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致雨目送着孟和走到江边,看到他似乎上了一叶扁舟,又好像什么也没上,仅凭双脚就在江面飘然而去。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田致雨突然想到这句话。
这句话说得就是孟和这样的高手吧。
田致雨记得乌力罕跟卓不识老爷子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孟和近些年颇为好佛,很少说话了。
但是他今晚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一点不像出家人的风格。
看来乌力罕大哥对自己的师父了解也不是很多。
他转身往回走,想着孟和刚才说自己的真气还在体内,只是被困在了血肉里。
应该怎样才能把真气逼出来呢?田致雨开始思索。
回到木屋外,他没有进去,坐在院子里思考着刚才孟和的话。
想了半天不禁有些埋怨这个老头,既然都知道自己目前的困境了,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帮助自己解决呢?
您可是虎榜实力的高手,要是想办法,肯定比自己容易地多啊。
不过埋怨归埋怨,田致雨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能想出办法,可能对自己大有裨益,所以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还是乖乖的回归到打坐静思。
可惜一整个晚上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思绪,看到天色将要放亮,他干脆走到江边,欣赏晨曦下的波涛滚滚。
这时候已经是暮春时节,清晨站在江边的山头,感受着温柔和煦的春风,田致雨极目远眺,看到江对面也是山,山间也是山花烂漫,而那边的江边,好像有两个人,正在一块平地上练着剑。
田致雨感到很好奇。
他到余杭已经一个半月了,只知道这里有两个大门派,江南剑社和千秋剑社。不过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门派中的弟子,更没有见过有人在公开场合练武。
虽然钱塘江江面很宽,田致雨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两人飘逸洒脱的剑法。
这两个人都是高手,一招一式之间都充满了灵性。
看了半个时辰之后,田致雨突然很想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可是江面太宽了,此时江上也没有船。
田致雨走下山头,摸了摸江里的水,不算凉,于是他思考了片刻之后,决定游过去。
想当年我也是部队里的游泳健将呢,田致雨想到。
当游了有三分之一之后,田致雨有些后悔了。
这个江流为何这么湍急?而且江中间的水要比岸边凉上很多。
他在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既然都已经游了这么久了,就不能放弃。
他打定念头,接着朝对岸游着,只盼着对面那两位高手不要在自己到达之前就先走了。
等游到一半的时候,田致雨感觉自己的体能消耗已经到了极限,两条腿还有抽筋的征兆,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大伤初愈,体能还没有恢复到顶峰时期的一半。
而江中的鱼好像还刻意和他作对,不断地缠绕在他身边,有几条还不断地攻击他的腋下,让他又痒又想笑。
又游了几分钟,田致雨感觉呼吸都很困难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都脱光,减轻一些阻力。
就在他感觉支撑不住的时候,抬头一看,竟然到了岸边。
他勉强上岸后,直接躺在了岸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等他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有两个人正在低头俯视着自己。
正是刚才那两个练剑的人。
他们一个六七十岁,已经一头白发了,另外一个虽然穿着男式青衫,田致雨一眼就看出这又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打扮。
这时候的女孩子都这么喜欢女扮男装吗?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暖月的情景,忍不住鼻子一酸。
等他慢慢站起来,那位老者笑道:“我们看你一路游过来,要不是怕你半路出了状况,此刻已经离开这里了。”
田致雨连忙笑笑:“多谢两位的关怀了。”
那人摆摆手道:“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江里的水还是很凉的,你为何一大清早就要横渡过来呢?再等一会儿就会有渡船了。”
田致雨道:“我在对岸看到两位在练剑,感觉十分好奇,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自己体能下降很多,本来轻轻松松游过来的,刚才差点没撑住。”
那人看田致雨一脸的不好意思,也笑笑道:“原来这样,那小兄弟,你也会用剑吗?”
田致雨点点头道:“以前会的,不过受了一次伤,现在只会一些花架子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花架子也好,要不,跟老夫比划比划?”
田致雨想起他刚才的招式也是精妙无比,见他这样说,内心也跃跃欲试,于是点头道:“只要您不嫌弃我花拳绣腿,晚辈愿意跟前辈比试一下。”
那人道:“不嫌弃,不嫌弃,那我就不用内力,咱们只招式上见分晓,如何?”
田致雨点点头。
站在那人旁边的姑娘看到老者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便走到田致雨身边,把自己的剑给了他。
田致雨接过剑,仔细看了一眼,是一把花纹精致,雕镂巧妙的宝剑。
剑身不轻不重,正好适合女孩子用。
他跟老者相向站立,彼此握拳示意,然后双双出招,交上了手。
虽然田致雨内力全失,那些招式还记得清清楚楚。加上老者连连使出妙招,不一会儿他也被激发出最高水平,两个人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但是田致雨知道老者只发挥了很小一部分功力,他在有意让着自己。
等到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半天,田致雨越打越开心,虽然没有内力,只用剑招,他依旧觉得酣畅淋漓。
到最后还是老者喊了停,等到两人彼此分开,他大笑道:“小子不错,世界上最精妙的剑招在你手上也算不辱没了。”
田致雨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激战,并没有听出老者话里的意思,等到他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
“小兄弟,你这剑招可有名字?”
