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辽县两人分开,萝卜去找他爹安排货运的事,他哪有面子还得罗弘章出面打招呼,姜明回学校放完东西,就看见老五刘洋找他说:三哥,哪去了一天不见人,你大哥找你有事。
大哥找自己不敢耽误,忙回了个呼机,等回话的功夫,刘洋挎着呼机走来走去,明显跟姜明显摆,抢过来看看摩托罗拉大方块,扬手撇回去,刘洋小心翼翼接着,抱怨道:小心点,六百元呢,这可是汉显的。
姜明点支烟表示不想跟土鳖说话,死沉的别裤腰上总要提裤子,刘洋前几天问要一起买个不,姜明明确表示不要这鬼东西,等有机会直接买诺基亚,通话短信挡子弹砸核桃那功能多全,用上二十年都不带坏的。哥两正瞎扯着,公用电话响了,自从姜明把值班室的门踹碎了,老李就自觉把电话搬出来了,这会正在屋里冲姜明慈祥的笑呢。
电话通了,大哥就一句话:咱爷回来了。姜明听完眼泪就下来了,要说最想见的就是爷爷奶奶,父母都要往后排,爷爷姜富贵奶奶姜侯氏对老孙子近乎溺爱,遇事不问对错原因哄着姜明,姜明后来三十多岁想吃野味了,爷爷将近八十的人还带着孙子上山打兔子,奶奶还记得吃好的给老孙子打电话,只要老孙子在老两口眼前,其他的都不算人。
啥也不说了,姜明连电话都没撂,穿着单衣就往老房子赶,老五还以为出啥事了,接过电话问大哥,老半天才听明白,就是老爷子回来了。挂上电话就骂三哥,哪来那么大反应,还以为出啥事了。
姜明拦个车,甩了十块钱就一句要快啊,平时最多两块钱到地的师傅铆足劲就是蹬,没穿外套的姜明到了胡同口,感觉这头发都往前撸不回来,冻的嘚嘚瑟瑟姜明进了院,就看见大哥正在劈柴火,没时间没打招呼就往屋里进,刚揭开门帘就被人搂在怀里,这熟悉的力度和感觉不用想就知道是奶奶。
姜侯氏搂着老孙子,摸摸头说:高了点,瘦了点,等奶给你做饭啊,咋不穿衣服哩,不冷吗,进屋暖和,你爷在屋呢。
现在的奶奶还没那么多白头发,姜明这阵缓过来点了,回搂奶奶黏糊一会儿,小嘴倍甜说想奶奶,奶奶笑的搂着孙子说:以后不走了,就在家陪老孙子。
进屋送柴火的大哥这个气啊,累死累活干活的没人搭理,姜明动动嘴奶奶这脸都笑开花了,可让自己装嫩哄老头老太太爷真拉不下脸,姜明跟本不在乎大哥的臭脸,从小到大,大哥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方面只有未来的小侄子能和自己抗衡。
奶奶推着姜明进屋说:稍待会饭就好了,正好大哥买排骨过来了,老孙子多吃点补补。姜明冲大哥扬扬眉毛示威,在大哥拎起斧头之前闪现进屋。
屋里炕上盘腿坐着个帅老头,嘴里叼个烟袋锅子,抽的吧嗒吧嗒响,披着狗皮大袄,眉心有道竖纹,看着这老头就挺凶,不过看到姜明却眉开眼笑:老孙子,过来让爷看看,出息了会做买卖了。
姜明赶紧过去低下身子,让亲爷从头到脚撸一遍,姜富贵看孙子没缺胳膊少腿安心不少,老孙子除了学些什么事都干,要不是拿眼珠子天天盯着,是真不放心这宝贝疙瘩。
淡出不是非要绝食说什么也不能同意住宿,不过小家雀放出去还成精了,和大孙子合伙做了生意赚了不少钱,最欣慰的是发财了没忘惠及亲戚们,这个淘小子眼瞅着就要出息了。
和爷爷没什么好瞒着的,带着三分骄傲七分显摆姜明把生意经说了一遍,说完就眼巴巴等着爷爷夸夸自己。姜富贵听完琢磨一遍到没什么疏漏,看着孙子的眼神就逗逗孙子:你做的这么溜,我都挑不出毛病来了,那爷还有个事问你,你学习怎么样了。
姜明听完来了个目瞪口呆,爷俩不说好了十岁以后不提学习的事了吗,看着爷爷眼里的笑意,也明白过来了,腼腆说:就那样呗,就位混个文凭。
