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歌

第七十六章 蛊术母体

    
    柳筱筱的五指重重地按在琴弦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她朦胧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双唇微张着,却怎么也唱不下去。
    燕无常依旧靠在床边,静静地端详着她。经过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年头牌琴女的模样,面颊苍白得令人疼惜不已,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许久没有打理已经缠在了一块。
    两人在房间内沉默着,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许久,燕无常终于轻声开口道:“不错,好曲。”
    柳筱筱听到他的夸赞,没有理会,深深地垂下头去。
    燕无常直视着她的脸,蹲下身来,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
    柳筱筱本已经沉下去的心又一次一激灵,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燕无常,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那本足以威胁到他的账本已经被夺走,她对燕无常撒了个拙劣的谎,声称县令那里还有一本,才得以保全性命。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但在进城时,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在谈笑间已经将县衙中的高官刺杀。让原本就感到恐惧茫然的柳筱筱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即便牛府近在几天街道,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可她依旧小心翼翼地听从那个男子的安排,害怕会因为自己牵连到牛府里的牛莲。
    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抬起了眼皮,疑惑地望向燕无常。
    “我知道,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第二本账本。”燕无常轻蔑地笑道。
    柳筱筱浑身一颤,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燕无常放低了声音,接着道:“一方面,利用这个借口,是为了让我的计划趋于主动……不必再束手束脚的,第二,也是因为你。”
    柳筱筱呆滞无神地听着,僵硬地扶着琵琶,一动也不敢动。
    “你怕是忘了,柳姑娘。”燕无常突然说出了她的名字,轻笑道,“多年前,我偶然路过吴国,下榻杭州。那时的我算是第一次遇到你,听你弹的小曲。”
    柳筱筱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应该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毕竟那时战乱未止,街道上到处都是收到战火牵连无家可归的人,谁会记得一个流浪至此的穷小子,尤其是大名鼎鼎青鱼楼的头牌琴女。”燕无常笑了笑,神情温和得犹如一只小兽。
    柳筱筱下意识地在脑海里回想,眼前这个男子她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燕无常蹲在地上,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腿上,像是一个温顺的孩童。
    “那时我满脑子都是复仇,手上沾满了血,而我的敌人比我强大太多,可我没有退路,哪怕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燕无常道,“我的身后,背负着一个国家,不止我一条命。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输。”
    柳筱筱静静地听着他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心头的恐慌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可我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我的面前是一个瓶颈,犹如一个魔鬼,我必须要更强。”燕无常温和地道,“可我的脑海早已被心魔占据,过度地突破我的内力,极有可能被反噬,我当时甚至想到了用家传蛊术的方法。索性最后我遇见了你,我还记得你那晚弹的曲子,叫胡笳十八拍。”
    柳筱筱一愣,这首曲子是她最为拿手的成名曲,一下子有关青鱼楼的记忆一晃而过,恍若隔世。
    “那晚之后,我不知是怎么回事,心境平息了下来,也突破了自己。”燕无常对她笑了笑,道,“最后,我将那个仇家杀了。”
    柳筱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感觉眼前这个男子恍惚间有些陌生。
    燕无常和她对视着,他用再温和不过的语气轻声道:“你再给我弹一遍胡笳十八拍,好么?”
    柳筱筱不敢说什么,她转过头,双手又重新放到了琴弦上。
    “啊——”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瞬间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柳筱筱吓了一跳,赶忙抬起头,燕无常反应迅速地掏出了腰间的一把短剑,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看着门外。
    隔壁的房间仍旧回荡着凄厉的叫喊声,好似有人经受了极大的恐惧,中间还夹杂着语无伦次的话,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燕无常回过头,脸上又回到了冷冷的神情,对柳筱筱道:“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嘱咐完,他便轻步走到了门旁。
    这时,凄厉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好像被人强行中断了一般。燕无常疑惑地皱起眉头,犹豫着没有开门。
    咚!
