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满袖花满襟

Chapter 14 受害者

    
    却说刘道霖在位时,实力雄厚,独霸一方,但对于北方**的态度,他却始终坚持能和则不战的观点,个中缘由不外乎人情世故,那些个名头繁多的总督部长,许多都是刘道霖早年的故友旧识,晚年时也一道努力促成和谈,南北联合军事法庭,便是和谈初步达成的见证,目的是制裁日益频繁的冲突,制约各方势力,联众抗衡,一致对外。
    在成立之时,刘瑾是非常支持这个决定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送上审判席的竟是他自己。
    从羁押到开庭审判只经过了三天时间。
    三天,连医院的废墟都还没清理出个所以然来,谈何收集证据,调查真相?
    证人请了一位又一位,但多是没有真凭实据的道听途说。唯一有些分量的,是电话局的接线员,她能证明有一通电话是从御鲲台打给南屏山哨所的,可随后哨所士官便反证了他们接到过紧急避风的命令,而这个命令若是从御鲲台发出,便也合情合理,于是这份证词便也被列为存疑,不做数了。
    庭审从下午开始,证人传唤了一圈却毫无进展,比起审判,像一场自娱自乐的闹剧。刘瑾甚至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想的太严重了,陆军部那群人的目标也许根本不是他,大约只是想借口拖住他,好趁机制造些别的事端。
    如果只是普通的纵火爆炸,伪造证据并不难。但这一次,对刘瑾的指控太过明确,真要去找一块炮弹碎片谈何容易?更出乎意料的是,在审判庭外,上千渔户自发为刘瑾请愿,他们不相信这位与他们并肩抵抗风暴的少帅会做炸毁医院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更容不得任何人无凭无据的污蔑这位守卫了他们家园的英雄。
    请愿从刘瑾被带进法庭内羁押开始,在看见所谓的日本调查团进入法庭之后,当天下午,请愿便升级成抗议,随后愈演愈烈,工人罢工,学生罢课,迅速发酵成一场反对日本干涉司法的游行。英国领事馆也听到风声,说是有英国公民在这场爆炸中下落不明,他们自是不会放过每一个有可能所要到赔偿的机会,列席旁听。
    于是这场本就声势浩大的公开庭审,最终成了一场听证会,可是在听了一整天的“小道消息”之后,连小报记者都开始哈欠连天,性质缺缺。
    最后一位证人被带上证人席,因为害怕被报复,证人们都戴着头套,法官自然也不问姓名,只是煞有介事的第N遍问出那个问题:
    “证人,请告诉法庭,津九堂公医院发生爆炸的那天下午,都发生了什么。
    “当天下午我们收到通知,有风暴,要所有人离开岗位,到安全的地方避风。”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傻傻的,说到这里顿了顿,似在思考什么,而后才又道,“但是刚回到营地,便收到御鲲台的紧急电话,说是舰队在外海遭遇埋伏,需要支援,要我们立刻启动南屏山巨炮,射击指定目标,其中有一个就是津九堂公医院。”
    语毕,现场开始有了些许骚动,听了一天的废话,终于听到了些有用的证词,相机闪成一片,便是在刺眼的镁光灯中,证人缓缓摘下了头套,这个举动,让媒体记者们纷纷摸不着头脑,可短暂的懵逼之后,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之后会有更猛的料,于是镁光灯又是一圈爆闪。
    刘昂自昏昏欲睡中被骚动吵醒,睡眼惺忪的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可当他看清证人的面孔,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却见他蹭的站起来,频频向法官示意中止审判,可是已经太迟了,摘下面罩的男子冷笑一声,开口道:
    “你们希望我说的,我一字不漏的说完了。现在该说说我想说的了。”
    这一次,男子的吐字发音格外清晰,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与刚才那个戴着面罩,唯唯诺诺,傻子一样的男人判若两人。
    眼前的人,竟是刘瑾身边的副官,李承泰。
    刘瑾自然也认出他来,错愕中,他接收到了他递来的深深的一望,那样镇定又坚决的,还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笑意。
    “刚才你们听到的,都不是真的。”李承泰道,“有些人为了嫁祸给云帅,即便明知道起火爆炸的真相,却还四处收买人心,威逼利诱,试图混淆视听,唯恐天下不乱!
