同的是，神殿周围，甚至廊桥之上，都有无数玄鸟飞舞，拉着战车翱翔。
    忽然，王玄童孔一缩。
    在他们前方廊桥之上，赫然矗立着一道身影，玄色太极袍，有一男一女两个头颅。
    正是太虚阴阳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