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州城
热热闹闹的江陵城却唯独少了鹿弁。因为鹿爷最近很忙,甚至都没有空闲去太白酒肆二楼卖呆,而且脾气也臭得厉害,整体阴沉着脸忙忙叨叨。
先是忙着找郎中;归州城的找遍了就去找外地的,就连远在均州城的回春堂白掌柜,都让苟达带人绑来了回来。
后来便不寻郎中了,又打发全城的泼皮闲汉们去找木匠,做出各式各样的车轱辘扔了一大堆。
再后来就着急忙慌的找妓娘,一天一个还不许重样儿。直到给一个叫做花娘的妓子赎了身,这才算消停下来。
……
通常来说,当人全力以赴去做事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劳累的,因为所有关注点都集中在事情本身。而当忙碌过后,一切尘埃落定,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疲惫、失望、甚至恼怒,种种坏情绪就会像洪水泛滥般席卷而来!
鹿弁就一直都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坏情绪,这些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他那张戾气十足的脸上。连姜郅准备去讨要一点水运生意的打算,都被迫暂时搁置下来。毕竟没有谁愿意在这种时候,还傻乎乎地跑去触霉头!归州城里的泼皮们都很怀念以往那个笑靥如花的老大。
其实鹿弁自己也很煎熬,浓浓的挫败感总是会令人郁郁寡欢,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一丝兴趣。直到兄弟们回到了归州军营,而又恰巧得知一个消息让他重新兴奋起来。
……
许存和鹿弁坐在江边说话,尽职尽责的苟达远远站在一旁。赖孑最近寻到个钓鱼的好地方,就在草庐附近,趁着忙忙叨叨的主子没工夫管他就偷起懒来,每天一大早就扛着鱼竿出门,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虽然也不见打回多少鱼来,还兴致勃勃的乐此不疲,只留下兢兢业业的苟达随时跟在鹿弁身旁。
“荀正如何了?”许存望着江水问道;
鹿弁揉揉眼睛说:“还是老样子!每日除了晒太阳,就是吃酒睡女人嘛!”
许存忍不住噗哧一乐;“倒是和你一般无二!”
鹿弁脸一红争辩道:“我除了这两样儿,还能做点别的嘛!”
许存忍住笑认真地说道:“荀正是条好汉,好好待他。”
鹿弁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
……
荀正如今的日子和猪差别不大,鹿弁给他在南坡上圈了一个小院,搭了几间小屋,每日让花娘和宁小七精心伺候着,吃饱喝足后就抱到一个四轮小车上,推着他去院子里晒太阳,车里还有个小桌,任何时候都会有一坛上好清酒放在上面。
此时,百无聊赖的荀正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大肚皮,心中不住暗骂着:“老子已然养肥了,小眼贼怎的还不来宰?”
也难怪!如今每天除了吃就是喝,也不怎么动弹,唯一的体力活儿,就是夜里在花娘身上折腾几回,如此胡吃海塞不长肥才怪!
……
等了半天也不见许存主动提及,鹿弁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要去忠州?”
许存闻言不禁一楞:“你怎知道的?”
鹿弁见许存忿然作色,心中惴惴,却不想就此出卖朋友,便随口岔开了话题:“咋说这次也得带上我吧?”
心中火起的许存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愤愤然地追问着:“是讨打的孟虎?还是该死的猢狲?”
鹿弁知道瞒不过去便好言解释着:“大哥,你莫要怪虎哥,他是不能亲自陪你去这才告诉了我,虎哥也是在担心你!……”
许存查出了泄密的元凶火气更旺了;
“多嘴多舌的憨货!回营先打他二十军棍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一个脆生生地女声在身后喊着:“许将军!”
二人循声回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却是伶婉和小玉。
丫鬟小玉笑嘻嘻地跑过来说道:“许将军,我家小姐邀你一同蹴鞠哩!”
不等许存答话,急于脱身的鹿弁就连声应承下来:“好好好,蹴鞠好!”还朝狗腿子招了招手,让苟达拉着一脸气闷的许存去蹴鞠,自己则坏笑着溜去了南坡。
……
鹿弁踱着方步走进小院,背着双手眯着眼睛,瞅着正在院里晒太阳的荀正,就像查看自家地里南瓜长势的老农。
他东瞅瞅西望望,还伸手拍了拍荀正的大肚皮,转头对宁小七说:“小七,明日开始少给些吃食,也不瞅瞅这货儿都肥成个啥样了?”
荀正闻言怒不可遏,大声喝骂道:“肥了肥了!养肥了爷爷来宰便是,小眼贼!”
