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冰凉的打在斐染脸上,冷意彻心的透凉,一颗感受世间百态的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一时间,脑海里划过许多个可能发生会发生的情形,知道了失去,才知道什么才更值得珍惜。
她第一次意识到祁许是她绝对不能失去的,或者说,祁许是绝对不能消亡的。若心爱之人寂灭,另一个人活着岂不如同行尸走肉?何况这么多年来,祁许已经成为她信念的一部分。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一颗心托付。
这时候让她幡然醒悟又彻底失去,不是夺她的命又是什么?
“父尊……你可有想过女儿啊!没有父亲陪伴的日子,多亏了祁许,女儿才得以……女儿是受了神明的眷顾,我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她素来知道父尊的野心,可是从未想到父亲竟会利用父女之情的羁绊,成全他之野心。
“他没有做错什么的!一直为了芸芸众生默默付出!”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泪水滑着滑着就结成了冰,冰一条一条的就那样印在了她脸上。
她像没感到难受,或许是早就冻得麻木了,她越哭越凶,脸上的冰越结越多。
“小猫儿……”
第一声还是不忍责怪的叹息。
“小猫儿!”
第二声已经成了惊惧交加!
廉恭上仙将视线从临峰的冰川之顶收回来时,就看见他的爱女身上结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冰!
起初只是脸上有,他没在意,毕竟女儿修为并未达到仙人的地步,他成仙后第一次来这天界的百峰川时,喘几口气都能结成冰渣掉下来。
可是如今女儿这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这冰结得极其迅速,几乎是他回头的一瞬间,雪底的冰攀爬至她全身,像巨网一样把她全身都覆盖了。
廉恭上仙结印画火符,从太上老君那借来的三昧真火也未能融化一点点的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急得手忙脚乱,在衣袖里一顿翻找,硬是想不出解救之法,想要抱起斐染,斐染却粘在了地上,表情都被冻住了。
“噫!”他急得直叹息。
无意中一跺脚把地面震开一条裂缝,裂缝之下有水流清澈,还有鱼虾游动。他却一阵欣喜,顾不得有掉落绝幽池的危险,他想到可以震碎覆盖在斐染身上的冰,正待劈手下去,又恐伤了斐染。
毕竟冰与女儿的肌肤是否黏合在一起尚未可知。若妖魂血脉早已被这冰层融在一起了,他这一掌下去怕是要直接生杀了爱女。
“唉哟!这可怎么办?”廉恭上仙没有了往日庄重。
若是斐染看见他这副急得跳脚的模样,定会取笑他:都成仙的老妖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可惜斐染看不见了,她之前哭得几近声断气绝,眼睛红肿得不行,此刻冰封之下她还维持着那副怒目圆瞪的模样,直直看着廉恭上仙的位置。
透明的冰层越结越厚,不知何时已转化为乳白色,乳白里还掺杂了一丝血线,那血色隐匿在冰层下,游得欢快,顷刻间就布满整颗冰块。
就在斐染的妖气微弱到预示着即将魂断时,一抹修长的身影从绝幽池底一跃而起,溅起水声哗哗。
“哗啦啦……”几声,冰面上便多了一人。
来者掌心燃起湛蓝的火焰,顷刻间烧化了困住斐染的冰层。
冰化水,女子的容貌渐出水面。
一道冉冉仙气从湛蓝的火焰里释放,仙气环绕在女子周身,帮她修复着妖魂与筋脉。
这人为何在此?
廉恭上仙见女儿的脸色恢复如初,自己也恢复往日的清冷模样。他秉持着仙者风度,上前询问:“修元尊者,您怎会掉入绝幽池中?仙界之人皆知,此池可灭仙魂,冰面覆盖其上,从里是打不碎的,玉帝为防仙界有人掉落,特地下令将此池封实……”
廉恭上仙后面几句话意味深长,他直接封死了修元找借口搪塞的退路。
修元却只冷冰冰看了廉恭上仙一眼,冷梆梆的道:“廉恭上仙可记得此地名何?”
“百峰川呀。”廉恭上仙一脸莫名其妙,这修元上仙转移话题的速度也忒快了吧?就这么怕玉帝责罚么?他既是救了他女儿,他就不会打这小报告的呀。
“本尊应是许久未在仙界走动,倒叫小辈们忘了本尊所管之地。”修元把斐染抱起来,就要飞走,被廉恭上仙拦住。
“你这小子口气倒狂妄,你不就是百责殿的小仙么?长久未出来走动,长幼不分了啊?”
