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歌

第六十四章 齐王驾崩

    
    唰。
    仿佛是突然一下子从沉睡中惊醒,秦子婴身边女子的呢喃瞬间放空了,荡漾在他周围的不适感也逐渐消散。
    秦子婴缓缓地从白袍下抬起头来,他眼前的那个座位仍然离他有十步之遥。红衣女子躺在纱帐后面,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眼神充满了挑逗和暧昧。
    “别再对我用幻术了。”秦子婴冷冷地对女子道,杀意渐露。
    女子没有回答,侧着头,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微微上扬。
    秦子婴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离开了大殿。
    齐国。
    避暑山庄。
    在茫茫大漠的西边,一片被群山环绕的绿茵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之中,仿佛是一滴不小心滴落的颜料。在如此荒漠的西域边陲,这片不可多得的一抹鲜绿就如同一颗明珠般耀眼,鹤立鸡群。
    绿林中央,是一座精心修缮的巍峨山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让人误以为好像步入了江南水乡,和林子外的荒漠好像是两个世界,相比较起来就仿佛步入了人间仙境。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毒辣的阳光赤裸裸的暴晒,树林中穿过阴凉的微风,带着一丝芳香,不觉使人心旷神怡。
    山庄被树林簇拥在中央,楼台由华贵的红木打造,无论是阶梯还是扶手,都是用了上乘的木料。赤脚踩在光滑冰凉的红木地板上,大漠之中的燥热一扫而空。山庄里还打造了一滩不小的池塘,水车在池塘边吱呀呀地转着,潺潺的流水声如同清脆悦耳的乐器,更抒托了整座山庄的宁静安详。
    这座豪华的避暑山庄,便是齐王的下榻之处。
    此时的齐王,正躺在山庄内规格最为名贵的殿堂内,整个殿堂里金器玉雕摆满了柜子,雄伟的金柱上篆刻着名家的书作,古剑书画更是数不胜数,每一件挑出来都是重宝。但此刻,齐王无心去侍奉满大殿的宝贝,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虚弱的身体已经下不来床,眼瞅着一口气吊着,只进不出。
    大殿里站满了人,十几个郎中御医侍候在床边,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不敢出声。御医们的后面是齐王随身的侍卫和几个宠爱的宦官,在最外面围了一群风华正茂的妃子,她们皆以手掩面,看到齐王如今这番情形,不忍直视。
    齐王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双颊已经消瘦得皮包骨,眼眶凹陷,只有微弱的鼻息带着胸腔起伏。
    一个侍卫神色有些紧张,他轻轻上前一步,小声地凑到一个御医旁边问道:“怎么样?皇上他……”
    那个御医慢悠悠地转过身,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侍卫见他的回应,不敢再多说什么,咽了咽口水,知趣地退下。
    一边即将不省人事的齐王微微张了张嘴,从喉咙里竭力发出撕扯的声音,道:“你们……都退下……”
    御医听到齐王开口说话,急忙对着床头伏倒在地,道:“皇上……”
    齐王动用自己全身余下的力气,向外吐着字,道:“来人……叫袁威过来……代笔……”
    一听到这席话,所有人的神色一僵,随后,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向人群中的一个男子看去。
    袁威身披雪甲银盔,腰间别着细长的佩剑,面色有些苍白。他听到齐王微弱的吩咐,忙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快步上前,来到齐王的床头跪下。
    一旁的侍卫急忙来到齐王的床边,麻利地在一个棕色的木柜前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柜门的锁,从里面郑重地拿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盒子,恭敬地递给了袁威。
    袁威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接过了盒子,慢慢地打开,里面是一张被细致地叠起来的圣旨。
    他的手有些颤抖,身后的人群有些骚动,谁都不敢出声,默默地看着。
    他取出了圣旨,侍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笔墨,交到了袁威的手中。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袁威跪在齐王床边,颤抖的声音带着些哭腔,道:“皇上……卑职听令……”
    齐王虚弱地躺在床上,好似在梦呓一般,开口道:“遗诏……”
    话音刚落,大殿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齐王伏地跪下,没有人退出殿外。
    齐王费劲地咽了咽唾沫,打起精神撑起眼皮,透过一条眼缝,毫无生气的瞳孔望着上方。
    “我泱泱大齐,威扬四方,功在千秋,利在万代……”齐王喃喃地道,“朕不济,楚犯之时,国土被侵,百姓尸横遍野,死余数万……”
    袁威抬了抬头,看着齐王,握着笔的手迟迟不敢落下。
    “朕原想为大齐的子民留下一个平定的江山,可虚度数十载,朝堂一生,好像又什么也没干成……”齐王竭力地发出沙哑的声音,道。
