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走廊里,包瑢为难地看向藏在走廊拐角处的陆何欢和应喜,二人一齐向她投来鼓励的目光。
包瑢吸了口气,向档案室走过去,她朝管理档案的女警招招手,“楠姐。”
“有事吗小瑢?”楠姐从未见得包瑢这般亲切,有些诧异。
“楠姐,我有点事跟你说。”包瑢压低声音,语调有些生硬。
楠姐好奇地走过来,“什么事?”
“跟我来。”包瑢引着楠姐去了旁边角落。
“我听说最近有人向我哥打你的小报告。”包瑢平生第一遭嚼起了舌根。
“谁啊?这么阴损!”楠姐信以为真,怒气上涌。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个人说你经常……”包瑢有些难以启齿。
“经常什么?”楠姐追问。
“说你经常勾引男警员。”包瑢脱口而出。
楠姐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
趁着楠姐的注意力全在包瑢身上,陆何欢和应喜从楠姐身后悄悄溜进档案室。
档案室里飘荡着灰尘的味道,应喜带着陆何欢在里面翻腾,卷宗成千上万,二人一阵忙乎。
“快点找,小瑢嚼舌根不在行,很容易穿帮的。”应喜催促陆何欢。
陆何欢点点头,快速翻找。
“在这!”
陆何欢好不容易翻到凌嫣的卷宗,激动地拿起来,快速翻阅。
“凌嫣,女,一十八岁,旧闸人士,明德中学二年级学生,因日常小事嫉恨同学柳似雪、玛丽、宋晓婉、文慧等人,捉毒蛇欲害四人,不想误杀柳似雪之母,柳母当场身毙,凌嫣畏罪潜逃,不知所踪……”
陆何欢读着卷宗,心在滴血。
档案室外,包康抱着阿花带着一名警员径直走过来,见包瑢和楠姐在走廊角落低声细语,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们在干什么?”
包瑢和楠姐俱是一愣。
“包署长,我们就是聊聊天。”楠姐咧开大嘴一笑,解释道。
包瑢担心档案室的陆何欢和应喜,故意大声说话提醒二人。
“哥!你来啦?我去忙了!”
包瑢说着惊慌失措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档案室里的陆何欢和应喜听到包瑢的声音,顿时大惊。
“完了,包署长来了。”应喜大呼不妙。
“怎么办?”陆何欢仍舍不得放下卷宗。
“快藏起来。”
二人想藏起来,却发现档案室太小根本无处躲藏,慌乱间,两人的头撞在一起。
档案室门口,包康见包瑢疾步走开,不好意思再多问,看看楠姐,“把金露案的卷宗放进去。”
包康说话间突然听到档案室传来声响,他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倾听片刻,突然冲进档案室。
陆何欢和应喜见包康冲进来,不由得愣在原地。
包康指着二人火冒三丈,“好啊你们,没有我的允许私自闯进档案室翻卷宗,胆子不小!”
女警楠姐跟进来,看见陆何欢和应喜也是一惊,她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眼皮子底下会闯入两个人,“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包署长,这,这跟我没关系呀。”
陆何欢和应喜手忙脚乱地放下卷宗,应喜吓得拉着陆何欢向包康连连作揖求饶。
“包署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大轮船……”
应喜说着往脸上涂了口唾沫假装抹眼泪。
包康不耐烦地扬了扬手。
“好了好了,这几年你给警署立了不少功劳,我心里有数,这回就放你们一马。”
“谢谢署长。”
应喜转忧为喜,连连道谢,但是他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私自闯入档案室翻阅卷宗,这事关警署的机密,不能就这么算了,该罚总归要罚一下的……”包康话锋一转。
陆何欢和应喜吃惊对视,二人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惴惴不安,实在不知道包康是准备红烧、清蒸呢或是油炸了他们。
“罚什么呢?”包康摸着下巴寻思,忽然眼前一亮,“有了,就罚你们二人给阿花抓虫吃,阿花,你说好不好?”
包康说罢一脸宠溺地给阿花捋毛。
二人一听,望着包康怀中的宠物鸡,面面相觑。阿花趾高气扬地俯视二人,眼中充满了王之蔑视。
陆何欢和应喜对视一眼,只好认栽。
陆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警员办公室,一连几天,他都在家养伤,今天脸上的瘀伤总算消退了。
懒散的警员们见副署长来了,立刻站直身体。
“陆署长……”警员们敬礼问好。
陆祥满意地笑笑,在家被林芝压迫得厉害,他在这里又重拾了自信。
“我听说陆何欢破了金露的案子立了大功,包署长已经准许他重新入职了?”
警员们点头。
“那他人呢?”
