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赶忙回过神来,说道:“哦,是这样,我所需要的,是一种名叫紫兰藤的药草,不知周兄这里可有?”
“紫兰藤?”冬至略略一想,脑海里便浮现出此物的模样,正是一种开着紫色花朵的藤状植物,此物性阴,能够疗治内伤,祛火拔毒之用。最为关键的是,此物对于火属性内伤极为管用。莫非,受伤之人是被修士或者火属性毒虫咬伤所致?
于是冬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在下不才,学过几年医术,谢兄讨要此物,恐怕是火属性灵力入体导致,就是不知是被修士所伤,还是被火魔蚁所伤?”
火魔蚁是一种苍狼岭随处可见的低端蚁兽,以冬至如今的修为自然是能够随意踩死。可是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却是十分致命,一旦处理不好,便会毒火攻心,肠穿肉烂,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谢远赶忙行了一礼,说道:“周兄果然博学,前几日我与内人曾在苍狼岭边缘地带采摘药草,不小心被火魔蚁咬伤,如今整日受着煎熬,还请周兄千万要救内人一命。”
“此事好说,我这里正好有几株,当是够用的。谢兄莫要惊慌!”冬至赶忙安慰道。
“如此便多谢了!”谢远脸上的急躁之色褪去,安心了不少。
冬至向着远处望了一眼,眼前似乎是一个小镇,只不过没有什么人烟,看去有些破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寥寥几个家丁,也是睡容满面,疲惫不堪的模样。
他边走边看,虽然房屋的建筑风格与定远县有所差别,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鬼气森森。于是他问到:“此处应当是酆国吧?”
谢远一脸的惊讶,说道:“原来,周兄是虞国之人,倒是少见的很啊。你不清楚此事倒也不奇怪。百余年前,天上那个大圆盘刚刚有所动静的时候,项国与酆国达成了一项交易,因为此处山上盛产一种名为温玉的玉石,此物没有什么特殊功效,只是能够散发热量,所以颇受青睐。”
“据传言,百年之后,大地将会陷入一片黑暗,而且会进入寒冬,不知道会死多少人。项国国主冒着得罪乾坤书院的风险,举全国之力,在一处有地下活水的山洞内,挖掘出了一个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万人的庇护所。”
“那处庇护所尽是以温玉铺成,据说当寒冬来临之时,依然能够散发出无尽的热量,保佑着项国的万民安然度过。当然,项国人口足有数亿之巨,区区一处数千万的人的庇护所也只能让一些达官显贵进去,所以又开辟出了数个几乎同样大小的庇护所,但如此一来,温玉的用量大增,项国没有可供挖掘的温玉,将整个国库都搬空了,给了酆国,换来了温玉的开采权。”
冬至惊讶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谢兄原来是项国之人。只是项国国主好大的魄力,竟然搬空国库的做法,换来这么一出开采权,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会推翻整个国家吧!如此一来,国家空虚,怎么应对外忧内患!”
“大难来临之下,众生皆平等,国主曾说,要给后人留下一线希望,若是没了希望,岂不是与行尸走肉无异?”谢远说道。
“周兄有所不知,如今整个项国可谓是群魔乱舞,已到了岌岌可危之境。常言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但反过来说,妖孽频出,也将会把国家推向混乱的边缘。天道纲常,乾坤浩然,一旦失衡,便要花费数代人的心血弥补回来。”谢远无奈的说道。
冬至一边走一边思索,好像是整个修真界的混乱残酷已经蔓延到了凡间,他们在谋划这什么,他们在算计着什么,好像除了机缘气运,他们还要搜刮些什么。这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但知道行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好像没有什么选择,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向着某些人安排的路线走下去。
这些东西如同灵魂中的魂锁,一层一层缠绕包裹之下,生生将人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不过此事暂且搁置,想得太多,免不了重蹈覆辙,知行合一说起来简单,可要真的做起来,无疑是难上加难。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竟是密密麻麻的马车队伍,足有二三百辆,一层黑色的篷布覆盖之下,尽是那种散发着莹莹柔光的温玉。此物并不烫手,而且这般多堆积一处,也没有热得受不了,仿佛本该如此。
冬至忽然想到了曾经的一个念头,一件东西放在一种万年不变的环境下,极有可能会成为拥有此种特性的东西,而且不面临巨大的改变之下,这种特性便会一直保持。
就如同妖狼的那根獠牙,以及万年玄玉等等,药草之类的若是常年在同一种环境之下,可能也会拥有不同之处,成为一种蕴含某种特性的其他东西。
脑子里闪过这些有的没的,终于是来到了谢远的马车之前,一个二十岁许,妆容精致的女子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
