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的混子

018 怕啥来啥

    
    连着跑了两天,姜明才把亲戚认识个面慌,终于知道愚公移山哪来的底气,真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里面干什么的都有,老老实实当工人过日子的,有想发财当倒爷赔个底朝天的,有当个小官僚满口讲主义的,有街面上混的几进宫的,还发现怪不得初中逃课回家就被发现,十五六个亲戚都当老师,通知家长不要太方便。不过想想小侄子这心态就平衡了,当亲姑堂姑超过三十个都是小初高老师,并且遍布全县的时候,你的学生生涯是没有自由和隐私的,在学校挨训回家挨打就是日常。
    昨天通知想干的都到七小礼堂集合,小学生放假借个了教室用用,姜明早上看见老爷子穿着中山装就惊了,在旁边给爷爷一顿夸自己帅的原因是原来是遗传,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满意的领着两孙子往学校走。
    等到地方姜顺在外面迎着:三爷,人都到差不多了。让着爷孙仨人进了第七小学,门口站着一排人搞得跟领导视察似得。进屋又是一顿寒暄,想开店的同姓有二十三家,算上外姓得有四十二家,大家的营业手续和谁家分哪片地盘,都要今天一起协商解决,自家人总不能先自相残杀。
    安排所有人都坐下,这屋凳子不够用还靠墙站了两排,主事几家一家出个代表,自家出面就是亲爷爷,先说营业执照谁去办,有个堂哥说话本家大哥在工商局上班统一办了就行。又说卫生证怎么说,有人喊了四姑奶家老大在那当副局长说一声也没问题。接着说烟草证,这个难了没人在那工作,不过没亲戚也不怕,拐外抹角也能说的上话,下面有人把这事包了。
    至于卖店都是各家自己建自己的,院子靠门起个土房子怎么便宜怎么方便在怎么来,柜台货架从你家机械厂拿点角铁,从他家单位凑点铁丝,我们建筑公司近拆厂房剩点玻璃木头,无非就是出人出力,谁会木工当大工,不会的卖个力气打下手,几句话材料有了人也凑齐了。
    总体来讲还算顺利,毕竟都是亲戚里道,老辈人又都在,分了地盘大家伙都交了钱,回家准备修房子,临走的时候都过来和姜明打个招呼,知道是这个小亲戚帮衬,想着大家不少人下岗日子苦,看看一双双相似的眉眼,这回姜明压力可真有点大,这要是把事情搞砸了,这辈子还是别回辽县了。
    拿着钱匣子,姜明爷几个回了家,足足收了十五六万。到家姜明抓紧时间捧起电话,给龙城的张老板打过去商量老半天,说道半截捂着话筒,对屋里的人说:第一回这要的货太多,怎么都要雇车拉,以后补货倒是走火车还行。
    那就雇车,多去几个人带着家伙。这是姜顺说的,刚才也跟回来了。
    那我就订货了。姜明点头,和张老板定了货和日子撂了电话,
    姜明又吩咐:顺哥,豆油香油什么的就交给你了。
    姜明不吃独食,钱也不能一人都赚了,又说:以后看看还是要开个粮油店,我这边小市场和卖店量上去了,自己找个地方自收自卖最好,便宜不少还方便。说完
    姜明看着姜顺又看看姜白湖,明白了,要是姜白湖能站起来,应该就是他管了,如果不行,姜明也没确定再换呗。狠狠盯了一眼二儿子,姜白湖正数钱呢,数两遍两个数,姜明说了数不对就别吃饭了。
    姜明又对大哥说:你跟卖调料的熟,原来进的少没搞价,这回让嫂子压压。大哥点头应是。
    小卖店卖的东西都有着落就剩下散酒了,这个有点挠头,北方卖店生意没好酒不招人来,看样子还要出门一趟。告诉家里人先忙别的别耽误,三天后出门看货上货的时候,上临县看看哪的酒好再说,仗着爷爷亲戚都在说最近不能断联系怕误了事,熊着大哥把昨晚拿出来显摆的移动电话下了,看着大哥姜明的哭丧脸,手里拿着新出炉的波导手机,姜明心里想就知道你早晚要买,早就盼着这一天等着你呢。