这时奶奶端着饭菜,挑门帘进屋,冲着老板说道:上学不也是为赚钱吗,这不都挣到了吗,老孙子身子骨弱,学的差不多就行了。
端菜进屋的大哥看着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姜明陷入了沉思,姜富贵看着老婆要进入溺爱模式,赶紧打住话题说:摆桌吃饭啊,爷也刚到家,也饿了。
姜明赶紧下桌洗手端菜,顺道给爷爷奶奶拿着毛巾搽搽脸手,大哥端一回菜上来瞪姜明一眼,嘀咕一句:马屁精。
笑嘻嘻的姜明也不在乎,小时候讨好大人是为了多要点零花钱,等长大了是真习惯了,后来把这个习惯传承给小侄子,大哥那时候就不酸了。
饭菜摆好,四个人上桌喝酒吃菜,爷爷在那说着北京的见闻,说起姜明从军嫁了个将军的姑奶,说着去了长城照了相,还拿出来纪念碑的合影给两孙子看看。
大哥嘀咕着最近的买卖辛苦,大爷家里的变化,自从大哥姜亮开始赚钱,大娘也不天天白菜萝卜土豆子了,大哥跟大爷说妹妹上学的钱大哥出了,别总走长班换个短线,起码两天回趟家换身衣服。老奶就安静的听着,听到高兴时就喜爱的看眼老孙子,每当这时姜明就昂起胸脯,顶着大哥嫌弃的目光,冲奶奶露出标准八颗牙的微笑。
爷爷还那样,孙子想吃什么做什么,不过浪费就等着挨烟袋锅子吧,老爷子以前真是饿怕了。看着两孙子把碗舔干净,满意的点点头,大哥和奶奶收拾碗筷,姜富贵专用狗腿子姜明赶紧装烟点火一气呵成,爷爷瞄了一起姜明,从兜里掏出一把酒心巧克力说:给你准备的,毛子货,听你姑奶说里面是真酒。
真的假的,姜明接过来拆开塞嘴里一块,还真是,这味,啊……,正啊。打开大哥伸过来的手,看看面色有点不善的姜亮,满不舍得的掏出一块递过去说:就一块尝尝味得了,多大人了,还吃糖。
大哥拿起来揣兜,笑骂:打小就这个熊样,你个独食狗。
爷爷奶奶看着两孙子打闹,都这么大年纪不就图这个。闹了一会,姜明看爷爷抽完饭后烟了,把想开卖店的想法说了。爷爷听完一皱眉:事是好事,不过得公平啊,谁家哪片都要先说好,别到时里外不是人,亲戚反而不好处了。
说着说着看姜明就冲自己笑,老爷子明白了:行,爷爷替你张罗,反正退休了没事干,我说话还有点用。
姜明就这意思,自己连亲戚都认不全,更何况辈分年纪都小,有些事不好说,爷爷就不同了,退休在家有时间,在亲戚里算是有威望的,上阵亲爷孙嘛。
一夜无事,老爷子也是急性子,第二天带着姜明早起,开始挨家挨户走亲戚,姜明想给爷爷包台车,老爷子笑着说用不着,别看六十多了,走起路来姜明都跟不上,出了街口转了两个胡同,指指说:这住着你二太爷家的六爷,第三户就是了。
姜明看明白了,亲戚太多,互相住的都不远,要有车踩脚油门就到了,包车就是浪费,跟着爷爷进院,没进门老爷子就喊:老六在家没,我老三。
在呢,呦,三哥进屋。揭开门帘子出来个老头,也六十多岁留着胡子,和自家爷爷身高体量差不多,眉目也有七分相似。两人被让着进了里屋,环视一周和自己也家差不多,黑白电视录音机,墙上贴着一排奖状,细看都是百天会战突击能手,再看单位原来应该是在县自行车厂工作。
老六,退休在家忙什么呢,也不见你上我那坐坐。爷爷问。
坐个屁啊,去了就拉我下棋,输了不让走,赢了更不让走。六爷年纪不小,但是声音洪亮。
滚球,你啥时候赢过,吹啥呢。爷爷不忿了。
姜明暗笑:爷爷就这点下棋这点爱好,胡同里都没人和老爷子下,下的太臭还悔棋,六爷下不过亲爷爷那是太难得了。
六爷沏上茶叫着人上炕,姜富贵站着说:坐不了一会,不费劲拖鞋了,和你说个事。
指指姜明说:这是我家老二儿子,最近搞了点生意,找你帮忙来了啊。