田致雨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那是你自己自创的?”
田致雨接着摇摇头道:“也不是,招式是一个朋友给的,她说这武功本来就没有名字。”
“那倒是有点可惜,这样精妙的招式却没有名字,未免不合常理。”老者道:“不过你那朋友愿意给你这样精妙的武功,想来对你是真的很好。”
田致雨想起跟暖月在一起的时光,不由得有些苦涩,笑道:“以前对我是很好的,只是后来分开之后再无联络了。”
老者笑笑,收起了自己的剑。
田致雨也把剑还给了那位姑娘,跟她道了谢。
“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可能背后还有更多的故事呢,”老者道:“你的剑术可以说达到了一流的水准,如果再有上好的内力,将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一个了。”
田致雨苦笑了一下。
老者也不理会他的表情,转身道:“我们要回去了,明天早上还会来这里练剑,如果你还想比划一下,就要早点到,不过明天开始,我就不让着你了,做好准备。”
说完他带着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离开了。
田致雨想自己还没有问他的名字呢,刚想出口,心想反正明天还要来,干脆也就不问了。
他转身看看身后宽阔的钱塘江,想着还要游回去,不由得有些心悸。
好在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一口气游回到对岸。
等他回到木屋的时候,看到陆文舒和冯敬楠又惊又喜的表情,眼神里还带着担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讨好地笑笑。
“田公子,一大早你去哪里了?”冯敬楠看他浑身湿漉漉的,又忙道:“你怎么还浑身都湿了?”
陆文舒没说话,直接转身去帮他拿干净的衣服。
田致雨将早上的经历讲了一遍,二女都大吃一惊。
“这么宽的江面,你竟然游泳过去?”二人都一脸埋怨:“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田致雨连忙解释,说自己擅长游泳,游几个来回都不是问题。
但是两位姑娘依旧不依不饶,将他数落了一顿。
有两位美女陪伴的日子既逍遥又简单,白天陪着她们写写画画,有时间去温室看看那些茁壮成长的植物,闲来无事就喝点小酒。
只是这天中午陪着她们喝酒的时候,田致雨想到前天晚上跟陆文舒酒后的春风一顿,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眼睛不自主地朝着陆文舒看过去。
当他看陆文舒的时候,发现她也在看自己,而眼睛相对的瞬间,陆文舒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很容易害羞的。
等到晚饭后冯敬楠和两个嬷嬷离开,田致雨笑着望向她。
陆文舒看到田致雨邪恶的眼神,像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躲开了。
田致雨笑笑,跟着她走出了屋子。
两个人来到钱塘江边,此时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余晖洒在江面上,泛起金黄的涟漪,煞是美丽。
“李商隐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个世界上太多的美丽都是转瞬即逝的,真的好可惜啊,”当两个人坐在山顶,看着眼前的无限美景,陆文舒依靠在田致雨的肩膀上,感慨地说到。
“是啊,不过正所谓得到的都是短暂,失去的才是永恒,越是短暂的越需要加倍珍惜,这样才是生活的意义,”田致雨道。
陆文舒点点头道:“确实是,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不老,反倒会找寻不到存在的意义。”
田致雨忽然想到陆文舒喜欢文章,刚才两个人又探讨到生命的意义,不由得想起苏轼那篇《赤壁赋》。
“舒儿,我师父当年四海漂泊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苏东坡,这人也是一身才华,只是这人性格古怪,不愿意当官,更不愿意跟俗人往来,一生时间都隐居在山林。”
“那一年我师父和他一起遨游赤壁,两个人对酒当歌,探讨起历史与人生,短暂与永恒,这位苏东坡老先生感慨之下,写了一篇《赤壁赋》,我念给你啊。”
陆文舒连忙点点头道:“好的,你快念。”
田致雨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赤壁赋》一字一句地,慢慢地念给了她。
听着田致雨缓缓地念,陆文舒一时沉浸在苏东坡那优美的文字里,等田致雨念完,陆文舒双眼望着眼前的半江瑟瑟半江红,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她从沉浸中清醒过来,笑着说道:“写得真是太好了,这位苏先生有这样的才学却愿意隐姓埋名,真是太可惜了。现在想想,世界上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这样的文章,消逝在岌岌无名之中,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有的人想要名和利,有的人只要寻找自己内心的安宁,像苏先生这样的人,就算一辈子默默无闻,他也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找到了皈依,”田致雨道。
陆文舒点点头,越发明白了田致雨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等天气开始凉了,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田致雨拉着她的手,轻声问到:“咱们去神医那里,还是去我的小木屋?”
陆文舒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娇羞道:“当然在神医那里啦,你不许胡思乱想。”
田致雨笑道:“神医那里不大好吧,一不小心给人家弄乱了东西,回来神医要生气的。”
黑暗中陆文舒给了他一个白眼,道:“都在人家那里住了这么久了,也没说不好意思,咱们乖乖的聊天,不许使怀心思。”
不过当两个人走到神医木屋的时候,田致雨拉着她接着往前走,陆文舒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也就任他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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