冬至一眼便看出,此人脸上蕴积着一股淡淡的毒火之气,知道这就是谢远所说的内人。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是挥手间便可将这一丝毒火祛除出来,但如此一来,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恐怕对接下来的行程十分不利。
他可是一连得罪了炼魂宗以及无极剑宗,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找到他,但小心防备一二总是没错。如今没有霸绝天地,纵横天下的修为,也只能谨小慎微,如同一株柔嫩的小草,在大石重压下,找到一丝向上的缝隙,努力的向上钻去。
查明了这个女子的内患,他装模作样的从身上掏出一根紫色的藤状植物,小心的萃取着汁液,然后拿给了谢远。
谢远略带感激之色,赶忙接了过来,他一直在旁边守着,看着冬至稳定的双手,知道此人恐怕不只是个江湖郎中那么简单。
但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轻易点破。眼看这女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向着冬至再次抱拳,说道:“周兄如此仗义,谢某感激不尽。”说完便要回重金感谢一番。
冬至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周某初来乍到,对这一路还不熟悉,我兄弟二人也想到项国走一遭,不知谢兄可否让我兄弟二人顺路而去?”
谢远大喜,说道:“不满周兄,我等车队原有一队江湖高手,只不过路上劫匪流窜,带着如此多的货物,恐怕路上危险不少的。谢某看得出来,你二人既然能从苍狼岭这等地方过来,自然不是普通之辈,说不得还要靠二位帮衬的。”
冬至问道:“不知各位是准备何时启程?”
谢远赶忙道:“这便走了。本来也只是想着临走之前,进去一趟采摘药草,即便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家伙,也能一溜烟离去。我等这些人,还是不敢太过深入苍狼岭。本来也只是看上一看,孰料碰上这么些个糟心事儿!”
“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也不客气了。”冬至与刘云谲上了后边一辆马车,被围在中间。谢琳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冬至二人,总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所以自告奋勇,跟他们上了同一辆马车。
眼看即将启程,一队人马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听谢琳介绍,这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七剑门的高手。
像七剑门这等江湖门派,平日里虽然说不上什么趾高气扬,但也绝不可能接下这等供人驱使,当护卫的活计。前些年,突然出现了一批神秘人,瞬间便遍布各个角落,比之一般的宗教传播更为快速。
年轻人听了他们的话,均都不愿意加入宗门了,没了这笔收入,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了起来。
这句话就是“江湖不是什么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这句话流传甚广,那些抱着扬名立万心情的年轻人,瞬间对习武这等粗人起了鄙视之心。称其为“脑袋里都是肌肉的武夫”。血性不存半点,转而追求所谓的高雅。
一个女子穿着十分暴露,洁白的大腿,盈盈一握的蛮腰,波涛汹涌的胸口,真真是魅惑众生。而且生的十分精致,柳叶细眉,眸若秋水,樱桃小口,当真是让人春心大动,连呼吸都不觉粗重起来。
冬至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稍显发黄的脸颊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还是移不开目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
谢琳谢远兄妹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看着冬至窘迫的模样,掩面轻笑。谢琳也对冬至的观感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此人貌似有些手段,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鸟!这一发现顿时让谢琳来了兴趣。
谢琳本就长得极美,比起那个女子也只是少了几分风韵,却多了一种青涩的美丽。本来冬至以为此人最多就是对他的身份来历感兴趣,礼貌的应付着。却没想到竟是什么都说,东拉西扯,大事小情,都能评论一番,发表一通看法,似乎天下道理全在她的心中。
谢远也只是苦笑着,给了冬至一个安慰的笑容。
那个女子与七剑门的门主十分亲昵,两人坐在马上,肆无忌惮的搂抱着。男子粗糙宽厚的大手在女子光洁的皮肤上揉搓,眼看情势不对,马上就将上演一场活春宫,女子放浪的且娇媚的喘息荡漾在众人耳边,也同时荡漾在众人的心头。
谢琳脸色有些难看,刷的一声,拉下了马车上的帘子。嘴里小声嘀咕道:“真是白日宣淫,不知廉耻!”
