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歌

第七十九章 拦路赐剑

    
    所有天网的黑衣男子都沉默着,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静坐的铸剑师。
    他们的心底都泛起一阵凉意,从他的衣袍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在秦国有数百名铸剑师,他们都有秦王御赐的黑袍,并且在黑袍中央有代表其身份的象征。从小小的麻雀,到黄鹂,到苍鹰,身份最高的则是百鸟之王,金凤。这个身份,没人有胆子造假。
    而全天下,也只有一个铸剑师能拥有金凤黑袍,和其他的铸剑师不同,他不但会单纯地铸剑,而且年轻时的剑法更是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哪怕再强的剑客永远只能望其项背,争夺第二的位置。
    天下榜的诞生源于三位兵器大家,在各自的领域创造了巅峰,无人可以匹及,并且将他们的技法传承了下去,才有了今日的天下剑客榜,刀客榜,枪王榜,这个榜单的前身不过是三位大家前辈的徒弟排名罢了,流传了很久以后,才演变为如今的排行。
    而这三位大家,刀客王柳意,枪王赵云澜都已经逝世,但剑客却一直存活于世上,只是从此归隐,做了秦国的铸剑师。铸剑师原本名叫李淳罡,排在三位名家之首,全天下人都要敬他三分,不敢直呼名讳。
    而铸剑师早已归隐数十年,没有出过一剑,远离了江湖纷争,他的过往也成为了人人传颂的故事,江湖中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
    看着此时拦在路中央的铸剑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空气中遍布着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氛。
    燕无常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抬头。
    过了许久,铸剑师缓缓地睁开苍老的眼皮,眉目中散发着一股锋利的英气。
    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不必多礼。”
    铸剑师淡淡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燕无常这才直起了身子。
    这世上无人不晓铸剑师的名号,可真正见过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数。燕无常暗暗沉下心来,对他不卑不亢地道:“晚辈现在想要过边境赶路,能否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晚辈通行?
    铸剑师看了看他,淡淡地道:“我只是趁夜坐在路上歇息罢了,这条路这么宽,我没挡你的路,你们要走便走,与我何干?”
    他说话的声音很缓慢,像是一个铁器在地上摩擦一般。
    在他面前的所有人一愣,一片死寂,小路上只有夜风拂过树梢传来的沙沙声。
    燕无常沉着气,再次向他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晚辈不敢。”
    过了一会儿,铸剑师的身子动了动,拿起了手中的剑,对他道:“你是去找楚国人的?”
    燕无常被他这一问得没有准备,不敢迟疑,道:“前辈说的是,晚辈正在赶路通往韩国,追杀楚国余孽,太子楚墨。”
    铸剑师听罢,缓缓叹出一口气,道:“好啊,好啊,杀楚国人好啊。”
    他抬起头望向无尽的夜空,眸中泛起了一丝愁绪。
    “听说你,就是杀了李秋寒的那个刺客?”他突然对燕无常问道。
    燕无常点了点头,道:“是。”
    铸剑师看向他,嘴角微微咧开,两边的皱纹挤成一团。
    “好啊,好啊,后生可畏。李秋寒这个人,虽说武艺不高,但是他在领兵打仗这方面,远胜于秦国的将军。”他感慨着道,“我当年也想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我还是没有这个机会。”
    听着他的话,燕无常心中涌起一阵波澜。
    当年要不是他看出李秋寒在那个时候争强好胜,为了在天下人面前立威,不得不主动放弃了楚王给他安排的护驾,才取得了和自己单独对决的机会。但即便是这样,在面对已经年迈的老将时,正年轻气盛的燕无常还是拼了自己的命,耗尽所有内力才在生死关头击杀了他。而李秋寒在铸剑师眼前,仍是不起眼的蝼蚁。
    燕无常看着面前的铸剑师,不禁有些骇然。
    铸剑师说着,陷入了沉思,神情也阴沉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脸上出现了悲悯的表情。
    “罢了。李秋寒和楚王,还有他的国师一样,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铸剑师沉着声音,道,“老夫造了一辈子的剑,却锋利不过人心。剑可一尺杀人,而人心能千里之外致人死地。”
    燕无常看着他,没有出声。
    铸剑师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将手中的剑一下子扔了过去。燕无常接住,入手处一阵冰凉,如同摸在一块厚重的青铜上。剑很重,他低下头审视了一眼剑鞘,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浮雕和纹路,可谓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巧夺天工。整把剑在燕无常手中不断地散发着漆黑的剑气,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燕无常迅速地收起剑,对铸剑师施了一礼,道:“谢前辈赐剑。”
    铸剑师对他微微摆了摆手,道:“不必谢我,这些,都是楚国人欠我的。你只管拿好这把剑,多杀几个楚国余孽足矣。”
    燕无常一愣,道:“晚辈谨遵教诲。”
    “吴国人找到我,要我拦住你们,不让你们出城,但他们要找的人早就已经走远了。”铸剑师道,“至于你们,抓紧时间吧,老夫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楚国余孽为天下万千亡灵陪葬。”
    “是,晚辈一定不负前辈所托!”
