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回到家的时候,景辉并不在,只有不孤迎上来道:“公子,程大小姐的信。”
景牧接过来,敛下眼,将信放在手里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不孤似乎除了这桩事并没有其他事要与他说,就在不孤要与景牧擦肩而过的时候,景牧出声道:“今晚不必准备我的饭了,我不在家里吃。”
“是。”不孤应道。
并没有多问什么。
作为一个下人,想要命长,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毕竟很多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短寿。
“那世子殿下的呢?”
毕竟景辉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住在这里,但是不孤还是少不得要问上一句。
“他若是在这里吃饭,你们就准备,可以提前准备着。”景牧淡淡的道。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怠慢了从帝都远道而来的嫡亲兄长。
否则日后传出去,终归不是太好听。
景牧回到书房,景牧将信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揉了揉眉。
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景牧总觉得今日身上格外的疼。
疼得他觉得呼吸都是疼的。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打开程筠墨寄过来的信。
虽然他与程筠墨离得极近,但是程筠墨毕竟不晓得他的身份,加上他刻意控制着回信的时间。
程筠墨也从来没有往他身上猜过。
景牧将程筠墨的信看完之后,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只是并没有交给不孤,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与程筠墨寄过来的信,一起收了起来。
既然已经答应了程筠墨要去今晚的庆功宴,那他便是一定要到场的。
毕竟言而无信不是一个好习惯,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上司。
那便更是不该。
北疆的夜晚会格外的冷,景牧刻意穿得颇为厚实,静静的等待夜幕降临。
程筠墨的庆功宴是延续了北疆军营里庆功宴的风俗。
篝火宴。
不像帝都宴席那般郑重,更像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聊家常。
不过话虽然是那么说,但是身上有官职的人还是例行了宴席的规矩,摆了桌子。
比起直接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载歌载舞的普通士兵,显得正式了不少。
只是该有的篝火与歌舞也不会少。
景牧从家过来的时候,直接到了宴会之地,彼时程筠墨还没有出现。
不知道是篝火位置的缘故,还是景辉这个人本身就十分耀眼,景牧第一眼就看见了景辉。
景牧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世子哥哥。”
只听见军营里李大人心直口快的道:“景牧大人来了,快做吧。”
景牧朝他点了点头,有看了一眼景辉,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景辉要碰他的肩的举动。
景辉失落的笑了笑:“坐吧。”
景牧虽然清晰的看见了景辉眼里的失落,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行礼道:“那世子哥哥,我便先去坐了。”
景辉虽然这两天才刚刚去军营,但是以他定北侯世子的身份,谁也不会蠢到把他的席位往后安排。
所以景牧的席位与景辉的席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景牧估摸着,整个宴席下来,他们可能不会有任何交谈。
程筠墨是与主帅裴大人一起过来的,她来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可以直接开宴了。
篝火通明,歌舞升平,一副现世安稳的模样。
可是落到景牧眼里却都不剩什么了。
景牧看着歌舞与跳动的篝火,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
再看一眼已经开始有人员走动的宴席,看着他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模样。
在这一刻,景牧突然觉得自己压根儿就不属于这个世间。
景牧活动了一下已经冷到麻木的筋骨,尽管他已经穿得比旁人厚实得多,但是身上却仍是一点热气也没有。
左右他在这里至多是个摆设,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
措不及防的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景牧被迫留了下来。
“既然定北侯世子已经来了,那景牧大人是不是可以离开军营了,毕竟景牧大人一介文臣,待在军营里也不安全。”
未等景辉回答,程筠墨便笑了笑道:“白将军大约是喝醉了,倘若军营都不安全的话,那北疆还有什么地方安全?”