没想到那女子耳力惊人,一边娇喘,一边说道:“谢琳妹妹,何出此言啊?姐姐这叫解放天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与夫君二人就是这般相处的,也未曾影响他人,怎么就叫不知廉耻了?”
谢琳杏眼圆睁,大怒说道:“你们二人光天化日行如此苟且之事,叫声几乎传遍整个车队,这叫没有影响他人?”
女子丝毫不生气,说道:“你们可曾在路上见过交尾的鸡犬?为何不去对它们说三道四?妹妹如此大反应,是不是说你心里有鬼啊?呵呵……”
“姐姐这叫解放天性,心里没有阴暗,自然处处是光明!听说几百年前,我们女子还要行裹脚之礼,以三寸金莲为美。我们女子受了几千年的压迫,如今终于是站了起来,自然要打破一切枷锁,活出一片新的天地出来。”
谢琳撇撇嘴,不满的说道:“所以如今解开了裹脚布,下一步便要解开衣衫?这太过荒谬了。你身上不是还有几件衣衫吗,为何不一并脱去?”
二人就这个话题,唇枪舌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肆虐,让冬至感受到了比面对楚临江还要大的压力。
谢琳心里不满,可嘴上却是讨不到半分便宜,被其说得哑口无言,气愤的停止了争辩。许久以后,女子娇声问道:“夫君,若是我与婆婆二人,一同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七剑门的门主显然是早有应对,哈哈一笑说道:“夫人放心,我那老娘会游泳,根本不需我去救,她会自己游上来的。”
女子不满意的哼唧一声,娇嗔道:“不嘛!夫君这是避重就轻,奴家只是想知道,我与婆婆二人,谁在你心中的地位更重要?”
这个上身赤裸的大汉看似凶神恶煞,说起话来却是甜言蜜语,侠骨柔情:“我那老娘虽说辛苦将我拉扯长大,可其年事已高,还能陪我等多少年?夫人你才是陪夫君走完一生之人,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得了这话的女子显然心情极好,开心地说道:“奴家就知道夫君最疼我,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夹杂丝丝媚意,传的极远。
谢琳此时确实抓到了把柄,柳眉一挑,大声地说道:“姐姐方才说,若是你与你婆婆二人,掉进河里。妹妹想问一句,若是你们婆媳关系极好,为什么会去河边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是关系不好,去河边这等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关系好,自然是想让门主两个都救上来。若是关系不好,那就其心可诛了!妹妹就要问一句,是不是你存心将婆婆推下河里,然后怕此事不好交代,自己又跳进了河里,想要欲盖弥彰?”
风骚女子面容不悦,说道:“万一是门主有仇人寻仇,故意将我二人推入河中,也是合情合理之事,怎么就其心可诛了?”
谢琳轻蔑一笑,如同山花盛开,接着说道:“若真是有仇人寻上门来,自然是要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又或是斩草除根,否则刚刚救上来,便又被其推入河中,岂不是要累死门主?如此一来,还不如尽早抹脖子死得快些!”
风骚女子一时无言,嘲讽道:“妹妹你这黄毛丫头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偷听别人打情骂俏的私房话,如今又在此嚼舌根,小心将来下拔舌地狱。呵呵……,至于姐姐我方才所说,也只是玩笑话罢了,你一个外人,那么认真干什么?”
谢琳却是一副看透了此人的模样,说道:“是不是玩笑话,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以后门主遇见仇人,见无法战胜,将死之际,说自己只是一时技痒,推脱为切磋,你最好问一问门主,会不会放过此人。”
魁梧的汉子却是赶忙笑呵呵的说道:“女人这等娇滴滴的可人儿,怎么会犯错呢?怎么会有坏心思呢?即便真的不小心做了错事,也定然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要从自己身上找错处才对!”
