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听凌玉如此说道,也未再追问,凌玉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小镇上走去,先是找了郎中,然后又帮他买了身衣裳,换下身上早已经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儒士服。
凌玉出手大方,周生越发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个凌姑娘,要不留下你的仙乡何处,等来日小生我回到家乡筹足银两定当奉还!”周生说得真诚。
凌玉一笑而过,带着他到了客栈,展飞正等在她的屋子,神色焦虑。一转头,见她带了周生进来,不由俊颜微微一沉。
凌玉没想到他在自己房间等自己,不由一怔:“你在这里做什么?”娇俏妩媚的小脸上满是戒备的神色,生怕他一个脾气发作,又将周生赶走。如今周生落魄,实在是不忍心他身上盘缠也无,流落异乡。
展飞看了一眼她身后畏畏缩缩的周生,忽然走过去,手搭在周生肩上,对凌玉笑道:“原来你是去寻周兄弟,既然有缘,那就一起结伴上路,到时候三人也有个照应。”
凌玉倒没想到他如此爽快,还未想明白,展飞就拉着周生笑道:“周兄弟如果不嫌弃,今天晚上就与展某挤一挤,到时候我们促膝长谈,聊聊华地风物,这不是很好?”
周生憨厚的脸上一呆,连连欢喜答应。
凌玉见事有转机,也不由喜笑颜开。
展飞看着那嘿嘿憨笑的周生,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嘲讽。
三人就此一同上路,周生除了唠叨一点,却并不是十分令人讨厌,书生有的繁文缛节,酸气迂腐在连日的赶路中渐渐放开,也不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有时风餐露宿,也毫无怨言,倒是对凌玉能吃得了这般辛苦而没有怨言而咋舌不已。
“这有什么,以前我也曾随翠姑姑到处走,说起来,周大哥说不定还没我走的地方多呢。”凌玉笑语晏晏,捧了一把山泉洗脸,一回头,露出一排皓如编贝的牙齿,在阳光下直能晃了人的眼目。她笑得天真单纯,如山上生机勃勃的野花一般,美得无所顾忌。
周生看得有些发呆,回过神,忙垂下眼帘。
展飞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忽然走过去,笑道:“那你这次还想要去哪?一并说出来。展大哥陪你去走走看看。”
凌玉一听,高兴地立刻蹦跳起来:“真的?!展大哥真的能陪我到处走?”她说着不由拽紧了他的袍角。
展飞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眼中柔光闪过,忽然周生急步走过劈手拉过展飞,神色紧张道:“展大哥,你们不随小生先回安郡么?这这……”他这一挡,自然将两人远远隔开。
凌玉不以为意,咯咯一笑,拍了周生的肩膀笑道:“当然是先送周大哥先回安郡了再说了。”她说完一蹦一跳向林中走去,纤细柔美的少女倩影在翠色重重中格外醒目。
展飞看了远去的凌玉一眼,忽似笑非笑地对周生道:“周贤弟,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他忽然顿了顿,提步追上前去。
周生看着他们两人在山间小道上一前一后的身影,一双普通黯淡的双眼中,猛地精光四射,双手捏在袍袖之中隐隐发白:“展大侠,你不也曾经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么?”
三人走走停停,凌玉玩心甚重,一路有好吃好玩的,一一玩过,吃过。展飞也随她去了,甚至时不时在旁指点。凌玉只觉得自己活这么大,都未曾如此开心快乐过,看他的眼神越发柔媚似水。周生看二人日益亲密,心中暗恨却也无法。
展飞看在眼中,却只化为一笑。
三人心思各异,一路行来却也面上平静。大半个月匆匆而过,凌玉就算迟钝也发现了身后渐渐跟着的“尾巴”。
那些人神色冷肃,行事严谨,一看就是宫中之人。凌玉心中忐忑,却见展飞一脸无所谓,心中才稍定。
日子一日日过了,离源江越发近了,离华地也越发近了,一路上谈笑风生的周生开始时不时露出热切的眼光,炯炯有神。凌玉以为他是近乡情真,不加在意。只是沿途听说,镇守西陲重地的安王进京了……
一路上沿途听闻安王如何风华无双,如何和蔼亲切,如何乐善好施,直说得他犹如天神下凡。
凌玉皱了秀眉道:“难道那安王真如人所说这般好?”
展飞嘿嘿一笑,看着那渡口边十日前为了迎接安王而布置下未来得及拆的彩棚,淡淡道:“这就是声势。人未至,声势到。”
凌玉疑惑道:“他造这般声势又是为何?”展飞哈哈一笑:“傻丫头,你想想看,这般的大好人,你说要是有人要对这样的好人不利,那不是要掂量掂量下?”
凌玉这才恍然大悟。突然一边的周生冷冷地开口:“可这般做法也犯了忌讳,需知,为帝王者,第一怕功高震主,第二怕底下之人收买人心。安王这般作为,可不是自寻死路?”
他说完,怔怔看着那湍流的河水发起呆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凌玉看看一边潇洒的展飞,一边心事重重的周生,越发一头雾水。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楚京却因得这件事而变得风起云涌,安王进京牵动了不少人敏感的神经。
楚霍天建朝以来,第一次有藩王进京,而且是西南边陲重地的实权藩王,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次朝觐。
敏感的人已经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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