    吃完饭各回各家,姜明回去上课,几天没回学校偷摸顺着后门进了教室,寝室哥几个看见老三回来挤眉弄眼,老五占了姜明的风水宝地正在补觉,反正自习老师也不管,姜明把老五刘洋捅醒了撵走,就看见传过来一张字条,这简直就是旧时代的微信啊,打开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张艳艳的,写的字迹娟秀问着感冒好点没,这是老大王强带请假的理由了,翻过来划了两圈中间一个三角,这是两人的暗记,代表自行车意思是送我回家。
    烤着暖气片翻着手机里的小游戏,老五刘洋见三哥配上移动电话了,这个着急舔着脸拱拱手,想抢过来看看玩会,姜明就跟钓鱼一样,你跑过来我就踹回去,两人玩着弱智巧夺愣是撕吧了一节课。
    放学铃响了,姜明要送人回家,把手机扔给刘洋说:有人替我接着,说我有事。
    刘洋头都不抬和老六周小雨两人正抢手机呢,知道三哥要送张艳艳回家,边把周小雨按倒边说:送完三嫂回寝室找你有点事,我哔哔,周小雨你属狗啊,还咬人。
    姜明没管两兄弟狗咬狗,赶紧走了说,知道了,晚上见啊。
    趁着张艳艳下楼取车,姜明先回寝室把买的衣服拿着,走到校门正好汇合在一起,张艳艳没想姜明在校门这么大胆,就把羽绒服塞进车框,红着脸低着头推车就像一道闪电嗖嗖走,姜明紧赶慢赶跟着,快到张艳艳家才跟上步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上不来气。
    你在校门塞什么东西给我,那么多人呢。张艳艳埋怨道。
    去龙城买的羽绒服,你看看好看不。
    给我的啊,张艳艳惊讶了,这年头学生之间互相送笔送个音乐盒是常事,可送衣服的很少,一是没钱二是家长能看到。不过姜明出门想着给自己买东西,张艳艳心里还真挺高兴,就是不相信姜明的审美观。
    张艳艳打开包裹,粉红的羽绒服呈现眼前,看款式是今年正流行到大腿根那种,牌子是波司登挺贵的,张艳艳想起前一阵妈妈的话,问姜明:多少钱的给你啊,但算你送的啊。
    姜明听了摆摆手,说道:没几个钱。
    心里想:还是这年头的女生好混弄,以后别说衣服就是送金送银都不理乎,除了包治百病,没有万紫千红一片绿都不正眼瞅你,还想买东西女生还钱那是想屁吃,不加个万里挑一就不错了。
    那不行,那我不能要。张艳艳不同意了往回塞,两人在楼洞口你推我拽磨叽上了,也不知是谁先抓住谁的手,两人这手就牵一起去了,可能是两人没注意,就这么一直拽着直到就听见有个女声直咳嗽。
    姜明摸着小手软软乎乎正高兴,就见张艳艳把手抽了回去,低声说:妈,你回来啦。
    姜明感觉这后背一凉,转身就见张艳艳妈站在后面,拉了个脸看不出喜怒,赶忙打招呼说:张姨回来啦。
    嗯,送艳艳回来,谢谢你啊,上楼待一会。艳艳妈语言热情,口气冷淡,张艳艳怕姜明不高兴赶紧看姜明。
    姜明明白这话的意思是没事赶紧消失,也不生气,冲张艳艳使个眼色安安心,笑着说:那就打扰了,正好有点事找您。
    艳艳妈本以为这小子应该走了,艳艳姥爷的意思张姨明白,也不是对姜明有意见,就是孩子都还小,念完书还有这缘分自己不反对,能嫁到家跟前只有烧高香的份。可两人大学毕业之前,不打算和姜明有什么深接触,刚才就是客气话,没想到这小子顺杆爬,摆出一付真有事的样子,艳艳妈打定主意就当普通同学接待,正好老爷子不在家,该敲打就敲打几局,自家家是女孩子怎么都吃亏。
    张艳艳也没想到姜明这么快就能登堂入室,就看姜明跟着妈妈往楼上走,还冲自己做鬼脸,这心脏是蹦蹦直跳,想起房间里乱的很,赶紧抢上前开门收拾东西,万一什么私人物品被姜明看到可羞死了。
    进了屋子换了鞋,姜明悄么眼打量一下,屋子地板不是原木色刷的红漆,搭着木围裙连门边都包着框,张艳艳父亲应该是个顾家的,两千年以前家里什么活都是自己干,家里男人会点手工活的,家里摆设装修就体面点,啥也不会的最多就雇人打个家具什么的,至于屋里装修谁管你,不说工钱就三顿好吃好喝也供不起。
    坐着人造革的弹簧沙发,艳艳妈问道;有什么事说吧。张艳艳站在沙发后面,小手紧紧抓着椅背,嘟着小嘴还挺紧张。
