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海灯火

    
    月亮缺了一个口，船也缺了一个口。
    骄傲的飞扬号被拍杆砸了一个大大的创口，好在那个创口只是在甲板上，并没有砸中船底。
    两个大船之间的碰撞，一般都是先靠拍杆进攻的。这拍杆是一个巨大的连杆机构，与以往的攻城机械很像，都是靠连轴运动，将巨大的石头拍飞出去，用来砸击船身的。
    飞扬号上也有这种武器，就绑在船尾，此刻投石者红毛约瑟已经来到了这里，他让两个手下将石头搬上了拍杆，然后用力转动机关，将目标锁定在对面大船的腹部，他想一炮打赢这场交战。
    然而他太高估自己了，石头被拍飞了出去，只是在对面船舷上砸了一个大坑，根本不可能将船击垮。
    约瑟大骂了一声狗屎，然后将拍杆复位，准备来下一波进攻。
    船尾就交给他吧，船头却还是要船长出面才行。
    此刻强壮的船长先生班尼尔拔出了他的西洋剑，对着手下喊道：“我的兄弟，我的手足，你们的家正在被破坏，你们的梦想正在被捣毁，身为男子汉的你们，能答应吗？”
    “不能！”下面群情激昂，克莱尔和向遇也大呼了起来。他们和这些勇士一样，都对飞扬号产生了感情，所以他们绝不允许有人伤害飞扬号。
    “好的，我的兄弟们，现在拿起你们的剑，握紧你们的刀，带上你们的斧头，和我一起杀过去，砸了那艘可恶的破船，保护我们的飞扬号！”船长跳到了船舷上，拽住了一根绳子，转过身来说道：“兄弟们，飞扬号劈波斩浪！”
    “飞扬号勇往直前！”底下人欢呼，纷纷拔出了武器，跃上了船舷，然后拽住一根绳子，朝着对面那个乌黑的敌船荡了过去。
    克莱尔没有武器，于是拿着拖把就要往那边冲，但被向遇给拉住了。向遇说道：“你就别凑热闹了，你连武器都没有。”
    克莱尔亢奋道：“但我是飞扬号上的一员，我有责任保卫它。”
    “是的，但你不必就这样过去送死。”向遇认真道。
    “那该怎么办？”克莱尔问。
    “我们去摆放一些水桶和酒瓶在船舷下，到时候敌船也有人会跑我们这边来的。”
    两船交战，一般的都是这边的人荡过去杀人，那边的人荡过来杀人，所以向遇知道一会儿那边的人肯定会跑过来的。
    而那些人过来，必定会落在船舷附近，只要在下面摆放一些水桶酒瓶，到时候肯定会摔他们一跤。
    克莱尔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这两个少年便将往日喝光了的酒瓶子和用过的水桶全都堆在了船舷附近。
    守卫者们看到他们的举动，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认为这个办法可行。
    果然，没过多久，那边就有人荡了过来，他们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握着剑或者刀，像泰山一样嚎叫着就冲了过来。
    也正如向遇之前所想，他们一落地就踩中了那些水桶和酒瓶子，然后自然是摔了一跤，七零八落地，无一幸免。
    守卫者看见了，立马冲了下去，趁他们还没爬起来，就用刀子捅穿了他们的肚子，或者干脆直接将脑袋砍了下来，鲜血直冒。
    向遇对这种场景已经不再有太多反应了，像这样的事，算上今晚，在这半年里，他已经经历过十来次了，好在十来次都是他们胜利，死的都是对方。
    而且有好几次，有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拿着刀冲到了他的身前，但都被他杀掉了。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之后再看见杀人，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此刻他看着那些倒霉的掠夺者，脸上波澜不惊，一旁的克莱尔却吓得要死，躲在了一旁，瑟瑟发抖。
    这个少爷还是过不了这一关，因为他还没有杀过人，即便前几次有人送到了他的身前，他都不敢杀人，最后还是靠向遇解决了。
    向遇在贫民窟过久了，在底下摸爬滚打的日子长了，自然不会怀着一颗很纯洁的少年心思。
    但克莱尔不行，他的教育，他的生活，他以往的一切，都让他下不了手。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他也不敢。
    他是这个船上最美的男孩，也是这个船上最胆小的男人。
    还好向遇一直保护着他。
    此刻向遇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然后不由分说，直接剁了一个人，将那人手中的剑从他滚落的头颅旁拿开，递给了克莱尔，“拿着，别怕，跟着我砍就是。”
    克莱尔看着满是鲜血的剑，颤颤巍巍地拿了起来，眼神既害怕又无辜地看着向遇，“我下不了手。”
    向遇没理会他，冲进了守卫者的阵营，将一个刚刚荡过来的家伙踢到了海中。
    现在喊杀声震天，约瑟继续捣鼓他的拍杆，但他的准头实在不怎样，三番五次地都没砸中要害，这让一旁两个给他搬石头的手下十分无语。
    不过好在现在有敌人朝他们扑了过去，他们没必要继续搬石头了。
    “他妈的，敢来动老子。”约瑟吹动着红毛胡子，从拍杆底下捡起他的大斧头，对着那些冲过来的家伙直接劈砍了过去。
    那斧头得有三四十斤，在他的挥舞下，竟像个小玩具一般。
    斧头从那几人的胸脯划过，没有任何阻滞，直接将几人都给宰了。
    一旁的手下张斗伸出大拇指赞道：“红胡子，棒！”
    手下李澎也赞道：“红胡子，牛！”
    “哈哈哈，我大胡子可不是好惹的。好了，你们过来继续给我搬石头，我非砸烂他个臭南瓜不可。”
    大饼脸张斗沮丧道：“算了吧，我还是拿起我自己的刀，直接冲杀过去，和你在一起，我俩到现在也一个人没杀过。”
    超大饼脸李澎同意道：“我兄弟说的有理。”
