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集

    
    小叶子，是父母结婚8年的时间里，唯一的一个孩子。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小叶子的母亲是下乡知青，响应党的号召扎根农村，嫁给了当地的父亲。当时大家都管当地的农民成为（坐地炮），因为母亲的选择，姥姥一家人跟她断绝了关系，不仅仅因为父亲是坐地炮，更重要的，当时父亲的父亲也就是小叶子的爷爷，还有成分问题。而这一选择也让小叶子的母亲再也没有了回城的希望。
    一直到很大了，小叶子才搞阴白，原来当时的母亲，一方面是跟家里赌气，一方面也是因为曾经的青梅竹马在城里传来的喜讯。小叶子的母亲是姥姥家女孩中的老大，孩子们中排行老三，但按满足的规矩，重男轻女不说，大闺女也要有大闺女的担当，本来这次下乡是轮不上母亲的，应该是三舅下乡，却在姥爷的安排下，让母亲顶替了三舅的名字。母亲从出生因为孩子多面临养活不起的难处，又刚好姨姥姥的女儿私自参军离家出走了，所以小叶子母亲从一出生就过继给了姨姥姥。这位姨姥姥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脚老太太，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把自己的绸缎袄子裁剪了给母亲做衣服，坏的时候，母亲总是被揪着辫子满院子的追打。虽然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但姥姥从来不理会姨姥姥的任何举动，只有家里的舅舅和小姨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她才笑容可掬的对母亲敷衍下。真的不知道所谓亲生，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母亲熬到了18岁，本想着高中毕业可以自食其力了，没想到又在姥爷的安排下顶替了舅舅，下乡到了北大荒。而学校里一直名列前茅，全校出名的才女，除了有一个外号叫胖丫，另外就是与当时学生会主席有着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这个段子，一直到几十年以后，母亲跟老同学老战友聚会的时候，还被人提到过。不过就在母亲下乡第二年，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成了过眼云烟。而当时的母亲是连队里的标兵，正在努力准备刚刚恢复的高考，一心想着通过高考或许可以回城，可以再续前缘。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对家人，对生活产生了消极的态度。
    那时候小叶子的父亲是在联队开拖拉机的，小伙子大眼睛浓眉毛，除了皮肤有点黑，确也是远近闻名的业务标兵。农闲的时候，还爱吹吹笛子，拉拉胡琴。这对于农村的孩子那时候也算的上是一种浪漫。大家都知道这小伙子很腼腆，除了干活，不多言不多语的，也知道他因为自己父亲成分的问题一直也还没娶到媳妇。每每有人谈起都是一阵唏嘘，感到惋惜，但又没人肯把自己的闺女嫁给所谓的走资派的狗崽子。
    郝大夫，是与母亲相熟的热络人。在知道了母亲的经历，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安排这个从城里来的胖丫（那时候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跟这个腼腆的小伙子接触。后来也是经过她的努力，小叶子的母亲才嫁给了父亲。当然也才有了小叶子。
    而小叶子的出生，也是这位郝大夫亲自节省的，当时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郝大夫的第一句话就是：张老师啊，你生了个猴子！
    原来小叶子因为先天营养不足出生的时候三斤多点，浑身长满了白色的胎毛。母亲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不过话说回来，小叶子是在母亲之前习惯性流产的体制下，经过老中医的千辛万苦调理才保住的，也算是命大。当然小叶子的生命力非常强，从出生到像个孩子一样好好的成长，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在父母的努力下都顺利过关，周岁以后，就没有过一直长的很健康也很开心。
    后来大约小叶子8岁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那时候的母亲已经是大龄产妇，但因为有可能是个男孩，还是坚持留下了。那时候的小叶子不太阴白，为什么妈妈那么想要一个弟弟。后来她阴白了，母亲最恨的就是此生生做了女儿身，母亲是一个有梦想又才华的女子，但却被重男轻女的观念把理想毁掉了，所以她更特别希望有一个男孩。而父亲，对于母亲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反驳，只是笑笑。在小叶子心里，她的父母从来不吵架，多数也之只是母亲吊着眼泪数落一些事情，父亲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躲起来，等母亲消气了，再回来，照旧每日准备饭菜，送小叶子上学，从来没有改变过。
    自从有了弟弟，一家人就在忙着搬家的事情，小叶子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似乎是她不在是独生子女，有了弟弟要被罚款什么的，还有就是要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对于大人的事情，小叶子不太懂，但对于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小叶子却充满了期待。或者这就是她的性格吧。新的环境中小叶子从一个懵懂的少年长成了大姑娘，弟弟也从咿呀学步，开始上了小学，初中，父亲做了点小生意，担心母亲的身体，母亲一直没有工作，一家人在陌生的地方努力的生活。从陌生到熟悉，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在第三中学而附近有一位老实的修车人，此时的父亲虽然人到中年，却依结实可靠的面孔，让很多人成了他的老顾客，而母亲，从当年的胖丫，到如今的胖妇人，有时候有些怨言，但生活的也还惬意。比不了大富大贵，但也还是足够温饱，知足常乐吧。这是父母从小告诫小叶子的，所以小叶子也是大大咧咧，心宽体胖的性格。
    从弟弟出生小叶子慢慢感觉到家里日子的变化，但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直到自己接到大学通知书要离开家，小叶子，才发现原来有一个弟弟真的不错，眼看自己要离开这座东北边陲的小镇到大城市里去求学，却无法放心自己的父母，好在还有弟弟，虽然刚刚十岁，但也是小男子汉么。况且，就在上火车的前一分钟，弟弟还胸有成足的表态，“家里你就放心吧，还有我呢！”那一刻小叶子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去远方。
    而这一去就是好多年，从求学到工作，当小叶子拿着第一份薪水，给家里寄去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激动，终于可以帮住父亲了。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都改变了。
    小叶子毕业一年后的5月，在倾盆大雨的一日（北京很难得见到）传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小叶子，在大雨中矗立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原本还想着那一年过年回家看望父母，原本还想着，接他们来大城市看看。却被这消息打破。小叶子连夜往回赶。在路上，弟弟的一个电话，让她阴白家人的分量“姐，你别着急，家里有我呢，咱妈有我呢！”
    见到母亲，后小叶子才知道原来父亲已经病了一些日子，但为了不影响她工作没有告诉他。而这一别就是5年的时间，5年的时间里，每次电话不超过1分钟，永远就是那句“叶子，钱够不？天冷了，多穿点啊！我把电话给你妈“就是这一分钟的电话从那天起都成了奢侈。小叶子的父亲德的是脑血栓，已经半年多了，出现了半边身体不灵活，家里的铺子已经冠了，母亲为了养家，办起了小饭桌，父亲因为自己不能给家里赚钱，反而要花很多钱看病而焦虑，最后趁着家人不注意，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对于很多人或许觉得这是一个多么戏剧性的结局。但对于小叶子和弟弟，对于他们一家人，父亲走了，留下的确实如此沉重的爱。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怎么活着，而父亲选择用死亡成全儿女的生活，却忘记这份爱如此难以承受。面对离别，小叶子长大了。只是，父亲忘记了刚刚长大小叶子是否可以担负起生活的责任。未来这母女三人如何度过，或许一切都是命运，到了那一刻该离去的就要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