“廉恭上仙可知,本尊父母是谁,师从何处?”又是冷梆梆抛下一句话,一根蓝色的鞭子凌空就要抽在廉恭上仙身上。
廉恭上仙堪堪躲过,再朝修元看去,女儿已经被稳稳抱在了别人怀里。他不禁又是跺脚,正要追,脚下几声分裂的咯嘣声。
冰破。
“噗。”
冰面还漂浮在水上,风度翩翩的廉恭上仙成了水下的落汤鸡。
百责殿,修元帮斐染烘干衣服后,细细的帮她擦试着身上水渍。
无声的叹息一声,静静的看着她。
窗外不知飘过了几多落叶,殿内依旧如往常一般寒冷,只是因多了某个人的存在,修元的目光暖和了几分。
炉子一遍一遍灼烧,里面的柴火多年以前就化成了灰,能燃烧着多亏了修元不厌其烦的用本命火焰点燃。
往常百责殿是没有火光的,因为他们能夜视,可是今天,因为这女子的出现,上仙修元决定用一用凡世里的方式取暖。
看着斐染,不知为何,他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修元早已渡过仙气治愈斐染的内伤,此刻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修元的细心照料下,不多时,斐染醒过来。
睁开眼时尚且恍恍惚惚,鼻尖先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触碰了斐染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她紧紧抓住从她眼前晃过的那只手。
“终于等到你了。”
眼前是一片黑色,黑里泛着微弱蓝光,看不清人。可是祁许灵魂的气息,她何其熟悉。认出祁许,哪是用看的。
男子有些害羞,抽了抽手,见挣不脱,也没敢用大力气。
“你感觉怎样了?”
陌生的声音。
斐染怔了怔,握住他手的力道松了片刻,又握得更紧。
“过了多少年了?”斐染问。
“什么过了多少年?”修元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尊让我向死而生,不破不立,为了重修仙魂,我进了绝幽池修炼,廉恭上仙在池上发出动静,扰乱了我的心神,出关后我就看见你遇难。想来能救得活,应该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是。至于……‘年’?”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于是一骨碌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三个字,他还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朝女子看去,却见女子神色一贯的清冷。
斐染试探着问:“你是……祁许?”
火炉里诡异的蓝焰愈加浓厚,摇曳着身形,好似张牙舞爪的恶魔。
猫亦能夜视,可是她的眼睛很干涩,像是受过伤,如今无法黑夜视物了。
她不安的等着他的回答,不禁更加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修元心头覆上了很复杂的情绪,某种出于私心的顾虑使然,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是等你的人,但不是祁许。”
斐染却松了口气。
她想,这必定是祁许为了隐瞒身份,才没有明说。
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问道:“父尊送露凰去我那,是否顶替了我的身份?后来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怎样了?这些年都是在仙界吗?你有没有将露凰认成我?”
斐染拽着修元的手,眼里满满都是失而复得的兴奋。
修元却没有作答,他还是看着面前人儿的眼眸,痴痴的想着什么。
他另一只没有被斐染握住的手摸上了斐染的眉眼,轻轻的抚摸,像是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他的手背湿润了一处,是女子的眼泪。心,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的疼。
他捏了捏斐染的鼻尖,道:“你……还是老样子。”
他帮斐染抚去眼泪,平生第一次用到亲和的嗓音,男子磁性的声音带着徐徐暖风:“我从未把露凰认成是你,我等了你好多年。听说当年廉恭上仙的女儿受了重伤,廉恭上仙向玉帝请旨,破例把她从俗世里带到了天界,放在我的百峰川养伤。想来,廉恭上仙当年那个受伤的女儿,并不是露凰,是你啊。”
他在绝幽池修炼多年,也是今日才上岸,正好见到了她。
想到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世间出现的,他就一阵脑壳疼。
原本想在那些人讨伐祁许之前,私下去接走那叫他日思夜想的小妖精,没想到千里迢迢跑一趟,只见到了露凰那只臭猫,他就懒得管了。后来讨伐开始,局势十分紧张,听闻廉恭上仙的女儿受了伤,只以为是露凰那窝囊废。
他原以为斐染被祁许藏起来了,却没想这千年来,竟与他只一墙之隔。
当年没找到斐染,他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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