    红毛胡子约瑟不干了，“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使用拍杆？”
    张斗道：“您就别使用拍杆了，看你挥了一百八十回，你有一次砸中过吗？”
    李澎道：“他有的。”
    “哪一次？”
    “第一次。”
    “然后呢？”
    “没了。”
    “我的天啊。”张斗捂住自己的嘴，两只眼睛充满了惊喜似的，“就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砸中过了？”
    “可不是吗？”李澎道。
    “我的天啊，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嘛，赶紧过去吧，不然一会儿财宝都让他们抢光了。”张斗说着就拿起了自己的刀，拽着一根绳子，准备荡过去了。
    李澎赶紧拉住他，“诶诶诶，兄弟，可不能跳海啊。”
    张斗道：“我是荡过去杀人，怎么就成了跳海呢？”
    李澎解释道：“你觉得以你三百斤的体格子，这根和手指头粗细的绳儿能承受得住吗？”
    张斗看着那根绳儿，好像的确不太行，“那你来。”
    李澎翻白眼道：“我就更不行了，你三百斤都够呛，更何况我四百。”
    张斗看了一眼李澎肚子上的肉，没个十月他都不信。
    “哎呀，你四百来斤呢？里面孩子占几斤？”
    “滚，一边去，真讨厌你这人。”
    ……
    船头还是热闹一片，向遇已经宰了七八个人了，克莱尔却一个没杀，还是战战兢兢地躲在向遇的身后。
    向遇把他推到前面去，“别躲在我后面，你必须要学会杀人。”
    “可是我不会啊。”克莱尔为难道。
    “不，你会的。”向遇想了一个办法，他看到有一个大汉拿着刀冲了过来，便连忙将克莱尔推了出去。
    克莱尔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地要砍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眼睛一闭，提着剑就冲了过去。
    这个苗条俊美的家伙儿，就这样在向遇的“鼓励”下，莫名其妙地将剑插进了那个大汉的肚子里。
    那大汉倒地蠕动了几下就没了动静，而克莱尔还在惊吓中瑟瑟发抖。
    “亲爱的克莱尔，好样的，你做的很棒。”向遇学着克莱尔平时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拼杀去了。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了，敌船上的人死了一大半，就只剩下几个蹩脚的地板清洁工和年老的水手了。
    那些掠夺者冲进船舱，将刀子捅入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的肚子里，然后将船舱内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莫桑克大叔看得眼红，对着两个小家伙说道：“战斗马上要结束了，我要过去抢钱了。”
    船长规定，在战斗结束前，掠夺者抢的一切东西都归他们自己所有，不过必须分给船长三成，飞扬号维护两成。
    也就说，他们可以拿到自己抢夺的财物的一半。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这要看运气和勇气，往往冲在最前面的人，能够拿到最多最值钱的东西。
    但一个人毕竟是有限的，拿再多也拿不了多少，那船上总还会剩一些东西。
    所以莫桑克大叔，这个五十多岁的老水手准备去碰碰运气。
    “莫桑克，别去，战斗还没结束，现在还是很危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留在船上吧。”向遇劝道。
    “哦不，亲爱的孩子，你不知道现在是多好的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满载而归的。”莫桑克大叔笑着，抓住了一根绳索，然后对两个小家伙行了一个摘帽礼，就微笑着荡了过去。
    和以往一样，莫桑克大叔每次在大行动前，都会说“满载而归”的话，有时心情好时，还会分这两个小家伙一笔财宝，当然数额不会超过五海币。
    向遇看到莫桑克大叔潇洒自信地过去了，也有些动心，但他终究没选择过去，因为他必须留在船上，守护好他亲爱的朋友，这个胆小的高个子。
    现在对方的掠夺者已经全都被杀死了，再也没有人会过来了，所以飞扬号的人都跑了过去，去争夺属于他们的财宝。
    而这两个小家伙还是留在船上，在那些死去的人的身上开始摸索。
    克莱尔紧跟在向遇身后，向遇让他自己去捡，克莱尔不敢。向遇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这个“拖油瓶”，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摸索过去，每找到一些钱财，他都会分给克莱尔一半，然后另一半放进自己的裤兜里。
    这一次运气不错，一共搜了一百八十二枚海币，一人九十一枚，一百都不够。
    向遇简直想要骂人了，这些家伙都这么穷的吗，还是在掠夺前，把钱全都留在了船上？
    向遇站起身，看着那艘船，又心动了。但就这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他连忙转身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黑影溜进了他们的船舱。
    “好哇，有个将军的家伙来了。”
    向遇没有多想，那个一把刀就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