六爷拍拍姜明肩膀,笑道:这小子我知道,前阵不是有批煤吗,家家都要了,我家也拉了两车,别说这煤便宜还禁烧,咋了,又来了,还有不少家没有呢,应该不愁卖啊。疑惑说道。
不是煤的事,还有别的事。姜明答道,这老爷子手劲不小,再拍就要被拍死了。
姜富贵接茬问:你家有下岗在家呆的没有。
一提这事,六爷脸苦了,一摆手:别提了,我家六个孩子,下岗一对半,前天老二过来说对象要出去打工还哭哭啼啼呢,这铁饭碗没的莫名其妙,这国家咋说不管就不管了。
姜富贵听完对姜明说:老孙子你和你六爷说说你的事吧。
姜明把想帮下岗亲戚开小卖店的想法和六爷叨咕一遍,说完又加了句:人离乡贱,要是在家能活,还是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的好。
六爷听完想了想,又问了问,肯定的说:一起进货能压下价来,虽说赚不到大钱,但挣个吃喝没问题,我觉得干的过,不过得安排好,别到时候一窝蜂都要干,亲戚就不是亲戚了。老爷子说的通透。
先可家里困难的来,有炸刺的谁也别惯着,我们这辈还没死呢,老六到时候你当红脸啊。姜富贵怂恿的说。
就知道你先找我没好事,行了,这个恶人我当了。六爷骂骂咧咧。
你家几户你自己去问,到时候一起报过来,我先去别的家,挨家问问。
爷俩告辞了往外走,六爷往外送,姜富贵又问:老六你知道谁家在县酒厂不,酒要是就近拉,不是能省点运费。
县酒厂都要黄了,别琢磨了啊,五叔家老小在那干,酿的还不够自家工人喝的多,另找门路吧。六爷劝了。
爷爷带着姜明迈开腿足足走了一天,到一家进屋就喝茶点烟,姜明知道自己亲戚多,但是真没想到这么多,以前等自己毕业拿事的时候,老辈没了好多人互相走动也少了,出了本服的基本都没来往了,这一天下来走了才一半,灌了满肚子茶水直晃荡,姜明实在扛不住了,拉着爷爷说:中午就吃两煎饼,我这饿的空的慌,咱爷俩先找地吃一口。
姜富贵拉着老孙子走一天倒是蛮精神,精神矍铄的说:你这也太精贵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吃不喝走两天都不累。
爷你别闹了,你那什么时候,喝粥都只能喝两顿,孙子我现在喝一碗倒一碗,再不吃饭我回家找奶奶了啊。姜明使出耍赖绝技蹲着不起来了。
赶紧起来,领你去下家吃顿好的。姜富贵拉拉孙子往前走
姜明就是闹闹,爬起来屁颠屁颠跟着爷爷又开始钻胡同,这家就有点远了,都快到县郊农村了,各家都是大院子,这爷俩可不敢进,家家都养狗还不栓,农村狗野的狠,街面上见你就跑不上前,可进院子没人领等着挨咬吧,站在一户大黑门前,爷爷喊上了:四子在家没,我是你二爷家三叔。
话音未落就见院里狗叫上了,村里的狗就相当于门铃,人在屋里听不见全靠狗叫知道来人了,顺着矮墙望去就见出来个彪形大汉,那身高过门得弯腰,披着大棉袄拎着炉钩子,看见姜富贵忙喊着:三叔来了。轰着狗开了门迎出来。
爷爷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家老孙子姜明,那边是四太爷家跟你同辈叫姜顺,比你大叫哥就行。
姜明忙着叫顺哥,姜顺能有四十多岁,比姜明大两轮,不过在大家子也正常,还有小娃刚出生就是爷爷辈的,自己这年岁差的不算大,姜顺把人往屋里让,进了院子姜明看看三间大瓦房还有台拖拉机,屋门口还停着台幸福250摩托车,见了一天人了,这家算是过的最好的。
姜明进屋聊天才知道,姜顺是做猪肉生意的,自己养自家杀自己卖算是最早的一批万元户。
爷俩说了说来意,姜顺毕竟是买卖人,掂量后开口;三爷,升米恩斗米愁,就因为是亲戚一碗水端不平,才更容易落埋怨,反倒是不如白字黑字说的清,事肯定是好事,但是办的时候得加小心。