“军师赎罪,末将不是这个意思。”白将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大约是说错话了,连忙请罪道。
程筠墨摆了摆手道:“今夜好歹是我的庆功宴,我们诸事皆不提,尽管快乐。”
程筠墨站起来举杯道:“但是我程家人在军营用人从来都不走军营那一套。”
“所用之人也从不归属军营,所以定北侯府世子与景牧走不走根本就不想干。”
程筠墨此举就只差明目张胆的说她一定要护着景牧。
景牧看着穿着一身红衣,带着银色面具,手举酒杯的程筠墨。
不知道为何左眼突然流出了一滴泪水,景牧闭上了眼睛。
这可以说得上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是程筠墨给予他的。
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的偏向他。
景牧突然觉得心里酸胀得厉害,喉咙也堵的厉害。
景牧再也无法继续待在宴席上,他怕他会更加失态。
等到了一个无人也只能隐隐看见篝火的光亮,与隐隐听见他们欢笑的地方。
景牧再背对着光,蹲在那里,自己将自己抱住。
突然就那样失声痛哭。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已经走得够久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有什么。
可当有一个人带着满身的光芒向他伸出手的时候。
那一刻,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很累。
景牧渐渐的哭得身子都有些颤抖,像是要把这么多年以来所受的全部委屈都哭出来。
待景牧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景牧静静的坐在枯草地上,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星。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筠墨摆脱了一干人的灌酒,找过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景牧仰着头望着星空,身上还带了一些抑郁的气息。
但一切又十分的和谐。
与他、与星空、与他身上所带的淡淡抑郁的气质。
一切美得像一幅画。
让人望而却步,怕打破了这一副美景。
但程筠墨还是走了过去,带着淡淡的酒香,在景牧的身旁坐了下来:“还伤心呢?”
“没有。”景牧淡淡的道。
景牧如今已经缓过来了,在漆黑的夜里已经再也无法寻到他刚刚哭过的痕迹。
就仿佛刚刚的失声痛哭只是景牧的一场梦,既然是梦,自然除了入梦人之外。
这世间再无旁人知晓。
程筠墨没有看景牧,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想离开军营吗?”
“军师怎么会这么问?”
“我想了想,你留不留在军营,说到底还是你的事,这事还是要看你的想法。”
“倘若,我说不想留呢?”
“倘若你不想留,我自然会让你体体面面离开,好歹也曾是我的人,没道理要让让人看笑话。”
“我说过了,程家人护短。”
而程家人护短,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景牧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眉眼不由自主的弯了弯,言语里带着笑意道:“倘若我不离开呢?”
“那军营之中谁都不能欺负你。”
“军师这句话可真霸气侧漏。”景牧笑了笑。
顿了顿,看向程筠墨,多了几分真心:“那未来诸多日,还请军师多多照顾。”
“你少请假,一切都好说。”程筠墨淡淡的道。
“多谢军师关心。”
“开心了吗?”程筠墨突然问。
“什么?”景牧突然愣了愣。
“你开心了吗?刚刚看你不太开心。”
“你们程家人都有很多温柔吗?”
“温柔?”程筠墨带了一些疑问的道。
复而像是理解了景牧话里的意思道:嗯,只对自己人。
“你如今是我的手下,倘若我带程家人过来的话,你眼下这位置就是我程家人的位置。”
“你如今顶替了程家人照顾我,又是我的手下,四舍五入自然也就是程家人。”
“那军师真的是继承了程家人护短的传统。”
以至于将他这个人都纳入了她护短的范畴。
“军师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程家人过来?”景牧问道。
“因为麻烦。”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程筠墨失笑道。
复而又道:“我知道外界对我独自一人进北疆守军军营有颇多猜测。”
“但我刚刚所说就是我不带人的最真实的想法。”
当然也是最表面的想法。
至于更深的想法,程筠墨觉得也没有必要说出去。
恐怕也不能说出去。
“我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人太多,我会不习惯。”
这话确实是实话,自从程筠墨到了北疆军营之后,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当然这可能是与军营里只有她一个姑娘有关。
但若不是做惯了这些,程筠墨不可能做的那么自然与顺手。
“军师果然与众不同。”
“那只能说程家与众不同。”程筠墨笑了笑:“景牧大人物应该知道我程家与旁处有些许个不同。”
景牧点了点头,只不过嘴里说出的话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军师不必如此客气,喊我景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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