    我听姥爷说您风湿犯了干不了活,姜明掂量着措辞,其实就是不冲人家闺女,艳艳妈这么要强的女人也值得尊重,慢慢说道:我家最近在做批发生意,想和您商量方便开个卖店上点货吗。
    也巧了门锁咔哒一声,老爷子也回来了,看见屋里这架势一愣,说道:姜明来了,找我有事。
    老爷子回来就好说了,不用那么加小心,毕竟是一起战斗过的酒友,姜明又重复一遍想股东艳艳妈开个小卖店的意思,我负责上货,您什么都不用管,指个地等着就成,在搭个热炕烧的暖和点,这风湿不就好过多了。
    老爷子倒是满赞成,但终归还是艳艳妈干,得她自己拿主意,姜明劝着说:张姨,这卖店不赚多少,就是带口吃的,起码不用遭打工那份罪,离家近还能照顾闺女老爷子,你考虑考虑。
    看了看后面明显被感动要哭的张艳艳,顿了顿话说:我先回去,你们商量下。
    两辈子就不爱哭的姜明可不想看张艳艳流眼泪,说着就告辞要走,走到门前拦住要送的张艳艳,顺手捏了把小手收点利息撤了。
    老爷子看姜明走了,问艳艳妈道:你怎么想的,我看干的过,起码守家待业不遭罪。老爷子看闺女起早贪黑,手都冻开了也心疼。
    艳艳妈把姜明送的羽绒服叠起来,拍了拍说:事倒是行,就是这两孩子万一不成,以后可怎么说啊。这当娘的考虑的可就多了
    张艳艳听说万一就不高兴,反驳道:没万一,哪来的万一。说着觉得说的太明显了,又抿着嘴说:他不是那人。红着脸把衣服抱起来跑回屋了,马尾巴一跳一跳的,都是过来人,艳艳妈看着姑娘陷的深了,直叹气。
    老爷子这才注意衣服,问:姜明买的。
    恩,楼下两人还让呢。张姨把回家看到的说一遍,又说:不能收人东西,那就欠人家的了,艳艳这点做的到对,可要做这买卖,反倒欠的更多了。
    老爷子想了想说:那倒不怕,生意是生意,按时结钱就完了,两人感情要真到位,实在不行高中毕业先结婚。
    太早了吧,万一上大学呢,张姨叨咕,倒是不舍的闺女了。
    早什么早,你不也是这年纪结的婚,上学不也为挣钱,老爷子倒想的开,听我的就这么办了,你不愿意用我钱,自己挣我知道,但是谁姑娘谁心疼,你这么起早趟黑的太累了,做个卖店简单不操心。老爷子生气的说。
    看着姑娘没吭声,老爷子接着说:我去找姜明说,我们爷俩处的不错,小伙子对我胃口,就算当不成孙女婿,处个酒友也不错。
    姜明自是不知自己走了,张家人的心里变化,说来也巧出门没几步,就见到萝卜鬼鬼祟祟的躲在墙角也不知道看谁。
    猫手猫脚走过去,大喝道:嘿。
    萝卜差点没吓死,看见是姜明,轻声比划,嘘,姜明好奇了,学着萝卜蹲下,两人一起往前看,悄声问:看什么呢。
    齐伟回来了。萝卜严肃的说。
    谁,齐伟是谁。姜明纳闷的问,这名字没听过,听萝卜说话怎么还有点颤音,这是什么情况。
    大黑,听过吧。萝卜答。
    我哔哔,听过,这是个神人啊。姜明也有点凛然了,齐伟外号大黑,故名思议,人长的大长的黑,两米身高长手长角,用一个人来形容您就明白了,狼王加内特一毛一样,武力值加智商正好五百,从小没爸没妈在叔叔家过,因为吃不饱就打砸偷抢,十岁之前就三进宫,后来长大发现局子里面能吃饱,没事就找事进去混吃混喝,人有点呆还有点狂躁症,吃的多还精神病,少管所收了两回就不收了,至于精神病院更扯那是效益单位,没钱谁理你啊,十八岁以后政府不给补贴了,叔叔家也不管放任自流了,是辽县铁路四大神人之一。
    大黑一直在学校周边混,专门抢学生,也不多抢,抢够十几块够吃顿饭就成,学校师生是不堪其扰,报警送进去没用,不够刑拘看守所还得管饭,送到少管所大黑能把少管所吃穷,最后晃一圈放出来还是回这边继续抢,到最后大家都认了挺着吧,反正学生三年一茬就当噶韭菜了。
    大黑的所作所为还满有意思,第一点不总抢一个人,第二是馋了想吃点好的了,专挑学校里的混子抢,不光抢钱连烟什么的都给你摸干净,以前和萝卜闲聊时候,萝卜最多一天被抢三回连衣服都扒走了。
