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展鹏得了个明确的方向,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一餐早饭吃得异常沉重,满脑子都是怎么卖那瓷器,怎么引来更多的外商。
难不成一边满大街地贴榜叫人看到,一边开个十几二十家铺子,将那些官员富户们的羊毛都薅上一层?
想着想着他又摇头,十几二十家也太多了些,这瓷器的名头早已打出去,待来日名头只会更响,不愁各地卖不红火,只是就跟春归说的,还是得对准外头那些拿金子当等价物的外商。皇帝挣钱了,他们家也能水涨船高。
这么一想他又突然有了斗志,这事儿要是做成了,整个郭家背后便有了极大的倚仗。
这是个挑战,却也是众人难求的一番机遇。
祁佑跟知行在前头已替他铺了路子,瓷器也都是足量的,只消他做回生意人的本行,出谋划策罢了。
自我开解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兴冲冲的叫裘管事驾了马车跑去小凉山找阿荣商量去了。
奔向马车的身影还跟个孩子似的,到底也难为他了。
春归看着马车跑远了,吃完了手里剩下的早饭,擦了嘴后对着面上也有些忧心的郭如意道:“今儿总归是无事,一会儿跟我一道将前头铺子,还有京都几处点心铺子,文人铺子,瓷器铺子的契约理出来,一干账目都清一清吧。”
郭如意回过头讶道:“越姐姐是要交给阿荣了?”
春归笑了笑:“铺子上了正轨,又不需他日日看顾,他跟展鹏两个这些日子闲得慌,既如此还不如叫回来,每日理理账目,先上上手。”
两月后她跟郭如意一走,蔡氏又要看着前头铺子,还要管着家里几个孩子,分身乏术,也累得慌,还不如叫阿荣尽快接手了,好好学学怎么做个正经掌柜。
又打趣道:“正好,开了个铺子,两个小子现下感情深厚着呢,展鹏如今有了旁的活儿,阿荣也得跟上,做对难兄难弟,一道受着吧!”
只她们试想得挺好,可等晚上把一干账目放到阿荣跟前时,这半大小子却惊得直摇头。
他也想过那铺子或许是一道考验,可他只以为春归有意将他分出去做个小掌柜傍身,想破了天也没想到,春归是预备将手里这些契约条例下的产业全数交由他。
他惊得语无伦次,连连后退几步。
就是一旁的郭展鹏也吓到了。
他是看过自家账本的,最清楚家里那些铺子利润,其中春归有五成的文人铺子与点心铺子,一成的瓷器铺子利润可分,一整季下来,她能拿到的银子不在少数。
这些就全数交给耿荣了?
他忍不住惊叹:“……春姐,这也太多了吧。”
说句实在的,她待耿荣柳仁的好所有人都能看到,但她底下还有更加疼宠的知平知敏在,这些算得上是一大份家业了,竟都交到了一个半路捡来的小子手里。这……这实在是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耿荣风里来雨里去,向来机灵乐天,从未露出过苦脸,此刻却是一副快哭的模样。
“春姐,你这给我做什么!快收回去!”
急得都要跺脚了,看得春归一阵好笑。
这给他产业反倒像逼他上梁山了。
“傻小子,我都嫁给你们祁佑哥做县令夫人了,都成了官眷,哪还能明晃晃地做这生意?”
耿荣面色不改慌乱:“可……可我听说那些夫人小姐手里都是有私产的,春姐怎么不能有了!”
“还有!也不用给我啊!过几年给了知平或是给知敏出嫁填妆也行啊!”
几句话听得春归不由得笑了出声,偏过头朝同样忍不住笑的郭如意道:“这小子,连敏敏出嫁都扯了出来,敏敏哪用得了这么多嫁妆,这些我自会替她备着,你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到时也别忘了给一份啊!”
只玩笑话也未叫他们神色轻松一些,春归笑着逡巡几人,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解释:
“私产归私产,可上头那位如何不知这铺子都是我的,我再扒着不放,也怕有人看不过眼,反过头去参你们祁佑哥一本。他一个地方县令,京都虽有周晗照应,又是替圣上办事,却也架不住旁人的嘴。”
说到这,耿荣忽的就收住了神情,愣在原地。
“再说回知平。”春归好笑道:“他才多大一孩子,心性都不定的,还看不出日后走科举还是从商,亦或是他还有其他志向呢!退一万步,他大了也愿从商,可到时什么都不懂,收支都不会看,这些生意就等他岁数一到就数扔给他了?”
