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微光划破青空,晕染了古寺的每个角落,雨过初晴,空气里弥漫着的满是泥土的清香,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昏沉的迈过门槛,慵懒的打着个哈欠,“干饭了!干饭了!抓紧起床干饭了!”
袅袅炊烟从灶房升起,当清水白粥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他也认清了现实,一把捞起了行李扭头就走,“北鸢,人家不待见我们。”
“青灯古佛,帝君让我何处去寻油烟荤腥?”
“这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
目送着他离开并没有加以阻拦,此时的陈友谅尚矗在原地不见离开的意思,左后的小僧身子猛的一软瘫倒在地,胳膊却架支起来宛如个傀儡模样,纵而伴着一阵虚影合至一处,“我这就去查看禁制的状况。”陈友谅道。
转头向后走,眼神刻意的屏蔽着他,陈友谅衣襟的内衬早已被汗珠打透,而强大的自控力并没有将这种紧张暴露在神情中。
“若不是你还有用,定不得容你自作主张!”
华秋白坐上了开往城山古镇的车,透着窗子往外看还算是瞧得上眼的风景,沿着新干线耗了约莫着四十分钟,抱上来的一袋零食也将将见底,“不觉着他们有什么问题吗?今天的笑面虎显得有些拘谨啊。”
“后面那个孩子不是碳基生物。”
“个?”
“对,个。”
没有再多讲些什么,走下车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深吸一口周围新鲜的空气,可刚张开双臂就被一口烟气呛的咳嗽,身旁围上了一个褐色衣裳的大叔留着络腮胡,脸上暮色深沉像是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看来是个几十年的老烟鬼了,“年纪轻轻怎就受不了这点儿烟火气?”
连忙挥了挥手,将周围吐出的云雾轰开,吊着个脸满是不悦,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烟还是要少抽,看你那行将就木的样子也没剩多少时日了。”
食指地在烟把儿上,拇指中指稍微用力将烟头拦腰斩断,又用手将烟头捻灭,顿时就换了副面貌。“年轻气盛说话冲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无视过他的黑脸捡直走,可男人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又跟上去伸着胳膊将他揽住,“你到底要干嘛。”
“票子要伐,便宜的很,实在不行当个导游也成。”态度急转直上,面着老人突如其来的笑脸,华秋白实在是想吐槽一下他的下限,这种虚与委蛇的面貌挂在个年纪大的人身上竟显出了几分和蔼,让人生不起气来。
“你对这儿很熟?”
“熟,当然熟,熟的很!好说歹说也待了小五六十年,就算是个残废也该把这么个小地方走遍了。”
“一只熏鸡,仨饼子,再来二两烧酒!”
两人想找个地方细聊,在男人的带领下走进一处狭长的巷子,扑面而来的是那沁人心脾的酒香,竟走了好一阵工夫才找到那家的门面,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过如此。
“先把上个月的酒钱掏了,不然你别想。”红褐色的长发裹着一根细簪,零碎的几根头发显得并不齐整,浓眼淡眉红唇尖颌,说不准到底经没经过细心的打扮,也不知是否是刻意而为,裤叉开的极高,为人也丝毫不避讳,抽出张凳子把腿架了上去。
男人一脸亏心的样子,时不时地偷瞄那丰硕的大腿,又愧疚的望了望坐他对面举着茶杯的华秋白,“连着他以前的帐都算在我身上了。”
“说到底又是白嫖人家的,你每年也就这种时候能蹭个两三顿饭钱。”老板娘着实没给他好脸色看,白了他一眼就回到柜前,单手托着下巴来回翻着自己仅有着几页的账本。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方式记账。”
“这娘们就会装文艺,嘴上整天挂着亲近自然、远离互联网,听得人脑壳都大了。”抿了抿店小二先端上来的那壶酒,男人的脸腾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捂着自己晕乎乎的脑壳,生怕自己出糗。
“不能喝酒就不要碰。”摇了摇头,华秋白自顾自的往杯里斟了一盏,仰着头向喉咙里送了进去,先是被呛了一下,遂即劲头上涌冲昏了自己的意识,强撑着抹了抹嘴,便一头栽了过去,再醒来已是黄昏。
屋头老树昏鸦,整个镇子沉晕晕的,四周流露的满是阴森气,那种氛围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从床头爬起来,明显的感觉到华秋白仍没有从刚刚的酒劲中挣脱出来,瞧着一旁还在蒙头酣睡的老男人,并没有选择叫醒他,披上件衣服抵御环境带来的寒气,随手又顺了桌上几样东西,拖着一身疲怠的醉身子走出门去。
夜色浓稠如墨,抬望眼觅不见星月夜。仅仅是靠昏暗的灯光并不能让他清晰的看见路上的人影散乱,时灵时灭带来的厚重感更为这狭长的街道铺上层神秘的面纱,脚步渐渐发沉像是被人拽住了双腿,眼前是愈加迷朦的眸子和望不见的前路。
“大晚上就别到处乱转悠了,还以为等您醒怎么不歹明天早上。”地上印着老板娘那苗条标致身型正叼着个烟袋锅倚在棵槐树上,不知何时他的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空地,棵老槐屹在当间,四周是些门窗紧闭的老屋。
“这个镇子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光亮了,就这零零碎碎的几个路灯还是为了配合政府完成指标硬建的。”
“这酒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酒糟是老一辈留下来的,小时候尝得倒不是这样子的滋味,从我们这辈人开始做酒的时候起味道就变了,找不回来的。 ”
“能给我盛杯水吗?我口渴。”
腰腹用力驱使着身子离开树干,一时间站不稳又用手去撑了一下,努力的保持着平衡,迈着步子走进这个镇子唯一开着灯的老屋。
“山顶上的酿泉水,都是当天现挑的。”端着两杯水向他走了过来,骈坐在这棵大槐树下,“想当初这儿还能望见星星,能和心上人在这儿树下谈天说地,那种感觉人老了就找不到了,不在乎儿女情长了 。”
她眼里泛起的泪光在街灯影下阑珊,曾几何时华秋白也有着这种体味,可是没有璀璨的繁星哪能唤起他的那颗沉郁顿挫的心。感同身受这种东西若是由自己这个不大点儿的少年说出口,未必不让人拿他那肤浅的阅历打趣,“后悔吗?”
“后悔,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没和他一起走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趁我年纪小,多给我讲讲,好让我提防着点儿,少走些弯路。”
“约摸着三四十年了,他从来就没有主动找过我。”
“你不是也没找过他吗。”
“那不一样,他当初可是镇里有了名的煞星,除了我没人再待见他了,出生的第一天城山上的古墙就倒了大半,掉落下来的砖块随着那天倾盆的山雨冲进了村庄,哀嚎遍野啊,第二天光拉尸体的车就有个四五辆,人人见他都躲着走,生怕他是个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犯了忌讳,成年了就被人赶出镇子到外边过活去。人家现在去政府机关工作了,发达了,没有闲情逸致再来理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没准儿他还能惦记着你呢。”
“你这个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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