    燕无常面前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他迅速地闪到一边,从门外扑过来一个人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柳筱筱吓得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捂着嘴,靠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
    燕无常皱着眉头打量着摔在地上的人,突然想起他便是隔壁的房客,今日在大堂时有过一面之缘。
    房门被撞得摇摇欲坠,他静静地走上前去,阴沉着脸,将短剑顶到了何白的腰间。
    何白此时满头虚汗,面色苍白得可怕,像是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他挣扎地转过身来,面目扭曲,看着燕无常结结巴巴地道:“救我……救我……我的内人……”
    燕无常看他精神紊乱,已经失去了神智,有些无奈,将短剑收了回来。何白一下子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裤腿,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怎么回事?”燕无常淡淡地问道。
    何白抬起头看着他,浑身颤抖,竭力地向外吐着字,道:“那个妖女……那个妖女她来了……她来了……她一个都不放过……”
    “妖女?”燕无常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道。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来了……都得死,都得死……”何白睁大了双眼,扯着嗓子道。
    燕无常看着他口齿不清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抬起脚将何白踢开,转过身看向门外。
    眼前是一片漆黑,阴森的走廊,传来阵阵凉意。
    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里多了一分警惕,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嗒嗒嗒。
    从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好似是有一个孩童赤着脚在木板上走过,
    阴冷的气息愈来愈浓,燕无常小心地退后一步,调整起了全身的内力。
    从大开的房门处,一个玲珑可人的女子走了过来。她长长的黑发凌乱地披着,眼圈发黑,面色苍白,脸上的血管都印了出来,模样甚是可怖。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破烂不堪,像是一块简陋的破布随意地披在身上,上面还遍布着各种污垢,如同逃荒的难民一般。
    嗒嗒嗒。
    女子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上。她来到门口,无神的双眼看着房间里的人,毫无生气。
    燕无常和她对视着,内力灌输到短剑上,蓄势待发,剑拔弩张。
    “钱……钱阿燕……她就是那个妖女!”何白带着哭腔惊恐万分地道,挣扎着用双肘在地上不住地后退。
    “妖女?什么来头?”燕无常淡淡地问道。
    还不及何白回答,钱阿燕僵硬地抬起一只干瘦的胳膊,动作迟缓,好像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突然,她五指一张,一只豆粒般大小的飞虫从她的手中飞出。眨眼间,燕无常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不留残影。
    钱阿燕看着眼前的燕无常突然不见了踪影,神情有些讶异,下一秒,燕无常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唰。电光火石间,他的短剑便从后刺穿了钱阿燕的胸膛。
    钱阿燕依旧一动不动,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低头看了看从胸前露出的剑刃。
    接着,她干裂的嘴唇微启,从里面密密麻麻地飞出无数只飞虫,一下子如铺天盖地一般布满了房间。
    燕无常见她毫无反应,不禁一愣,随后抬起头来,便看到房间上方到处都是飞虫,数量成百上千,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猛地将短剑拔出,又是一闪,再次消失在了钱阿燕身后。
    钱阿燕吐出的飞虫在她身旁不断地飞舞着,如同一个天然的护盾。
    燕无常迅速地来到了何白身旁,挥舞着短剑,不等他开口,便一剑划开了他的喉咙。
    何白双腿一蹬,眼睛挣得老大,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并用双手捂住了喉咙。可为时已晚,他喉咙里的血如喷泉一般涌出,在他身下摊开了一片血泊。
    密密麻麻的飞虫不断地发出可怖的嗡嗡声,汇聚成了一块,向何白的尸体飞去。一下子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燕无常向后连退几步,躲开了飞虫。接着,他看向呆滞地站在门口的钱阿燕。
    “有意思,在吴国居然还能见到蛊术?”燕无常对她轻蔑地笑了一声,道。
    钱阿燕转过头来看他,动作僵硬得不像是个活人。她好似听懂了燕无常的话,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若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养殖蛊虫的母体了吧?”燕无常冷笑道,“现在确实很少见了,尤其是能用活体养殖蛊虫的,可真是有意思。”
    钱阿燕仍旧痴痴地看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漫天的蛊虫好像有了感性,纷纷飞往她的身旁。
    她缓缓地退到了门外,闲庭自若地转过身向走廊走去。
    她打算放了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人,毕竟燕无常淡定的气场让她感觉有些棘手。
    燕无常冷冷道:“想走?今日我便来试一试你这个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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