耿荣垂下头,这番话自然有理,叫他无处反驳,可他心里仍是一跳一跳的,实在受不住这天大的赠予。
春归收了些笑意,又颇为郑重道:“何况在我心里,你们进了这家门,就跟知平敏敏是一样的,我另一个弟弟还小,你与阿仁却是已长成,且都聪慧能干,我自然要将这产业交到能托付的人手里。”
“这些时日,我跟你们知行哥,祁佑哥都细细观察过,自打发现窑洞工人们李代桃僵一事,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你都做得非常好,虽心性仍稚嫩,但假以时日定能担得起这家业。心有惶恐是正常的,却也别太怕,我们都在这儿,有什么难事儿大事儿也尽可一块儿坐下来商量。”
“你跟展鹏并非是被我们赶鸭子上架似的赶到这位子上,我们也想了许久,直到觉着你俩确实到了能独当一面时,才同你们提出了这两桩事儿,展鹏这儿是大事,有祁佑知行在旁盯着,出不了大错,阿荣你身边更是还有阿仁一块儿担着,兄弟俩互相扶持,这不过几家铺子,难不倒你们!”
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全是春归掏心窝里道来的,不用思索不加顾虑,想到何处便说到何处。既安抚了这几个小子慌乱的心绪,更稳固了几人的胆气。
她也知道,这几人不是没这个能力,若此时没有,历练个几年也能出来。此刻困住阿荣阿仁的是这不少的产业归属,拿在手里叫他们分外愧疚,她要做的便是消除他们的这份愧疚。
“难不成你们都不愿叫.春姐做个不聋不哑安耽度日的闲人?”春归假意叹道:“我都忙了两年了,好不容易嫁了人,成了县令夫人........我瞧别人家官夫人都悠闲得很。”
这句话的威力比前头一长段还有效,阿荣立刻摇了头,语无伦次道:“愿的愿的!春姐想怎样都行!”
春归从未提及过去两年的艰辛,可架不住家里有个心里藏着愧疚的知行和嘴巴不停的知平,闲暇时就拉着人说起从前春归早出晚归攒下一笔家业供他们念书的清醒。
大早上得开灶煮新鲜羊奶,大晚上清洗碗碟收拾厨房,大冷天把摊子从家里摆到镇里,其中的辛酸春归不提,知行也能脑补,往阿荣这里一说,阿荣又是能深感体会的,心中对春归的敬佩日益深厚。
他怎么会不盼着春归能高坐正堂,吃饱睡足了最好。
他一咬牙:“既然这样,春姐答应我一件事!”
春归笑眯眯道:“什么事儿,你说。”
耿荣一脸郑重:“日后等知平大了若是愿意从商,这笔家业便全数交由他,哪怕我日后娶妻生子,也不贪墨半分,我愿跟春姐立下字据!”
春归深深地看着他,缓缓地摇了头:“你还是没懂姐姐的意思。”
耿荣张了张嘴,一脸倔强:“我本来就是春姐半路捡来的,得了春姐的疼爱已是三生有幸,不求这份钱财。”
春归叹了口气:“既如此,我便明说,这名下所有的产业,除了瓷器铺子来日与朝堂挂钩,我无法将这一份分出来,只能充作私产,但京都的点心铺子,文人店我是再难分出心神,也确实不愿在这几处打转。”
“那我替春姐管着,来日不论是给敏敏填妆或是给知平做了家业,我只管着!”
他面上的倔强仍是不退,春归气得直接拍了一把他的脑袋。
“你这是怎么回事!空头掌柜也乐得做?!你何必用分清银钱的法子来分清与这一家子的干系?!还是要将我们当作外人是吧!”
“好话赖话你都不听,我还同你说解什么!你就给我拿牢了这份家业!替我好好守着!来日知平敏敏大了,你跟阿仁这做兄长的就给我分出一份!”
又转头朝柳仁道:“你也不许推!就这么说定了,账目都拿过去,早日看完上手,这生意我不管了!”
说完连连摆手,一副赶人的架势。
突然的一串话加上动作,阿荣阿仁两个听得猝不及防,接下满手的账目后呆成了一双。
送出了账本,春归直接转头不理了。
郭展鹏看得逗,乐得劝了一句:“成了成了,你俩别推来推去的,多伤情分啊!就好好接了手,跟我一样认了命,把养家的担子担起来呗!”
到了这地步,耿荣跟柳仁忍着眼里的酸涩,才终于彻底应下了。
送走了三个小子,春归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行了,终于把这身担子卸下了,臭小子,再不收叫祁佑回来盯着他收!”
郭如意看了好一会儿,此刻含笑道:“今日可等不到他们,后日县试,主考大人下午就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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