    袁威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哽咽地轻声道:“不,皇上您……是一代明君……”
    齐王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接着道:“朕的亲兄弟才算是一代明君啊,朕只是踏着他的肩膀罢了……朕原以为,有了权利,在朝堂之上,朕也能有一番霸业,却没想到,反而徒添了乱子……”
    齐王说着,血气上涌,重重地干咳了几声。
    “朕……将皇兄的两个孩子收养了……立老大为太子,也算是安抚他的在天之灵,朕才能安心啊……当年他为了朕……为了江山……不惜皇位,甚至不惜自己的命,独自一人坚守长安……若没有他,大齐也不会有今日……”齐王的声音更加地虚弱,断断续续地道,“皇兄的二儿子,也是一个雄才,功绩丝毫不亚于你袁威……只可惜,这内阁里头明争暗斗,乱成了一锅粥,朕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怕是会辜负了皇兄……”
    说罢,齐王用尽力气,将脑袋转了过来,看向众人,道:“爱妃……将阿离带过来吧……”
    跪着的人群中,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女子急忙站起身,向齐王匆匆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个个头不及成人腰长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来到了大殿里,看到跪伏在地的人群,不觉惊慌得手足无措。
    女子在后面悄悄地推了推他,轻声道:“你父皇叫你呢,快去。”
    小男孩怔怔地低着头,快步走到了齐王的床头,看着他有些发愣,道:“父皇……”
    齐王看着他,挤出一抹慈爱的笑意,道:“阿离……这孩子朕本不想将他示于人前,一来他还小,不足以踏入朝堂的龙虎斗争之地……二来……朕答应过皇兄……大齐今后的皇室,永远是皇兄的血脉……但是……现如今这朝堂之上,只怕是不如从前了……党派之争……朕这身子实在是插不下手了……内阁大臣们一直对太子有所不满,朕担心,太子继位后,内阁会乱……因此……朕打算让阿离,继承朕的皇位……”
    年幼的阿离看着面前的齐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殿内的气氛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吱声。
    “阿离上位之后,让内阁好生辅佐他,待他如待朕……皇兄的二子皆封侯,继续效忠朝廷……”齐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他看了看床下的袁威,道,“阿威啊,这孩子,他还小……就拜托你了……”
    袁威听罢,伏地道:“请皇上放心,卑职一定不辱使命!”
    “阿离啊……”齐王眯起眼睛,神情中不掩苍老之色,道,“朕与爱妃生下你之后……一直都没有带你去过长安……一直把你放在这里躲避战乱……战争结束了,朕继位之后……也没给你和爱妃一个名分……朕一直有愧于你们娘俩……”
    阿离睁大了懵懂的双眼,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虚弱地老者对他一句接一句地向外吐着字。
    “你还小……不懂什么治国之道……袁居正是三代老臣了,他不但治国有术,而且教子有方,给朕培养出一个国之骄子……”齐王说着,慈爱的目光看向跪在床下的袁威。
    袁威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他虽然退居二线了,但好歹也是前任的宰相……也是你两个皇兄的师傅……他一定能能够协助你的……咳咳……”齐王说着,又禁不住咳嗽,血沫子从口中飞出。
    一旁的侍卫急忙上前,齐王轻瞥了一个眼色,侍卫便不敢再动,低头退下。
    “罢了……朕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齐国的大业……便交给你们这一帮年轻人了……切记……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大齐的子民……”
    齐王说罢,向外不住地咳嗽,口中喷出的血迹染红了他枕下的床单。
    阿离不明事理,一时慌了神,焦急地喊道:“爹……爹您怎么了……爹……”
    一旁的侍卫再也按耐不住,匆匆起身,伏在齐王的床尾,低声道:“皇上……皇上……”
    袁威心里有些颤抖,他手中的圣旨还未添一字,,头脑中便一片空白。他不禁胆战心惊地抬起头,看着齐王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声一阵高过一阵。
    “皇兄……朕来见你了……”齐王歇斯底里地吐出一句话,面目痛苦地扭曲着,双眼紧闭。
    “皇上!皇上!”一排御医慌乱地站起身,越过了袁威,簇拥在齐王的床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望向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喘气声逐渐平息,动静也减弱了下来。
    大殿内,又重回了一片死寂,但还是能隐约听到众人不约而同的心跳声。
    又过了半晌,一个离齐王最近的御医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躯,颤颤巍巍地伸出二指,放在了他的鼻下。
    一瞬间,那个御医面如死灰,好似触电一般地缩回了手。
    “皇上……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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