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王座

    
    “要最好的房间！”
    哐当一声，老骑士将两枚提花银币扔在了柜台上。
    酒馆老板看了一眼后默默收下银币，让伙计帮忙搀扶那个受伤的男人。
    只见老骑士身后那个男人身形健硕，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这样的场面酒馆老板见多了，这一带，强盗土匪出没频繁，亡命之徒逃亡至此也是经常。
    那些被袭击的商队，有的人比男人的伤严重得多。甚至，这里的每间房间内都曾经死过人。
    但是，这些对于急于歇脚的人来说，也无所谓了。毕竟，森林小径，酒馆驿站并不多见。
    丢下钱币，老骑士独自在面前“开路”，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径直走向二楼，等到酒馆伙计将塔林纳姆搀扶到二楼房间时，老骑士已经打开房门，坐在里面点起烟斗了。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对了，打盆热水来。”
    说罢，老骑士又扔出了一枚银币给伙计。
    这才让虚弱的塔林纳姆自己躺下。
    “放心吧，年轻的骑士，你死不了。我的药剂效果极好，用过的人都死不了，至少短时间内死不了。”
    说着，老骑士又顾自抽起了烟。
    很快，整个房间内弥漫着烟草的“芬芳”，而他却全然不顾床榻上塔林纳姆痛苦的神情。似乎刚才的事已经和他无关了一般。
    终于，塔林纳姆忍不住，开始道谢和询问起来——
    “请问阁下是？”
    “你在问我的名字吗？年轻的骑士。”
    老人撇过脸，盯着塔林纳姆。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看上去是如此深邃，而又饱经风霜。仿佛只要被看一眼，就被洞穿了灵魂一般。
    塔林纳姆不敢与之对视，将目光移开。低声答到——
    “是的，勇士，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噢……我的名字……我有些想不起来了。等等，你让我安静一会儿，我得好好想想，我是谁，我叫什么。”
    年迈的骑士低头沉思着。手中的烟斗就这样被僵硬的手捏在空中，停留在了原地。
    这诡异的对话让塔林纳姆有些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个有些痴呆的老人怎么也无法和刚刚那个勇勐冲杀的骑士联系在一起……
    而从他的衣着打扮来说，应该是一名巴托尼亚的骑士。而且，地位估计也不低。只是，他的打扮实在奇怪。
    不同于一般的领主骑士，老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可以证明身份地位的徽章或者信物。只有腰间挂在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骷髅装饰物，有羽毛令箭，有铁环扣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单看这些的话，还以为是帝国的猎巫人。
    但是他又有着巴托尼亚高级骑士特有的华丽铠甲。那副厚重的金属铠甲看上去坚不可摧，胸口凋刻有精美的花纹，只是那花纹是塔林纳姆未曾见过的奇异样式，铠甲两侧的护肩则颇有特点，华丽的凋刻着两头张开大嘴的血狮狮头。整副铠甲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布满了刀剑，斧锤留下的凿痕。可以推测，老骑士年轻时没有少四处征战过。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人消瘦的身体和骨架，他的眼窝深陷，脸颊上几乎没有肉，像两片干瘪的皮贴在骨头上一般，而从袖口伸出来的手也是消瘦如枯枝，加上那一头白发，给人与脆弱，不堪一击的感觉，仿佛那副沉重的铠甲随时会将他压垮一般。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脆弱，瘦弱不代表脆弱。从刚才林间小道上的战斗就可以看出，老人的力量尚在，单挑一支全副武装的商队不是难事。
    终于，尴尬的沉默片刻后，老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严肃而庄重。
    “我的名字是德利诺·冯·埃塞克·康普顿。”
    他高声念到。仿佛生怕他人不知道，还故意拉高了声音。
    塔林纳姆连忙点头——
    “我叫塔林纳姆。感谢您救了我。康普顿爵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算了，不值一提。我救过的人太多了，数不过来了。”
    老人摆了摆手，似乎就要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还有，你不必再介绍你自己了，我知道你叫塔林纳姆。我一开始就知道。”老骑士有些神秘的使着坏笑，“我的外甥女告诉我的。”
    “您的外甥女？”
    “是的，是的，她叫茵妮亚·卡拉迪亚·圣加尔文。”
    塔林纳姆被这个名字震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脸部僵硬，目光迟疑的看着面前的老者。
    “你说……你是茵妮亚的外祖父？是她让您来找我帮我的？”
    塔林纳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老人。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茵妮亚还是放心不下我……她心里是有我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直接和我在一起？】
    老人接下来的回答塔林纳姆根本没听进去，他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头昏。
    “嘿，年轻人，我说，你还真是幸运。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就死在那几个老鼠手里了。”
    老骑士的大嗓门将塔林纳姆强行拉回了谈话。
    “噢……是的……太感谢您了……康普顿爵士。”
    “爵士？”
    “噢，不，我不是什么爵士。和你一样，我只是个流浪汉。”
    “一个被诸神遗忘的流浪者。”
    老人喃喃低语。目光随即暗澹下去。
    “怎么会，诸神不会遗忘忠诚信仰它的勇士。”
    塔林纳姆抱拳说到。
    后背传来的疼痛却让他连连咳嗽。
    而老人似乎没有让他多休息少说话的意思。似乎这点伤势在他看来非常普通，就像小孩子摔倒的皮肉伤而已。
    “诸神是个什么东西？”
    他又喃喃自语到。
    “对了，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指使的吗？我是指刚才那些袭击我的刺客。”
    看到老人有些癫狂，塔林纳姆不好继续，于是扯开话题，询问起了更实在的问题。
    “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当地领主。”
    老人脱口而出的脏话让塔林纳姆猝不及防……他原本以为一个有修养的骑士不应该口出粗语。但是，老骑士便这样证明给他看，一个高尚的骑士也可以很地痞的谈吐……
    “塔林纳姆，你不觉得你的名气有些过头了吗？”
    老人转过来，盯着塔林纳姆，就像在质问犯人一般。
    可是，连塔林纳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我的名气？”
    塔林纳姆一脸疑惑。
    “是的，你的名气和声望你自己都不知道……”老骑士坐回椅子上，继续拿起了烟斗。
    “赫尔加德屠吸血鬼，孤狼村大战丛林野兽人，悬崖堡斩巨魔。三个月内，你做过多少事你自己不清楚？”
    “还不单单这些，你还将沿途所得赏金赠与贫民，连街上的乞丐都在称颂你的美名。你的声望早已超过某些当地领主。”
    “甚至， 有些地方，有些平民，已经将你视为拯救者。枪打出头鸟，塔林纳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老人叼着烟斗，缓缓说到。
    “你太出众了，太耀眼了。然而，光芒太盛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
    老骑士的话让塔林纳姆愣住了。
    这些日子，自己帮助穷苦平民，从来不考虑要当他们的领袖，不考虑要被他们崇拜或敬仰。然而，正是这些无声无息传播的美名让自己成为了某些领主的眼中钉，肉中刺。
    难道自己做这些好事也有错？
    难道他们不是正义的吗？
    湖之女神不是这样教诲的吗？
    塔林纳姆有些茫然的看着老人，他知道老人曾经也是一位高尚的骑士，否则，就不会无利可图时，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人于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