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2

    
    从省城坐火车，杨昌庭熟悉这路线。六妹却是第一次看到火车，还能够在火车上一直回家，让六妹非常开心。
    离开家，六妹始终是惧怕的，虽说有三哥在身边，陌生的地方，对她而言是有很大压力。
    火车上人多又杂，好在两人的座位是靠窗，杨昌庭让六妹挨着窗坐，这一趟车要走将近十个小时，到柳河又夜了，自然要保护好自己家妹妹。
    但愿火车不晚点，经过柳河的火车，一天到底有几趟，杨昌庭也没留意，以后，还是要选一个比较适合的车次。
    火车慢慢动起来，六妹是新奇的，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物体，她说，“三哥，怎么那些东西往后退？”
    “那你说是为什么？”杨昌庭笑着说。
    “哦，我知道了，实际上是我们在往前走，是不是？”对于参照物这样的理论，一时间不可能给六妹说清楚。杨昌庭点头笑，“六妹会思考了，很好。学习过程中，就要多想想，多问几个为什么。”
    一路上两人说话，谈学习，倒是不寂寞。偶尔让六妹在人群里挤一挤，到其他车厢去体验一下，也是一种乐趣。
    晚餐是在火车上解决的，杨昌庭上车前，就做了准备，买了几个肉饼。肉饼虽说单调，可比起火车上的饭菜，要实惠得多。
    车到柳河也还准点，大哥在车站等着。见两人出站，大哥说，“吃饭了吗？”
    大哥长得威武，在村里同一帮子年轻人练过几年武术，腰力、臂力都强劲。杨昌庭小时候也曾跟在大哥屁股后面一段时间，不过，老爸不支持他练武，要他回家看书。
    “大哥，我们吃饼了。”杨昌庭笑着说，大哥在柳河西郊养路班，目前是副班长。白天上班，下班之后，有足够空闲的时间。
    “走，上车。”三个人走出车站不远，大哥将养路班用的拖拉机开来了，要六妹坐他身边，杨昌庭到后面车厢去。
    拖拉机声响比较大，速度也慢，但那年月能够有一个拖拉机，都不得了的。
    先回到老妈这边，跟老妈说了情况，又开车回旧宅去。大哥做事比较牢靠，利索，兄妹俩去省城，家里人都担心着。
    回到旧宅，老爸、二哥也都没睡。见杨昌庭和六妹回来，老爸脸有些严肃，在昏黄的油灯下看不清楚喜怒。
    大哥不多停留，开车离开。说还要送车回养路班去，不能影响工班明天出工。
    见两人安全回到家，老爸说，“到省城怎么样？”
    “爸，你知道的。我和六妹进江上大学里看了，那图书馆才叫气派。六妹是不是？”
    “好大好大。”六妹用手比划，尽管不准确，还是有一个模样。老爸同样没见过江上大学，对儿子和女儿所说，确实没明确印象。
    “爸，我准备明年考江上大学，这可是江上省最高学府，在全国都是排在前十名的名牌大学。”
    “好，你加油读书就是了，我和你妈都支持你。”
    “爸，六妹见到江上大学，也很有感受，我想，等开学了，让六妹和幺弟一起读书。她才十三岁，做不了工的。”
    老爸偏头看女儿，见六妹眼巴巴地看着，似乎有些眼泪。不由地犹豫起来，家里的情况如此，有老三和老幺读书，负担都不轻了。
    “爸……”杨昌庭不想一开始就谈开支的问题，没说这次赚钱情况。
    又看了看女儿，六妹明显地低头自伤心，又不敢在老爸面前表露出来。见女儿如此，也不忍心，“我和你妈说说，争取去读书。”
    “太好了。爸，只要你同意，老妈那边我去说。”杨昌庭说，“六妹，还不快谢谢爸。”
    等六妹的事情说清楚，就要她自个去睡。杨昌庭这时候，才同老爸、二哥说卖嫩玉米的情况。
    “我搭民贸二局的顺路车到省城，顺便带了十麻袋嫩玉米去省城卖。赚了点钱，够六妹、幺弟和我读书的钱了……”
    “你说多少嫩玉米？”老爸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十麻袋。”杨昌庭肯定地说。
    “你到哪里弄到这么多嫩玉米？”
    “我请队长家帮忙买的，然后运到省城去卖。”
    “你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老爸说这话不由地往门外看。
    “爸，你担心什么呢。这哪是投机倒把，几年前，国家就有政策，要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国家允许做生意，个体户没什么不好。在国外，人人都是个体户，省城也有很多个体户。”
    “没亏本吧。花了多少钱买嫩玉米……”老爸最关心的，可能就是这个。
    “爸，你看。”杨昌庭说着将黄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足足十把大额钞票，全部是十元一张的。
    “这……怎么这么多？”
    见老爸惊吓了，杨昌庭也只能苦笑。老爸在村里也算是经常见钱的，因为售卖篾货，每一次赶场都会有收入，虽说这钱要交给村里，但总是过手的。
    “爸，很正常的收入。”杨昌庭肯定地说，“在村里收嫩玉米一毛钱在三四个棒子，稍微小一点的是两分钱一个棒子。到省城那里卖，我是两角钱一个棒子，然后烤好的玉米是五角一个，煮好的也是五角。当然，这些钱还包括成本要付给人家……”
    杨昌庭瞒住一些钱，自己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的。
    老爸拿起一扎票子，在沉思着。不知这样的暴利会不会引发什么。
    “我和六妹是学生，没事。”杨昌庭笑着说，“爸，明天我给队长家送十块钱去，感谢他们帮忙。”
    “不要送这么多。”老爸说，“不是舍不得钱，你送十块钱给他们，他们会想你到底赚了多少？反而不好。”
    杨昌庭苦笑一下，确实，这年月谁家有大钱，还不传得满世界知道？明年的严打运动很关键，只有过了这次严打，生意才能做起来。
    “好的，爸，我懂了。”杨昌庭说，“爸，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和六妹读书就读书吧，没问题。”
    “不是这件事，”杨昌庭笑着说，“我想，要五妹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