姜明也看出来了,敢说这话的姜顺是个实在人,爷爷说:哪家都有不懂事的,不过我和几家长辈说清了,不听话的就滚蛋,实在不行你五太爷还活着呢,他老人家是个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
接着又说:这事你要出面张罗,咱老姜家没几个做过生意的,都借着新中国的光吃上了皇粮,算来算去也就你还有经验,你侄子跟你商量,我怕他年纪小不拿事。
行,只要三爷你们长辈定了想干,我肯定没二话,这是好事,都是姓姜的没说的。话说道这份上了,姜顺也应了。
晚上留着爷俩吃饭,这桌上鸡鸭鱼肉什么都有,姜明也见了姜顺家两孩子,两个都比自己大,大的叫姜齐林,小的叫姜白湖,真是屠户家的孩子不缺油水。哥两长得膀大腰圆,那胳膊赶上姜明小腿粗,看着姜明喊着小叔就灌酒,还嚷嚷着闻名不如见面,细问才知道小广场烧烤就是两人送的肉,整了半天还是自己的供货商,姜顺在旁边和老爷子说着: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家杀猪抗肉,没事时候就在街面上瞎混,我也愁的慌,后来姜亮找上门进货给指了条路,在这边也找个地方干烧烤,有正事了两人长进不少,最起码不和人好勇斗狠,我这当爹的放心不少。
姜明左挡右扭,连耍带赖才没喝多,姜顺也知道小卖部是姜明具体操办,端起酒杯敬了杯酒:老弟,哥哥有个事求你,千万别推迟。
你说大哥,敬酒我可不敢。姜明挡着酒。
我家这老大还行,最近变稳重了,相亲有人相中了,那姑娘她妈今天去看了还不错,应该能定下,可这老二不定性,你能不能带带,真惹祸了你尽管打。姜顺拜托道。
姜明有点牙疼,老二姜白湖看着这人就混,瞅谁都不正眼瞅,这脖子斜着梗着长个挑事的样,自己真能管住他嘛。姜顺也看出来姜明面有难色,劝说道:你是不知道,老二知道你在铁路混的不错发了财,回家天天叨咕,佩服的不得了,早就想见见你。
看着对面父子三人的希翼表情,姜明还真不知道,这犄角旮旯还有个自己的迷弟,看样大哥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问姜白湖:你要来没问题,丑话说前面,要是不听话吃不得苦,就趁早回家养猪。
三叔你说啥是啥,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姜白湖拿起酒瓶子来了对瓶吹,喝完就咣的一下躺炕上了,这可是一斤白酒啊,姜明看这虎出,知道以后有的烦心了。
爷俩吃完饭往回走,和姜顺约好了两天后见,太客气送出能有一里地才回返。爷俩都没少喝,回家奶奶沏了浓茶,喝了两壶才醒酒。天色早黑了,爷爷侧歪着抽烟,姜明趴在炕桌上打着电话算着人,算着货,算着钱,奶奶就做在炕头拿起针线给大孙子秀被花,这是准备彩礼呢。
姜明把大哥和大嫂的事和爷爷说了,爷爷倒是不在乎长相,听说人利落又精明直接就同意了,说有时间找大爷说说,姜明又问要是大娘不同意咋办,爷爷眼睛一瞪我还没死呢,还说了句老话:丑妻近地家中宝。日子过的好就行挑个叽霸毛。
奶奶听老头子说定了,赶紧给大孙子秀被,上面刚瞄好边是对金鱼,姜明问奶奶:我的哪。奶奶抿着嘴笑:早就给你做好了,都在箱子里压着,不过你啥时候领回来个给奶奶瞧瞧。
听完奶奶这话,姜明脑中莫名冒出双毛嘟嘟的大眼睛还对自己眨啊眨的,这心咋还有点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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