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走后,宫琳敏就像失了魂一样,起初时还信马由缰,险些撞死了人,到后来就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往峨眉山的方向走去。
这日就到了湖口县境内,她也没留意,道上从她身后上来了一匹快马,骑手赶过去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又上来一马一人,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其实就算她看到了也不会起疑,因为像她这种容貌的女子,走在道上没人回头看那才奇怪呢。可是这两匹马在江湖上另有说词,名叫趟子马,是山寨派出来的探马,专门物色可以下手的对象。而山寨一般抢的是什么呢?一是财物,二是女人。
等日头快要落山时,正好路过曹虎岭,抬眼一看只见此处山连山岭连岭,怪石横生,虎木狼林,心里就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已经错过了宿头,回又能回哪儿去呢?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夜路。
她一边暗诵静心咒,一边策马往前走,正走着就听旁边树林中一声串锣响起,霎时脚步声、呼哨声响作一团,吵吵喊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眼前突然一亮,灯毬火把迎面而来,正中一人端坐高头大马,黑盔铁甲,手提宣花大斧,甚是威风,俨然就跟开兵见仗的将军一般不二。再一细看,蓝面皮,大脑壳,络腮胡,大肚子腆着,是个大胖子,上秤约一约没有二百五十斤也差不了多少。等见着宫琳敏,没等说话,先是一阵怪笑。
宫琳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强作镇定,按宝剑问道:“呔,你是什么人?无故拦住我的去路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爷爷是曹虎岭的山王,除了抢劫还能做什么?”
“我……我身上可没有多少钱。”
“钱?没钱你人不是在这儿呢嘛,抢你不就成了吗?正好我老陈还没媳妇,瞧你长的挺带劲,咱俩就像是天生的一对,干脆你做我的压寨夫人得了。”
“贫僧……贫僧可是出家人,这辈子都不能成亲的。”
“嘿呀,瞧你说的,念一声弥陀佛就是出家人,不念就不是了呗,出家人也是人啊。再者说,你看你头发不都没剃呢嘛,没剃头算什么出家人?”
“我……我听我师父说过,你们绿林道也有绿林道的规矩,僧道妇女老幼不能劫。你难道敢坏了规矩不成?”
“占山为王还有规矩啊?我怎么不知道?这是谁说的?”
他手下有个喽啰,长得尖嘴猴腮,穿着直裰,看样子像是读过几天书,就在一旁给解释,“寨主爷,这规矩是盗圣盗跖说的。”
“盗跖是谁?他有什么本事敢说这话?”
“哎哟,寨主爷有所不知,这盗跖乃是春秋末年鲁国人士,名叫柳下跖,因为他是强盗的祖宗,故此后人都叫他盗圣盗跖,绿林道上供奉的祖师爷就是他,另外呢,窑娼妓院供奉的也是他,又叫白眉神。他说圣、勇、义、智、仁,人要是没有这五样就成不了大盗。后世的绿林豪杰根据这五样定下来绿林的规矩,其中就有僧道妇女老幼不能劫的这一条。”
“呀呀呸!”没等手下人说完,这山王先啐了一口,“他盗跖算什么东西?他算什么祖宗?旁人认他我陈达可不认他!我陈达拜的祖师爷只有一个,那便是隋唐年间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程咬金!来人,把这女子给我架到山上去。”
一声令下,喽啰们蜂拥而上,拿绳子就要捆宫琳敏。宫琳敏虽说被吓得不轻,但还没被吓傻,能等着被缚吗?先兜马转了一圈,见四面都不得出,赶紧拔剑下马,往后面突围。
说突围谈何容易?上百号人围着,就算是有三头六臂都很难逃脱。不过逃脱不容易,这般拼命对方想抓她也不容易。毕竟她的武艺比喽啰兵还是强着不少。
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只听身后有马蹄声响,偷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一尺来长的斧刃,明晃晃就到了眼前。山王陈达身大力不亏,用的这把斧子足有六七十斤,借着马力一两贯一斤,一斧子下来就有六七百斤!这要是被劈上就得把她劈成两段!
宫琳敏惊叫一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用宝剑本能地一挡,闭着眼睛就等死了。
仓啷一声宝剑脱手飞出,没入树林就没影了。之后却没有半分疼痛,只觉得丝绦一紧,身子轻飘飘到了空中。
“莫非这就到了西方乐土了?”
又觉得不太对劲,还没等她睁眼,就觉得身子又落了下来,赶紧睁眼观瞧,不看则可,一看之下不由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方才别挡,直接抹了脖子就得了。
原来陈达这厮别看长得五大三粗,还真有些怜香惜玉的邪心,斧子碰飞宝剑之后立即收手,探左臂一抓宫琳敏的丝绦给拎上了马,此时宫琳敏趴在马脖子上,紧挨着的就是他那大草包肚子。
马又往前跑了一箭之地这才慢慢停下,陈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美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大斧一摆代替军令,一众草寇收兵回山了。
等上了曹虎岭,陈达先卸掉盔甲,与手下众兄弟饮酒吃肉,宫琳敏暂时就被关在了后院陈达的房间里。房门紧闭,外面用大锁锁着,门口还有两个喽啰看守,她想逃跑势比登天!
事到如今,宫琳敏坐在椅子上眼泪掉了下来,她先想到师父,随后又想到路川。人活着不容易,想死还容易?一把剑、一条腰带,想怎么死就可以怎么死。可是死只是下策,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就这么死谁能甘心呢?师父的养育之恩还没能报答,入了空门还能渡化一人,就连救命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怎么舍得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听外面的动静,估计酒宴也快结束了,再不死可就没机会了。
宫琳敏一咬牙,含泪拜了三拜,解下丝绦,将一头从房梁上抛过,绾了个套,站在桌子上就想往进去钻。
正在这时,就听院里有人说话,“大王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
说话的声音粗糙刺耳,正是陈达的声音。
宫琳敏心中大急,知道现在就算上吊也已经来不及了,干脆自己勒吧!手抓着丝绦的两头就使上劲了。
要说人啊,不管怎么叫唤得凶,不管怎么下决心,打心底都是怕死的,都是不想死的。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选择上吊怎么不抹脖子呢?就是因为上吊这玩意只要你把脖子套进去,把脚下垫的东西踢开,不管你有多大的力气,有多大的能耐都下不来,没有反悔的余地。至于宫琳敏选择的这种死法,根本就死不了,起初的时候有劲,勒得自己上不来气,等真的上不来气手里也就没劲了,一松手过一会就又醒过来了。说到底她就是不想死!要不然怎么不去撞头?怎么不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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