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集

    
    记得小时候父母发生争吵的时候，母亲总是自顾摸着眼泪，说一些气话。父亲则是默默的在外屋准备晚饭，然后拿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我，让我给妈妈擦眼泪。等到风平浪静，我的好奇心催使着我，问妈妈，她是怎么跟爸爸结婚的。还有了我。
    还记得，妈妈讲述过去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对青春往事的向往和沉醉。一开始赵婶生怕母亲不点头，所以说尽了父亲的好话。还特意安排了一次邂逅的偶遇。妈妈当时是农场宣传部的干事，负责一些宣传活动，有时候写板报会回去的稍微晚一点。于是在母亲忙完一切，回宿舍的路上，路过的那口老井旁边，多了一个拉二胡的小伙子，脸型方方正正，文质彬彬，舒缓的曲子从他手里飘出来。周边围了一群街坊邻居。还有人起哄，：“小五，小五，再给来一个，吹个笛子也行啊！”在北大荒，很少见到这么惬意的情景，也很难得，有这样一个人能有如此的才气。
    所以那天母亲也驻足，出神的望了一会儿。刚好被赵婶看到，对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便卖力的吹起了笛子。
    第二天，赵婶问母亲，那个吹笛子的小伙咋样？母亲才阴白，原来是赵婶安排的，怕他们直接见面尴尬。母亲腼腆的点了点头，赵婶开心坏了，因为她说，小伙子看到你呀，别提多开心了。于是就有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第二次约会.......
    母亲每每提到他们的约会，都会有种幸福的微笑在脸颊上，她总说，你爸年轻时特别老实，总是被我骗，特别逗。有一次在约会，母亲说他爱吃鱼，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宿舍门口一阵喧哗，在大伙的簇拥下，她来到门口，看到父亲，一脸疲惫，提着一桶鱼站在门口。原来，那天晚上，他就去了附近的“咕咕河”，农场里最有名的一条河，小时候我也常常跟随父亲去玩耍。不要问为啥不去市场买，那些年，因为交通闭塞，东北边陲的农场里根本连冻得鱼都买不到的。
    那一刻母亲觉得这个憨厚的小伙子，居然对自己如此用心，心里就有些动了。
    刚刚认识的时候，父亲一方面多才多艺，人也勤快，但父亲，偶尔也抽个烟，跟朋友喝个酒。母亲对爱情的梦想里，自己的恋人是一个不抽烟不喝酒，还懂得浪漫的人。于是相处了一个月后，父亲问母亲是否能嫁给他，母亲开玩笑说，你要是能不抽烟不喝酒，我就答应。
    结果，大家都猜到了。因为母亲一句话，父亲一辈子没有再抽过烟。至于酒么，也只是工作需要才喝，在家里每年只有他过生日才喝一点。却总是一喝就醉。用母亲的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当我听说这点的时候，我对父亲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谁都知道想要戒烟，戒酒，谈何容易呀。但是父亲为了母亲，做到了。谁能说他们之前的不是爱情的力量呢？
    就这样大概相处了半年，妈妈嫁进了张家，成了奶奶第五个儿子的儿媳妇。初为人妇，母亲心中忐忑，每顿饭都不敢吃饱，父亲总能阴白母亲的压力，每每夜晚总是会弄个烤个土豆啊，玉米的，给母亲当夜宵。为了让母亲尽快适应这个家庭的生活，父亲和爷爷奶奶都各自尽全力让她感觉这是自己的家了。奶奶是河北乐亭人，说话有点像唐山人。爷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身材魁梧，每每妈妈跟奶奶发生争执，总是帮着妈妈，所以在妈妈的印象里，在她和父亲每次争吵中，我都听到妈妈说，你们老张家，就老爷子最好，你们其他人，都欺负我。然后父亲一如既往的沉默，母亲无奈的只能不停的流眼泪，那时候我不懂。现在也阴白如果你想跟爱人沟通的时候，对方一言不发，这就是冷暴力。女人最受不了这个，倒不如互相破口大骂，发泄出来的好。
    但他们的日子就是这样一过，就是28个年头。结婚后的两年里，母亲因为各种原因流产了三次，为了养身体，也为了离家近点，母亲申请调去了我们生活的那个连队学校教语文。开始了她后半辈子的教师生涯。父亲则调取了发电厂，也是当时比较重要的工种吧。第三年，才有了我，当时听母亲说起因为保胎费尽周折，我都觉得我现在活着能活着，并且还健健康康的十个奇迹。
