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骆阳明的好日子,这些个人又是宋玉静请来的那些个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知扯了好远的亲戚,但在京城还算有些脸面的官宦人家,毕竟是长辈,骆卿不好拂了她们的面儿,更不好搅和了骆阳明的这场宴席,只好坐在一边儿安静听着,当提神醒脑了。
那些个人也不知是吃酒上头了,还是真的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嘴里还在念叨着。
“这女人啊,先是得指望自个儿的夫君,有个好样儿的夫君自个儿也能提些面儿起来,然后就是看孩子,咱们指望得最多的还是孩子。”
“可不是,讲究的就是母凭子贵。”
几人一唱一和的是好不高兴,惹得坐在旁桌的,骆府后来交好的几家有些底蕴的家族都朝这边瞧来了,面上隐隐地都带着几分不屑,显是听不得她们将这些个话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是,母凭子贵古来有之的说法,得嫁高门一步登天更是人人奢望,可这些个话只能私底下同自家小辈说说也就完了,哪里能拿到宴席上来说?
这些个人真是吃酒吃昏头了!
骆卿原先还能拾起筷子吃两口菜,这会儿是直接将筷子放下了,什么也入不了口了。
宋玉静正在招待隔壁桌的女眷,见坐得离骆卿她们桌近些的女眷频频朝她们这边望来也觉事态不对,忙跑过来打听,就听得了愈发让人胆战心惊的言论。
“先前王爷二十好几了也不成亲,听说当初还有许多人给王爷送女人去,可没一个上得了王爷的榻,王爷还会大怒,莫非……是王爷有什么隐疾?”
“是啊,这可不能讳疾忌医,虽说如卿你医术了得吧,可不定会治这个,我倒是认识一个大夫,于这一道可是了不得,我跟你说啊……”
“说够了吗?”
骆卿拿起自个儿面前的筷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直接砸到了桌上盛菜的盘子里,那盘子瞬时碎成了两半,吓得一桌子人都惊呼出声,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酒,都醒了吗?”
骆卿一字一顿地问道。
方才一直叨叨个不停的几人连连点头,是不敢再置一词。
“诸位婶婶,我是给我父亲、母亲面儿才唤你们一声婶婶,若我不唤也是可以的,你们屡屡冒犯我,直呼我姓名也就罢了,如今连王爷也敢冒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自个儿骆卿还能忍,可这些个人也太得寸进尺了,竟是说到自个儿哥哥身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儿是我二哥哥的好日子,我本不愿多说什么的,由着你们说了,我不入心也就罢了,偏生你们的胆子是愈发大了,是连大启的王爷也敢编排了!”
宋玉静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也不好发火,只好出来打圆场道:“哎呀,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就是就是。”宋玉静这话引得一众人连声附和。
宋玉静又接着道:“小五啊,这些个长辈也是担忧你,你也莫要太过往心里去了,何况都吃了酒,话难免就多了点。”
“是啊,我们这……”说话的妇人也不敢跟骆卿对视,怕又触怒了她,只能时不时拿眼偷瞧她,“吃酒吃多了,脑子有些糊涂,何况确也是为了你好啊。”
宋玉静的面子骆卿可以给,可这些个多嘴多舌的妇人,如此编排哥哥,还打着为自个儿好的旗号,她却是不能忍了,没得就纵了她们这个性子!
“我倒是不知,王爷和我的私事何时也轮得到你们来管了?若是你们不怕,尽可到王爷面前问上一问,看看这这舌头还留不留得住!”
“你!”骆卿眼神一凛,直直向着那将要说话的妇人看去,本要发怒的妇人气焰顿时消了下去,立时改口道,“我们这不也没别的意思嘛。”
旁人说自个儿什么骆卿都可以原谅,可以不计较,但决计不能容忍旁人说自个儿的哥哥,这是她的底线。
“你们是没别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仅她们这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是旁的桌子的人也都停下筷子不说话了,只支棱着耳朵听。
有好戏,谁不愿意看?
宋玉静面上笑容是彻底挂不住了。
这一桌子人,有骆家的亲戚,也有他们宋家的亲戚,这骆卿当场发火是谁的面子也没给啊。
这下好了,丢了面儿不说,还让她里外不是人了。
不就说王爷有隐疾吗?王爷初初不成亲,一成亲就娶了个小官的庶女,这种流言早都满天飞了,她发火怎地专挑这种时候、专挑自家人?