挨了骂的鹿弁却毫不理会,一脸鄙夷的说:“什么游侠?肥成个猪样儿,哪匹宝马良驹能驮得动你?”还顺手指指正要出来倒茶的花娘说道:“也就花娘子身子够壮实,能由着你折腾!”
妇人听鹿弁说起了荤话,赶紧红着脸跑进房去。
鹿爷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荀正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眯眯对宁小七吩咐道:“过几日鹿爷要去趟忠州办事,这里缺啥了便去找赖孑。”
看着转身欲走的鹿弁,荀正气咻咻地说道:“小眼贼,到了忠州去怡春楼寻白马杨淳!”
鹿弁斜睨一眼问道:“杨淳?找他作甚?你相好嘛?”
荀正依然余怒未消,气哼哼地说道:“让我兄弟杨淳替老子宰了你!”
……
刚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的许存,玩了不一会儿就全情投入到蹴鞠之中。
自小顽劣的他,一直都是蹴鞠的行家里手,如今重操旧好自然是驾轻就熟。彻底放松下来的许存如同回到了儿时,使出浑身解数,各种蹴鞠花样层出不穷;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佛顶珠、旱地拾鱼……
看着蹴鞠球在许存脚下灵巧地飞来飞去,立在一旁的一男两女,都禁不住击节赞叹,喝彩声不断!可惜好景不长,诸人踢了一会儿,蹴鞠球就被脚力过人却准度堪忧的伶婉踢进了江里。
没能玩尽兴的陈伶婉,叉着小蛮腰立在原地兀自气闷。小玉看自家小姐这副模样便主动请缨回草庐再取球来。
看见那个狗腿子也识趣地走开,就剩下许存和自己站在空地上,陈伶婉便重新开心起来,偏着脑袋问许存:“许大哥,你好生厉害吖!”
许存一怔;有些诧异自己在小丫头口中,从许将军到许兄再到许大哥,各种称呼递进的速度着实有些迅猛!
许存扭头看看陈伶婉天真稚嫩的脸庞,随即心中释然,笑呵呵地说道:“自小玩耍,纯熟而已,哪里就厉害了?”
陈伶婉眨着一双美目满脸认真地说道:“伶婉听贺伯伯说,许大哥打仗也很厉害哩!”
许存顿时被小丫头崇拜迷醉的眼神彻底打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忸怩地嗤笑着:“嘿嘿!稀松寻常,活命而已。”
……
赖孑和苟达得知消息后就非常郁闷!鹿爷要跟着许爷去忠州,居然不打算带着他俩儿,你让身为狗腿子的二人如何能够接受?从古至今,狗腿子的天职就是跟随,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主人!而现在,却要被人无情剥夺这个权利。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道理啊!而主子偏偏就打算这么安排,如何不让二人心情郁闷?
懒洋洋躺在榻上的鹿爷,瞅着眼前蔫头耷脑的狗腿子,恶声恶气地骂道:“少在老子面前哭丧个脸装死狗,速速滚去一边!”
看看二人还是满脸悲愤地不动弹,鹿爷顿时火气上涌,跳起身胡乱踹了几脚。
两人也不躲闪,一声不吭地挨着揍。
撒了邪火的鹿爷,看看二人的可怜模样,不禁又心头一软,缓和口气说道:“这次鹿爷跟随大哥去办事,之所以不带着你们俩儿,是因为有要紧事情让你们去做。”
赖孑苟达一听原来如此,这才放下心中郁闷,凑近鹿爷身边等着主子面授机宜。
……
姜郅如今衣着光鲜。尤其经历了前两年的蹉跎,姜郅现在格外讲究吃穿,甚至都略显浮夸。
大热天里也锦衣玉带,一件不少的套在身上,头发梳理的清清爽爽一丝不乱,怀里永远揣着芬芳宜人的香囊。
在归州城的日子还是相当不错的。范九通给了些产业,自己又做了些买卖。随着郭禹收复江陵,开始执行善待商贾的政令,来往大江的货船也多了起来,自家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
一切都很如意,就是有个夙愿还未了却,始终令他难以释怀!
姜郅总想着重返江陵。人嘛,终是故土难离!在归州千好万好可毕竟是寄人篱下,始终都要被范九通压着一头。就像自己想要置办几艘小船方便往来江陵,都得看鹿弁的脸色。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说到底早日回家才是正道!
……
“赖孑留在归州盯住姜郅,如有异动及时通知苟达,同时要照顾好家里的事情。苟达带些人手去江陵府守着,但凡看见有姜郅的人露面,不用客气照死里揍!”
这就是鹿爷给两个狗腿子安排的活计,简单粗暴易操作,基本无难度!
……
与此同时,正在喝着花酒的姜郅没来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忍不住摇了摇头,张口骂道:“是哪个直娘贼在惦记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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