    那天下午,我得知夫人身体抱恙在医院手术,赶去医院的途中,正好经过南屏山大营,发现炮台异常启动,所以前往查看。我赶到的时候,操作台被破坏,第一发炮弹已经发射,所以我紧急启动了中止程序,中止后不久,医院的方向便发生了爆炸。
    你们不是一直以弹药库少了一枚炮弹为由,大做文章吗?这枚炮弹根本就没有发射,一直都在炮膛里,既然只少了两枚炮弹,一枚有目共睹的落在外海,另一枚好端端的在炮膛里,医院绝无可能是被南屏山巨炮炸毁!”
    语毕,全场一片哗然,这跟预想的结局差了太远,法官嗫嚅良久,才问道:
    “证人这样说,可是有什么证据?”
    “有!南屏山巨炮就是证据!你们可以找人将炮弹退回导轨,就会知道我所言字字属实!不过,容我提醒你们,全中国无几人知道如何操作巨炮退回导轨。”
    李承泰所言无假,巨炮本就是为决战而建,如若启动,必然是战事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开弓没有回头箭,箭在弦上,又岂有半途退回的道理。所以即便是如李承泰这样知道如何操作巨炮的刘瑾亲信,他亦不知如何将炮弹退回导轨,更别说其他将士。
    能完成这个操作的,除了当年搭建炮台的德国工程师,只怕就剩刘瑾一人。
    “我在中止炮弹发射的同时,重新修改了发射轨迹,如果有人贸然启动巨炮,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李承泰这样说着,将目光投向旁听席的叶家一行,冷笑一声:“叶小姐,您好自为之。”
    “你胡说!”叶秋洛蹭的站起来,指着李承泰大声道:“无凭无据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好大的胆子!”
    可李承泰却不理睬她的声嘶力竭,径自道:
    “想必此刻,御鲲台已被你们翻了个遍吧,是不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麒麟纹章根本就不在御鲲台,夫人在哪里,纹章就在哪里!而你们也根本没有想到,事发之时夫人今日根本不在御鲲台!
    我原本以为,截听御鲲台的电话线,只是为了探听情报,却没想到即是能听,当然也能拨打!如果我没有猜错,军方的通话记录里一定有一通电话,是从御鲲台拨打给南屏山炮台的,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接听,只要有这个记录就够了!好在夫人当时根本就不在御鲲台,否则真就着了你们的道了!”
    “好,即便真如你所说,炸毁津九堂公医院的不是南屏山巨炮,巨炮启动也不是受命于御鲲台,但是你依然不能证明这件事情不是刘瑾公报私仇,有意为之!”
    面对叶秋洛胡搅蛮缠的指责,这一次,刘瑾拍案而起:
    “我早就说过,我并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个日本人在什么地方!我跟他之间也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况且,如果真的要谋杀他,我有100种方法让他死得毫无争议,何苦弄得这般惊天动地,世人皆知!”
    刘瑾话音刚落,审判厅的大门便被人用力推开,原是陆沧瀚领着一群海军士兵破门而入,他的手中拿着一封牛皮纸袋,不由分说便径直往审判席来,将纸袋往法官面前一扔,厉声道:
    “这是刚才从医院废墟里找到的东西!你们自己看吧!”
    法官疑惑的将牛皮纸袋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却是一铸着麒麟纹的黄金令牌,还有一枚熏黑了的十字徽章。
    叶秋洛一见那东西,眸子都瞪大了,问道:
    “既然是从医院废物里找到的证物,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件事我倒要问问叶小姐您请的那群日本专家,找到了证物不送到法庭来,却往日本商会送,到底是何居心?”陆沧瀚瞥了她一眼,又看向法官道:
    “找到这些证物的人我也一起带来了,就在外面,要不要也传唤进来?”
    场面已经够混乱的了,法官不想再节外生枝,摆摆手,问道:
    “这两样东西,你想说明什么?”
    “这两样,都是云帅夫人林晚婧的随身之物。圣米迦勒十字勋章,在座的英国大使先生认得吧?便是平时,少帅都不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那日更不可能!”陆沧瀚说着,声音不免颤抖,他努力平复了几次,才将哽咽强压下去,大声道:
    “因为那日,夫人就在津九堂公医院!她自己就是这场爆炸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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