谢琳与那风骚女子同时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行车队走到一处空旷的山谷之时,一队看上去便十分不好惹的家伙从山石树木后绕了出来。
这些人骑着一种看上去十分威风的黄鬃马,马的脖子上还有着一枚枚土黄色的鳞片,鼻孔下方还有两条尺许长的肉须,看上去威风凛凛,十分威武。
七剑门门主眼神眯了起来,一抱拳,谨慎的说道:“威远门的众位兄弟,我七剑门与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今阻拦我等去路,不知所谓何事?”
一个魁梧汉子排众而出,大声说道:“少说废话,本宗看上你等这一批温玉了。赶快交出来,免得伤及无辜!”
冬至与刘云谲二人倒没什么感触,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不过是拦路抢劫罢了,哪里不都是一大堆?谢琳与谢远兄妹二人却是皱起眉头,发觉此事透着诡异。
萧天辰微微扯动嘴角,笑了笑,说道:“威远门声名远播,岂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温玉?但兄弟们远来,也不好怠慢了。这样吧,萧某做主,每位兄弟,送二十两银子,就算在下请大家喝酒了。如何?”
魁梧汉子却是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仍是一脸铁青之色,继续说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么你等将温玉留下,要么将命留下,此事就是这么简单。你等好好考虑考虑吧!”
谢琳脑子一热,就要掀开帘子,冲将出去。不料谢远一把拉住了她,摆手示意,让她不要露面。
谢远则是自己缓缓走出了车厢。他脸上挂着一丝真诚的微笑,说道:“我等乃是项国文渊侯谢济世的近人,这批温玉的价值你等应该也是十分清楚。若是谢某没有猜错的话,当是黄泉门中有人想要染指,却打法你等来此。阁下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真的打起来,你威远门必定是第一个受到牵累,到时无论是替罪羊,还是马前卒,恐怕都不是你等所乐见的。”
“少废话!若是我等空手而回,连今天都活不过,更遑论日后!”魁梧汉子阴沉的说道。
冬至正在思考这所谓的文渊侯谢济世到底是何人的时候,刘云谲果断地出手了。金色飞剑一起,斩掉魁梧汉子一条左臂,同时以灵力震荡声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威严声音:“滚!”
魁梧汉子脸上汗珠滚落,却是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右手死死地按住左臂的伤口,撂下一句狠话,说道:“既然有高人在场,我等认栽了!不过我等身后之人,却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走!”
一声令下,一行人谁都没再说话,灰溜溜的离开了。
谢琳一看刘云谲祭出了飞剑,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开心地说道:“周天大哥,没想到你还是修士?真是深藏不漏啊!”
刘云谲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愿徒增烦恼罢了,谁能料想到这几人如此不识抬举,只好出手,略微教训一二了。”
谢远却是眼中露出奇异之色,想了想后,说道:“赶快走吧,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若是将救兵搬来,我等就麻烦大了!”
萧天辰知道马车里有个了不得的家伙,也不再放浪,催动胯下马匹,向前疾驰而去。
数天以后,终于行到了项国的边境,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到了此地,便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对一行人不利了。
不过一路上,冬至都有被人盯上的错觉,那种略带怨毒,如髓入骨的缠绕着几人的恶意,让他浑身不自在。不过好在如今这种感觉褪去了不少,他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项国如今却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比之虞国暖和了不少,不过所见所闻,却是另一种风貌。最为明显的,便是大街上的女子全部穿着暴露,透发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反观男子,却是一脸的晦暗,精气神仿佛都失了不少,大多都是行尸走肉一般,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路辗转之下,终于是来到了项国京都。冬至与刘云谲二人下了马车,开始切身体会起这异国他乡的味道
。项国有两个本地的宗门,一个是已经没落了的浩然宗,一个是如日中天的乾坤书院。其他的譬如天音门,合欢宗,炼器宗,等等,均有分部驻扎。
冬至在一个坊市前停了下来,看着稀稀落落的行人,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悲哀。修真界等级森严,大部分无依无靠的散修都加入了宗门,当然也没有多少修士来此交换什么物品。
一个酒摊前坐着几个身上涌动淡淡灵力的修士,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的衣衫分外规矩,袖口上绣着两个小字:“乾坤”。看来应该是乾坤书院的修士,其他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标志,不知是散修还是别得什么门派之人。
那乾坤书院的修士郁闷的喝下一大碗酒,叹息一声,说道:“唉,前几日随着宗门做了一件十分要命的任务,深入黄泉门地界,斩杀了一头修炼成精的煞兽,不料引得大批黄泉门弟子追杀。好不容易逃回了项国,却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报酬生生克扣了九成之多。拿到手里,只有五六块灵石,实在是难熬啊!”