    被抢是一方面,大黑没人管长年不打理也不洗澡,按着萝卜搜身的时候把萝卜熏的想吐。姜明问萝卜怎么不还手,萝卜实话实说,空手根本打不过,那大手能把肩胛骨掰折,拿家伙把人就是捅了能怎么的,还得管吃管喝管看病,搞不好要赖上一辈子,谁还能和傻子较劲,大家伙儿躲还来不及呢。
    姜明学着萝卜猫腰往外伸头看,就见垃圾堆旁边站个人,大冬天穿的挺行为艺术,报纸瓦楞板啥都往身上糊,问萝卜:这干嘛捡破烂。
    捡什么破烂,他要会捡破烂卖钱,铁路谁敢和他抢,应该是冷的吧,可大黑不知道冷热啊,下雪天都光膀子。萝卜也纳闷。
    大黑站那谁都绕着走,姜明看会拉着萝卜:走了啊,别看了,看傻子看出瘾来了,我看你更傻。
    我是怕啊,哎,你现在是铁中老大了,你加小心啊,大黑专抢混子头。萝卜幸灾乐祸了。
    我又不混,关我屁事。姜明没当回事。你看吧我走了。顺着反方向溜了。
    回到寝室就看见刘洋拿着波导手机聚精会神在那玩征服者,姜明把手机抢过来,刘洋才放映过来三哥回来了,姜明问:什么事找我。
    哎呀,送三嫂回家了啊,去了这么长时间,老五刘洋荡笑。
    彼此彼此啊,你家颖颖你不也天天送。颖颖是隔壁班的,刘洋最近追的紧。
    别提了,让他爹看见,虎着脸跟查户口似的训了一个多点,那天完事就和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考虑别的。老五唉声叹气的说。
    正常,谁家小棉袄要漏风,家长不着急。姜明安慰刘洋。
    所以以后就只能送娜娜了,颖颖那边就断了。刘洋惆怅道。
    姜明:……。
    表示不想和刘洋聊天并送出一个中指后,爬上几天没睡过的床,姜明把脚贴在暖气片上,捂了一天的袜子就像烙铁一样冒起了白烟,刘洋连忙捂着鼻子给三哥倒水洗脚:三哥,我错了,有事说事,别这样。
    姜明从善如流,边洗脚边听着老五叭叭,没什么正经事,上回进煤五车卖的挺快,郝运回家备货,备的差不多了,姜明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就联系的刘洋,问什么时候能发货,刘洋上回赚了四千多干劲正足,前几天找姜明没空搭理这事就说先等等,这好不容易看见三哥回校就抓紧问问。
    哥两正在这搀科打诨瞎胡闹,就看看见老大老二冲进来,大惊失色的喊:老三老五,老四和人打起来了。
    要没老大王强背书,老二李鹏程说老四吕辉会打架,屋里这哥两都不能信,姜明忙问:和谁呀,把人打坏没。刘洋也问:为什么啊,就四哥那蔫脾气,没三哥使坏也不会打人呀。听完姜明怒瞪刘洋。
    水房的洗衣服的老六周小雨也跑回来,还有不少同学都过来问怎么了,姜明骂骂咧咧擦着脚,指挥老五几个先去拦着,喊着说:千万别把人打坏了。
    等人都走了,留下老大王强问道:老大怎么打起来的。
    王强说道:老四说没吃饱,再去买几个包子垫垫,我想正好溜溜食,就陪着去了,回来时候就见个人,抢了老四包子边跑边吃,老四能干嘛,扑上去两人就轱辘到一起了,我和老二去帮忙,都没近身就被轮飞了,知道你在就回来找你拿主意。
    姜明听了嘎巴嘎巴嘴,在老四嘴里抢包子,可比虎口拔牙危险多了,能和老四撕扒两下也算是有点能耐,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人,打不起也惹不起,穿了袜子披上衣服往外跑,老大赶忙跟着。
    到了校门口,这看热闹的学生黑压压一片,都是住宿生凑热闹的,见姜明来了知道正主到了,人群一分露出两个大汉满地轱辘,一个手里拿着包子往嘴里塞,一个掰着手腕往回拽,看状况倒是没人受伤,两人在地上跌打滚爬,方圆五米谁也不敢靠前。
    姜明都没怎么看,闻着这股泔水发酵的馊味暗道:苦也苦也,真特么是怕啥来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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