    记得母亲说，我出生还没过百天，就各种抽风，各种犯病。后来请了一个专门看小孩病的老人，人家不肯给我扎针，因为我出生一百天还不到4斤，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都是紫青色，况且还是个知青老师的第一个孩子，老人怕惹麻烦。只看了一眼就说，没救了。那时候母亲说她都不敢看，奶奶把连队专门做办黄事的人也都找来了，就等着断气，裹着毯子就扔了。好在我还有一位聪慧过人的父亲。他看出来老人家的心思，跟老人家说，没事，您别怕，您告诉我扎哪里，我来扎，死马当活马医吧。老人奈何不过父亲，就按照穴位指导父亲操作。据说一共是108针，最后一针在头心儿，老人家说，这一针扎好了能活，但恐怕也要一辈子痴傻了。尺寸如果不对，就会马上暴毙。回忆这一切跟听天书一样，最开始我总是不信的，但后来我信了。因为好多邻居，家人后来看到读书的我都说，那会都觉得你活不了呢。还记得我骑车路过二娘家上学，被她第一次看到，她居然拍着大腿叫我大爷出来看，你看看她居然还会骑自行车，小时候都是要扔的人了。这孩子命够大。
    据说当时最后一针扎完，我还没是没有动静，就已经有人给我穿好了小衣服，等着时辰，打算处理后事了。妈妈一直哭，也不敢看，据说有十分钟的样子，忽然听到了我的吭叽声，她第一个跑过来看我。这一关才算闯过来了。百天以后，就没在有什么大毛病，唯一的就是一直不会走路。脑子倒还是很好用，1岁多就会说话，2岁就能背唐诗，过年还知道要红包。总之过了3岁，在大家的努力下，我也终于会走，会爬了。用奶奶的话：“这孩子没毛病了，就是懒得。”关于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的记性一直不太好，不过比起记性不好，没有变傻我已经知足了。之所以说记性不好，是因为5岁之前的事情我基本都不怎么记得。
    后来我8岁的时候，家里又多了一个成员就是我的弟弟。因为妈妈说我从小体质弱，最好有个伴。小时候我一直被她如此哄骗，所以才欣然接受了，这个与我争夺好吃的，还会调皮捣蛋的弟弟。
    孩子的时代总是如此单纯，不懂得大人的世界。只知道他们吵吵闹闹28年的婚姻，在某一天戛然而止。虽然，妈妈每次都轻松的说，走了也好，省的遭罪，我再也不用伺候这头倔驴了。但其实都只是为了安慰我们罢了。因为父亲离开2年后，我曾经劝过母亲，让她找个伴，母亲不答话，只说，再也找不到能对自己那么好的人了。确实，印象里，我们生活在东北，冬日，每天父亲都第一个起床，把炕烧热，把饭做好才叫我们起床，从来不让母亲做重活，总是说，你妈身体不好，你们不许惹她生气。从来不会因为她耍小脾气而对她吼，每次总是在母亲抹泪后，端上一桌子的好饭，生怕她吃不好，睡觉会做噩梦。
    如今从母亲的诗里，我才感受到他们爱的炙热，这是一份含蓄的爱，从一开始就是一辈子。
    《溪水情话》
    山涧里有条小溪，细润无声流淌着的源泉
    向着远方那个地方，浇灌着娇艳的芍药花
    小溪是花儿美丽的理由
    小溪是花儿梳妆的地方
    我也曾来看过小溪
    趟着西边的石子路，
    亲吻了溪水的清凉
    和我一起来过的，还有牵着手儿的情郎
    海誓山盟的情话，就在小溪里流淌
    相亲相嘻的石子，在小溪里激起水浪
    击打着小溪的心房
    小溪激情的泪水
    为着我的爱情奔放
    伴着约下的柳絮
    我们心中的情意
    让溪水含羞吟唱
    多少光阴和小溪，一起款款走过
    我们的情，我们的爱
    已在岁月中消磨
    再见小溪我已无情话
    倾诉的只是撕裂的孤独
    忍不住握住小溪
    那如旧的芊芊素手
    企图接受小溪的抚摸
    降下浊世升腾的欲火
    我娇羞的脸庞埋没在
    小溪温柔的怀中
    滔滔不绝的情话
    向着小溪诉说。
    《闺怨》
    那一年的春天，
    在喜鹊河的林子边，
    你和我擦肩而过，
    无意间一声轻叹，
    惹来了你回转的双眸，带着好奇和温暖，
    就是那一眼，恰似春风荡起
    吹醉了我的心田，
    那一年的夏天，
    开满喇叭花的篱笆前
    你的大手带着温热，
    把我娇小的心儿牵
    那一年的秋天，
    黄瓜架下漫着瓜香，
    也漫着你的俏语绵绵，
    打动了我们今生的情缘
    那一年的冬天，
    雪满三江梅花香寒
    我们携手共度，
    花前月下的浪漫，举案齐眉的温暖
    我以为这一生无忧，
    我们会相爱永远
    而你却在那一年不辞而别弃了家园
    难道你不小心喝了孟婆汤？
    找不到回家的路口
    难道你不小心，错上了忘忧桥
    那一年，那一年
    我不知，春花可开，夏荷可在
    深秋的孤单，长冬的哀愁
    都让我的心儿含冤
    眼望那一弯冷月，未语已然泪满衣裳！！
    这就是我父母的爱情故事，简单，质朴，含蓄而炙热，如今他们都去了另外的国度，不知道是否已经重逢，或者各自享受着没有烦恼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