“一样的,陆兄,我等也是辛辛苦苦,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遭下来也不过是十块灵石不到。这样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了,辛苦十多年,连一件好些的法宝都买不起,修为更是无法寸进。”说话这人同样喝下一大碗浑浊的酒水,郁闷的说道。
另一个男子说道:“其实也不尽然,项国国主的魄力还是极大地,硬扛着乾坤书院的压力,几乎将国库都耗干了,生生建起了几座地下堡垒。也算是给黎民百姓一线希望,否则,项国早就大乱了。”
“喝酒喝酒!闲聊那些无趣的事情作甚?说不定下一次出任务,我等就再也见不着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啊!”一个豪放的男子打断几人的谈话,催促道。
“哈哈,还是李兄爽快,作为一个散修,虽然没了靠山,却也少了不少束缚,来去自如,倒也乐得自在!”几人顿时调笑道。只是话里的意思,说不清是鄙夷,还是艳羡。
这时,几个人影出现在坊市入口处,几个喝酒的男子嘴里叨咕几句“狗日的假如宗,真是晦气!”,便放下酒碗,甩下几枚散碎银子,迅速离开了此处。
冬至看的好奇,仔细的盯着那几个身穿白袍的人影。只见他们拦住了一个大汉,面带虚假微笑的问道:“这位兄台,假如给你一万两银子,让你赤身裸体,在街道上走一圈,你愿不愿意?”
这位大汉显然是不认识这些人的,思索了一阵,说道:“这如何使得?邹某虽然贫穷,但骨气还是有的,怎么会做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但这几个白袍之人显然不满意这大汉的回答,继续问道:“假如给你十万两银子呢?”大汉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这几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时半刻间,已经走出了数里之外,不过走着走着,却感觉脚下虚浮,一阵凌厉的狂风从脚下席卷而起,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颅便落到了地上,转了几转,没了动静。
所有人一副麻木的表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人理会这如同铁塔一般摔倒在地的无头死尸,反正过不了多久,便会尸骨无存,再也找不到此人存在过的痕迹。
冬至魂识一扫,发现了端倪之处,惊讶于这些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错愕于所有人仿佛早就知道此事,而那大汉却是刚到项国京都,不明白其中的道道,糟了无妄之灾。
假如宗的几人又拦住了一个瘦弱的男子,同样问道:“假如给你十万两银子,让你赤身裸体在大街上走一圈,你愿意吗?”
瘦弱男子明显知道其中的道道,思索半晌,说道:“十万两啊,确实挺多的,不过能不能找东西遮住脸啊?这条街上认识在下的还挺多的。遮住脸,他们认不出来,就好多了。”
假如宗的几人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掏出一两银子,递到瘦弱男子手上,说道:“阁下活得通透,尊严值几个钱啊,要是给我,我也愿意!”说完哈哈笑着,转而又去寻找下一位有缘人。
冬至离得几人远远地,想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片刻,他们又拉上一位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子,继续问道:“假如……”
那流里流气的男子想都不想,反问道:“遮着脸?为什么要遮着脸?我把脸遮上了,谁知道我有十万两银子?我就不遮,那些女人知道我有十万两银子,一准儿会扑上来,想想都要笑出声来了。”
冬至脸色铁青,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此时竟然出现在了这些普通人身上。当时妥协过一次,交代出了缘尘令要到缘尘峰下等待,无异于是以他人性命,换取合作的契机。后来奎生要与他合作,去杀不相关之人时,便没有了那么多的负担。虽然最后仍是合作了一把,却是与这些无关。
当时冬至就在想,一旦心里妥协过一次,心里的防线便会如同溃于蚁穴的大坝,再也无法弥合上了。如今却是看着整个项国京都之人,竟被这个小小的问题,摧毁了道德的底线。
眼看那几个假如宗的人发现了冬至的踪迹,想要追上来询问一二,冬至却是脚下一动,未曾如何作势,转过几个街角,悄然离去了。
这与他偷梁换柱的做法何其相似?以生机对耗死气,自然是天地至理,可一旦调用生机,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想要消耗他人的死气,自然是要寻找一种廉价且易得的力量对抗。
他们想要折服这些人的尊严,道德底线,使其行为模式固化下来,自然需要一种相对廉价且易得的等价物,那便是黄白之物!他们正在以黄白之物,瓦解这个民族的斗志,血性,以及道德底线!