还有先前,她要管骆如月的亲事这也就罢了,她也不在乎,如今她想给自个儿儿子大办一场她骆卿也拦着不让,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小五,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什么对不住你的?还是说你二哥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何苦这样搅局,你们婶婶们也没旁的意思,就是关心你啊。”
宋玉静一说话,这一桌子的人又有些底气了,想着骆卿可以对她们发火,总也不能对自个儿母亲着急上火吧?这可是大不孝,传出去是大大的难听。
“我们也是好心,为王妃你盘算呢,今儿来的人,大多都是亲戚,还有呢,是骆家的好友,听了也没什么的,哪成想让王妃给误会了啊?”
这开口的人是宋玉静的表妹刘氏,最是伶牙俐齿,这不,一句话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骆卿身上,这是在说她心胸狭隘了,也是说她们没将这里的人拿外人才说了那些话的。
此话一出口,还有谁能出去多说什么呢?
既如此,骆卿干脆自个儿承认了。
“王爷大度,向来不会因着自个儿的事同你们计较,可是本王妃小气,岂容你们玷污王爷的声誉?”
苏氏不是当家主母,本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可是这场席面本就是为自个儿夫君所设,眼见着愈闹愈僵,没得就这样搅了,是谁也不痛快。
“哎呀,大家吃酒都吃得有点上头了,厢房已经备好了,各位婶婶不如去歇歇?还有五妹妹啊,你的闺房还给你留着呢,老太太也回祥瑞园了,她可想你了,不若你去陪陪她?”
苏氏性子温和,骆卿还是愿意卖给她面子的,但……
“是啊,这酒是有点上头,大伙儿看模样都晕乎了,我也有点醉了,要是搅扰了大伙儿的兴致我在这里给大伙儿赔罪了。”
说着,骆卿端起酒杯朝大伙儿敬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屋子里的人不好不给骆卿面子,特特是跟骆家没亲戚关系,只能算作好友的,更是捧骆卿的场了,纷纷端起酒杯喝了一杯,不然得罪了怡亲王那尊煞神可就是没完没了了。
“今儿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我是王爷的王妃,大伙儿也都是我骆家的亲朋好友,我想着也得同大伙儿好生说道说道,做事更应谨言慎行才是,毕竟那般多人看着呢。”
“有时候啊,我也糊涂,王爷辈分高,我都忘了,我这到底该以什么辈分来了。”
骆如兰不知事情起因,但她知晓骆卿的脾性,向来是极好的,一般不会发火,除非是触了她的底线,何况她最是看不惯这些个人拿着长辈的身份压人,自然是站在骆卿一边的,当即便搭起了腔。
“这出嫁从夫,五妹妹自然是要跟着王爷那边的辈分来了。”
这跟着王爷的辈分来这屋里坐着的可就没有骆卿的长辈了。
宋玉静面色大变,斥道:“兰儿!”
骆如兰还欲开口,被宋玉静这一斥,只好闭了嘴。
“四姐姐说得也对,可是我这毕竟是回娘家,王爷不在,我就依着我这边的辈分叫了,也算是了我骆府的情分,只是要是旁人听了去也是不好的,毕竟皇家也有皇家的规矩。”
骆卿这话说得是有理有据,她现今是王妃了,本就不一样了,谁见了都得行礼,这屋子里的人无一可免,如今这礼免了也就罢了,还妄想对她甚而对王爷指手画脚,这就不对了,说出去是可以治罪的。
霎时,花厅里落针可闻,是谁也不敢置喙一句。
“我觉着吧,以后该有的礼还是得有,不然习惯了,一个不小心没将礼做,被人逮住话柄可就不好了,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骆卿面带微笑,用手一下下转着自个儿放在桌上的酒杯。
“这都算是轻的了,要是被有心人听了,闹将出去,说是谁对王爷、王妃不敬,侮辱皇室,由此被治了罪,大伙儿都难堪,王爷和我也担待不起。”
“也是我的不是,好心办坏事,以后这礼我瞧着还是不要少了,让大伙儿也都习惯习惯,诸位婶婶觉着如何?”
骆卿不知,她这会子的模样像极了言淮,是皮笑肉不笑地,让人见之生寒。
刘氏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还是骆家的亲戚识趣些,当下连连点头称是,至于与骆府交好的那些个官员家眷也是不愿得罪骆卿的,自也是纷纷附和。
骆卿点点头,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施施然起身,就要往外走,有机灵的忙起身做礼相送。
“恭送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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