“刚才何欢因为偷看凌嫣案的卷宗被包署长惩罚,去院子里给阿花捉虫了。”
陆祥刚对陆何欢有所改观,闻此大发其火。
“这个臭小子又去搞凌嫣的案子?”
警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哼,真是朽木不可雕!”
陆祥说罢气呼呼地离开。
陆何欢和应喜依照包康的指令,在警署院子里翻腾草丛。应喜跪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捏起一条小虫,扔进手里的玻璃瓶中。玻璃瓶里只有可怜兮兮的两只虫子。
“这都不够给阿花塞牙缝!真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堂堂旧闸警署探长,竟然跪在地上为一只鸡服务!”应喜越说越生气,瞪着陆何欢,“让你不要太心急,就是不听老子劝!”
陆何欢置若罔闻,埋头捉虫,他看准草丛里有一只虫,抬手比划了一下,又收回手。
“Disgusti
g,脏死了……”
尽管陆何欢不住地嘀咕,但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隔着手帕捉起虫子,把虫子丢进应喜手里的玻璃瓶。
“平日坐在树下乘个凉,虫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现在老子要虫子顶任务,倒是找一只都难。”应喜忽发感慨。
陆何欢突然盯着应喜的头,盯得应喜直发毛。
“你,你看我干吗?”
“别动,你的头上有只大虫,简直就是阿花的饕餮盛宴。”陆何欢生怕虫子长翅膀飞了。
应喜不敢动,翻着眼珠向上看,他的头上确实站着一只蚂蚱。
陆何欢拿着手帕,突然扑上去,不巧却用力过猛扑倒应喜,陆何欢的嘴又不巧碰到应喜的额头上,更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偷偷跑来找陆何欢的包瑢看见。
两个大男人来了个亲密接触,陆何欢和应喜尴尬不已。
应喜粗鲁地一把推开陆何欢,好似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呸,呸,陆何欢,是阿花的饕餮盛宴,还是你的饕餮盛宴?岂有此理,竟然对本探长……真恶心!”
应喜抬起袖子猛擦额头。
“你以为我想啊?刚刚是意外事故,我比你还恶心呢。”陆何欢也不停地擦嘴。
包瑢笑着走过来,“刚刚只是意外而已,何必挂心。书中有云,‘古人异姓陌路,尚然同肥马,衣轻裘,敝之而无憾’,何况你们是兄弟。”
陆何欢和应喜不约而同地白了对方一眼,随即又冷冷别开头去,“谁跟他是兄弟!”
包瑢笑笑,不予置评。
“何欢,你拿着这些虫子给哥哥交差吧。”
包瑢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铁盒。
陆何欢接过盒子,应喜好奇地凑到跟前。陆何欢打开一看,差点手抖摔掉,原来盒中装满密密麻麻的虫子。
“佩服!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一只,你一个女孩子家竟然抓了这么多。”应喜朝包瑢竖起大拇指。
“小瑢,你哪抓来的?”陆何欢对此感到匪夷所思。
“这些都是我哥自己抓的,你就拿去充数吧,反正他也瞧不出。”包瑢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不行,这不是欺骗包署长嘛。”陆何欢推托。
应喜见陆何欢送上嘴边的鸭子不要,一把夺过盒子,“你懂个屁,这叫善意的谎言。”
“可是包署长知道了会更气。”陆何欢耿直的劲又上来了。
“你这个死脑筋,天下虫子一窝生,难道包署长还能认出是他捉的虫子不成?”
应喜说着,冲包瑢笑笑,“谢谢你啊,小瑢,我替何欢先收着。”
包瑢笑逐颜开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被我哥发现就糟了。”
“谢谢你,小瑢。”陆何欢见推辞不下,也感激地道谢。
包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我客气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哥不该无端惩罚你。”
应喜霍地举起手,“还有我,我最无辜了!”
应喜说着硬挤出一脸沮丧,陆何欢和包瑢忍不住发笑。
拿着虫子向包康交完差后,陆何欢和应喜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陆何欢提着大包小裹进来,应喜走在前头替他推开门。
“我真是不明白,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像脸盆、毛巾之类的我这又不是没有。”尽管不是花自己钱,应喜也感到心疼。
“谁跟你用一个脸盆一条毛巾,现在我跟你是合住,不是蹭住,严格说,这宿舍有我一半。”陆何欢底气硬了不少。
“哎哟,扬眉吐气了?”应喜打趣。
“不寄人篱下,当然就扬眉吐气了!”
应喜痞气地笑笑,“没错,你是该扬眉吐气了,因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出去混,老子罩着你。”
应喜说着去搂陆何欢的肩膀,陆何欢躲开应喜,把行李放到屋子里唯一一张床上。
“不能加一张床吗?”陆何欢实在觉得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方便。
“床位紧张,经费紧张,屋子空间也紧张,什么都紧张,拿什么加?倒是你不用紧张,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陆何欢一时无话可说,开始收拾行李。
“咦,这是什么?”