项国国主这般大魄力,欲要拯救万民于水火,难道就没有发觉这等事情?或者是即便知道,也是有心无力?
冬至沉默的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硕大的广场之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和蔼可亲,讲述着与人相处之道。
这是乾坤书院的一处山门,每天都有数千年轻人盘膝在此,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对他们来说,仿佛天地至理,仿佛大道伦音一般的讲道。
只是听在冬至耳朵里,却是腐臭不堪,生出无限的厌恶之意。此时老者正在讲述着,如何与长辈敬酒:“面对长辈之时,酒杯的杯沿要低上一线,以示尊敬……”
冬至没有惊动他人,悄然退走了。这项国看似风化正茂,却是从各个地方都生出了腐臭出来,如同一坨被绸缎覆盖的粪便。却有无数人为了这表面的繁华,耗尽每一份心力。
就是不知,若是有一天有人将这精美的绸缎掀开,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修真界已然从根上烂了,如今还要将人界从根上断去,他第一次生出了无尽的压力,无尽的惆怅,修为明明是连筑基都不到,却生出了比那些大修士面临的临渊还要险恶几分。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的向前走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绕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街上的行人很多,眼中却没有半分光亮,麻木不仁,与他一模一样。
一声声朗朗上口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冬至有些僵硬的脑袋转了一转。这些清脆且蕴含着希望的声音,让他眼中的死寂有了一丝活泛。他赶忙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略有些胖,却背脊笔挺如松,傲意凌峰,肩头宽阔,似可驼山负日,一股儒雅之气弥漫的白胡子老者!
冬至曾在识神内见过此人,早已将此人的面容记在了心里,原本以为要见到此人,怕是不知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却不想,如今兜兜转转,一抬眼,竟是这般简单出现在了面前。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早也不晚。
其背后的匾额上,正是“浩然宗”三个大字,只不过如今却是有些破败,分立两边的柱子上,原本应该是贴着楹联,此时却什么都没有,似被什么钝器生生挖掉了,露出难看的伤痕。
其背后的一间小小的房间,只有十丈方圆,矮小破败,稀稀落落的有着十数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谢远竟然也在其中。
冬至的脑袋慢了一拍,许久之后,在白胡子老者温和的目光之下,疑惑地问道:“文渊侯谢济世?”
“正是老夫!不过我看你还有诸多不解,何不进来喝一杯茶?”谢济世说道。
冬至挠了挠头,眼中有几分疑惑,看来他对自己了解的不少。此人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厚,如同一个邻家的老爷爷,让人不自觉升起信任之感,若是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势必能拨开眼前的迷雾,寻到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出来。
“请!”谢济世温和地说道。冬至抬起脚步,缓缓走进了房间内。此时只有二人在侧,并无旁人,连谢远都被赶到了一边,根本没有旁听的资格。
谢济世说道:“小友如今是对前路产生迷茫了?要知道,从宇宙大爆炸到如今,比如今更加危急的形式多得是,多少先辈还不是一步一步踏出路来,如今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他是这般说,可冬至还是敏锐的从他的双眼内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落寞。谢济世继续说道:“天上的那个车轮大小的东西,是另一颗星球,名为缘灵星!”
这是一颗同缘尘星一样大小的星球,运转轨道也是相差无几,但是,其上却并没有月亮,而是单独一颗星球。
这是缘仙宗之人用来监视缘尘星,以大法力从虚空中挪移而来的星球。缘尘星,既然是以尘为名,自然是获取黎民百姓的机缘气运。而缘灵星,则是搜刮修士的机缘气运,比之缘尘宗的手段又高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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