    数年前。
    楚宫。
    深秋。
    枯叶绘满深宫,凉风浸湿了人们的衣摆。晚风熏得游人醉,尤其是在这秋高气爽的黄昏,夜幕还未降临,楚宫内一片安宁祥和。
    楚墨在结束了一天高强度的剑法研磨后,独自一人爬到了一座高高的殿顶。他坐在房檐上,拿着一壶从御膳房偷来的酒,看着日落余晖,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放眼望去,昏黄温和的天际下,宫中成群的绿茵随着晚风齐齐摇曳着,回荡起一阵沙沙的声音,温柔地拂过他的耳畔,犹如海浪拂过沙滩一般。
    楚墨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他就任凭衣物粘在身上,任由凉风吹干。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内力又好似到了瓶颈,无论怎么出剑,都达不到预想中的效果,不得不心急如焚,连带着他每日饮的酒也越来越多。
    他遥望着远方浓墨重彩的夕阳,身体内即将被耗尽的内力正在一点点地趋于平静。在他这个年龄段拥有如此雄厚的内力已经是非常惊人了,但对那些身经百战的客卿们来说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他只是一个不大的少年,却已经在这高墙深宫之中无休止地操练了近十年,在这个没有自由,完全封闭的地方,他只感觉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被囚禁的野兽就一天天地苏醒,想要挣脱脖颈上的锁链。
    转眼间,手中的酒壶已经被喝了大半,楚墨有些懊恼地将酒壶别回了腰间,正要没趣地起身,忽然听到脚下的宫殿内,传来一阵练剑声。
    伴随着剑刃呼啸,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声的呼喊,听上去正操练得如火如荼。楚墨支棱起耳朵,细心分辨了一下,这熟悉的声音便是来自他的眼中钉,韩路遥。
    他放眼在四周望了望,暗骂了一声晦气,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就来到了韩路遥的住处。只是奈何楚王想要她时刻监管自己,便将她的寝宫设在了太子府隔着一堵墙的地方,相邻很近。
    楚墨向下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韩路遥独自一人,手握着一把木剑,脚步生莲,迅捷如风,长长的裙摆随着她飘逸的转身飞扬着,她的黑发也被高高地扎了起来,上身穿着轻便透风的胡服,裸露的手臂白皙得发亮。她清秀标致的眉眼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迎风挥洒,英姿飒爽。
    韩路遥的出剑,收剑,穿剑,刺剑,加上步伐的灵活细腻,一套十分复杂的动作行云流水地做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院中的树上早已剑痕斑驳,都是被凌厉的剑气所伤。
    楚墨站在房顶上,呆滞地看了一会儿。这套剑法同样是陆川教授过自己,但他没想到韩路遥居然仿佛是无师自通一般,领悟得比自己快得多。
    他怔怔地欣赏着,看见韩路遥眉清目秀的侧脸,不知怎的,唇间突然有些莫名的燥热,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内,有一股热流在缓缓流淌。
    说实话,这个烦人的东西长得还算可以。
    楚墨暗自想着,向前轻迈一步,动用轻功瞬间到达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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