应喜瞥见陆何欢的行李箱露出一团绒毛,好奇地拿出来一探究竟,原来是一条围巾。
陆何欢一把夺下围巾,怒斥应喜,“不要随便动别人东西,不尊重别人隐私,不礼貌……impolite!”
应喜没想到陆何欢会发脾气,吸了吸鼻子,“老子以为是什么宝贝疙瘩,原来是一条围巾,你在大不列颠的情人送的?”
陆何欢重新叠好围巾,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箱。
“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买来送给凌嫣的,她体寒,一到冬天,上海又湿又冷,她就犯风湿痛,我送给她好御寒。”
“哦,原来凌嫣是你的老相好,我说你怎么拼了命地要查她的案子呢。”应喜恍然大悟。
陆何欢怒气未消,又听到应喜言语粗俗,不免又训斥,“什么老相好,说得真难听,凌嫣是我爱的人,我们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厚,我去大不列颠就是为了回来娶她,如果她不出事,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亲了。”
“想不到你小子还挺痴心。”应喜看看陆何欢,爱占便宜的毛病又犯了,“正好,我也有风湿痛,反正凌嫣已经不在了,你干脆就把围巾送给我。”
“不行,这条围巾是送给凌嫣的,尽管她现在不在,但迟早有一天,我要找到她,亲手把围巾送给她。”
应喜见陆何欢语气笃定,知道便宜不好占,无奈地摇摇头。
“小气鬼,随便你!”
陆何欢看着围巾,睹物思人,叹了口气,“凌嫣,你在哪呢?”
应喜看看陆何欢,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一般的痴情种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今天是个好日子,本探长做东,请你去‘烟花间’逛逛,长长见识,那里的姑娘个个赛过凌嫣。”
应喜说罢拉着陆何欢就要走,陆何欢不高兴地甩开手。
“不了,我一向对风月场所敬而远之,奉劝应探长不要贪婪女色,要懂得洁身自爱。”
应喜一听,顿时来了火气,“老子一滴汗掰八瓣,累死累活地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开心嘛!你这不吃不嫖的,活着多没劲。”
应喜说罢摆摆手,转到一旁坐下。
陆何欢不理应喜,开始整理行李,收拾床铺。
陆何欢一手捏住鼻孔,一手扇风,抱怨着,“应探长,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放袜子。”
应喜瘫坐在椅子上,不屑地撇撇嘴。
“这是老子地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的闲心就别操了,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替我洗洗,我也不介意。”
陆何欢脸色一沉,“算了,我还是到凌嫣旧宅去住。”
陆何欢拿起行李,作势要走,应喜急了,起身抓住陆何欢胳膊。
“我好不容易有个得意帮手,岂能让你说走就走?”应喜一脸痞气。
陆何欢不吃这一套,神情漠然,没有答话。
“你宁愿与屎尿为伴,都不愿和本探长待在一起?”
陆何欢无动于衷,应喜使出杀手锏。
“你不是一心念叨着凌嫣杀人案吗?”
应喜失算,陆何欢继续无动于衷。
“好,我退一步,我答应你以后不邋遢了,行了吧?”应喜无奈服软。
陆何欢放下行李箱,应喜见状也放开对方的臂膀。
陆何欢不放心,怕应喜出尔反尔,“那我们约法三章,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不能随意制造垃圾给对方添乱,我这就写下来。”
“好好好,听你的,真麻烦。”应喜不耐烦地挠挠头。
陆何欢奋笔疾书写下一系列关于宿舍生活的规章制度,应喜拿起陆何欢草拟的规定读起来。
“共住契约……双方不得随意丢弃生活垃圾,以免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条倒说得过去。”
应喜继续往下读,“双方不得随意翻动他人物品,睡觉时不得超出协议范围。这是谁规定的?”
陆何欢指了指床铺,中间位置放着一根警棍,“我把警棍放在床铺中间,是为了划定休息范围,尤其在睡觉时,不得随意骚扰对方。”
“好吧,我没问题。”应喜妥协,“不过,你能遵守契约协议吗?”
“Su
e,当然了。”陆何欢斩钉截铁。
“你呢?”
“我也能。”应喜信誓旦旦。
陆何欢拿过笔签下契约,递给应喜,应喜鬼画符一般写上自己的名字。
“职位恢复了,协议也签了,这回必须庆祝一下,我去买些下酒菜,今天我们不醉不睡!”
应喜兴致高昂,陆何欢不愿扫他兴,便由他去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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