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琛的脸,冷冷的,如同坚冰雕刻而成的冰像,他握着剑的手沒有丝毫的松懈,夏芸是谁,在他心里全无记忆,若不是那几条凶恶的狼犬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吠叫声惊动了他,他根本不会现身。
两年前,小岚就是逃亡的路中被九道山庄豢养的狼犬咬的遍体鳞伤,那血腥的一幕,在熊琛脑海中是记忆尤深的,当看到那一幕即将在自己眼前重现时,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涌上了眼眸,手中的剑自然便挥了出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几条狗,熊琛又恨又悔,心中想到的只是当年小岚浑身浴血倒在自己怀中的凄惨景象。
夏芸脸无血色,望着熊琛有气无力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所说不过是气话,你不要......记恨在心里,你还记得上次在客店里救的女子。我......是來......是來寻你的。”
熊琛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转身往山上走去,冷峭的声音在风雨中遥遥传來:“在这世上,能让我记恨在心里的事不多,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九道山庄也容不得你撒野,你从哪儿來便往哪儿去,不准再留在九道山庄里,否则我就杀了你。”
夏芸只觉胸口涌动着一股腥咸的暗流,自小到大,她何曾这样卑微过,可此刻在熊琛面前,她的确是卑微如同尘土。
夏芸哭丧着脸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竭力调匀着呼吸,可终究是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站在远处的两个暗卫相互对望一眼,也不再理会夏芸,悄无声息地隐入树丛中。
漆黑天幕掠过一道耀眼的闪电,惊怕疲倦的夏芸双手抱住肩头,蜷缩在牌坊前的台阶上,她已是筋疲力尽,一步也走不动了。
夏芸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己:“我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堂堂大翰国的公主......放任着宫里高床软枕,珍馐百味不去享用,偏要对一个江湖小子动了情,巴巴跑來这里自讨其辱,熊琛这小贼,终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现在只想回去,回到那个金碧辉煌的宫阙内,继续过公主的无忧无虑生活,可此刻这个美好的念头只能在脑海中转啊转,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粒般大小的雨点打在她单薄的身躯上,火辣辣作痛,头上惊雷滚滚,似乎下一步就要将她劈开两半。
夏芸强自支撑了一会,终于昏迷了过去。
***
夏芸仿似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当她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寝宫内,轻软罗帐低垂,檀香幽幽缠绕在鼻端,她低声呻吟着,立刻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公主,你醒了,可要喝口水。”
夏芸呆呆地看着顶上的锦帐,过了好一会意识才缓缓回归:“我什么时候回來的。我昏睡了多久。”
一个圆脸宫女掀开帷幔,带着讨巧的微笑,将她扶起,用垫子垫着后腰靠在床头上。
“公主睡了将近三个月啦,刚刚回來的时候公主发着高烧,御医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药烧才退下去了,可是公主就是晕迷不醒,御医言道公主可能是太过疲累,还有受了些惊吓,进入了龟息状态,只能安静调养,看什么时候睡够了,自然醒來。”
“三个月。我睡了三个月。”
夏芸惊叫起來,我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尽管这场梦有点长,可终究是梦,我还以为是短短的数个数次,以为醒來后是躺在九道山庄那座牌坊下。
“镜子,给我镜子。”
“是”
宫女将一面棱花铜镜递到夏芸眼前,夏芸瞪大眼睛看着镜子中苍白憔悴的脸,手指轻轻触摸着镜中的容颜,过了好一会终于呵呵笑了起來。
“我终于回宫里,真好,以后再也不出宫去了,我是怎么回來的。”
“奴婢不知。”
“不知。为何不知。”
“奴婢是真的不知,公主你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奴婢去给你盛一碗粥。”
夏芸喝过水,皱着眉看着走出走入的宫女,这寝宫和数月前离去时一模一样,宫女也是过往侍候自己的那十來个,这里的确是我的皇宫,可我是怎样回到宫里來的呢。
宫女递给她一碗温热的小米甜粥,道:“御医吩咐了,公主久睡醒來后,饮食务必清淡。”
夏芸看着玉碗里黄橙橙的小米粥,道:“我只觉得浑身沒力气,饿倒不饿,父皇。。。。父皇知道我醒來沒。”
宫女迟疑片刻,方低声道:“公主回宫后三天,翰皇便和龚嫲嫲一道离宫去了,至今未回,至于详情,公主康复后最好去问问香妃。”
夏芸愣了愣,撇嘴道:“香妃。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子,为何要去问她。父皇也是的,为何抛下朝政出宫去了。还有龚嫲嫲。。。。他们不是一直脸和心不和的么。为何结伴出宫去了。”
宫女吓得脸无人色,她服侍公主多年,自然知晓这位公主口无遮掩,可这说出这番话语,这胆子未免大了点。
“公主,请你慎言慎行,香妃如今怀有龙种,得罪不起的啊,”
夏芸啊了一声,放下粥碗,喜道:“真的。父皇日夜盼望的不正是这个么。天佑我大瀚,终于可以再度开枝散叶,这是天大的喜事哦,奇怪啊,既然香妃有了龙种。父皇为何不在宫中陪伴。”
宫女的声音压的更低了:“这个奴婢实在不知......”
宫外传來太监尖利的报门声:“香妃娘娘驾到。”
夏芸正了正身子,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道:“挂起帐子。”
仪态万千的香妃娘娘挺着浑圆的大肚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近,夏芸向她欠了欠身子,道:“芸儿见过香妃娘娘,芸儿刚刚醒來,四肢兀自酸软,不能下地行叩拜之礼,还请娘娘恕罪。”
香妃抚摸着高耸的肚子,笑眯眯地在锦凳上坐下,摆摆手:“罢了,你好好躺着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來了。”
夏芸敛眸看着盖在身上缎被上绣着的牡丹花,低声道:“是,芸儿也是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回來的,父皇......父皇不在宫中么。”
香妃明朗的神情倏尔黯淡下來,她瞅了夏芸一会,挥手让站在身边的宫女退下。
“你是怎么回來的,我也不清楚,那天我午睡醒后,听到宫女们奔走相告,说你晕迷在你寝宫的台阶下......大伙儿忙乱了两天后,你父皇在夜里忽然來到我的寝宫里,交给我一封信,言道待你醒后便交给你。”
香妃从衣袖内取出一封密封的信,递给夏芸:“这信在我这已经保管了三个多月了,你既已经醒來,那便交给你。”
夏芸全身微微颤抖,哑声道:“父皇呢。”
香妃苦笑一声,手轻轻放在肚皮上來回摩挲着,这龙种來的稀奇,十月前自己的身材还是婀娜多姿,月事也是每月一至,忽然一日春风來,御医把脉一诊,不知不觉已是身怀有孕四月有余......可皇上高兴,普天也高兴,那.......自己也该高兴......孩子说有就有了,这几个月更是日日见长,恐怕下月便要瓜熟蒂落了。
“皇上放下书信后,对我言道明日出宫云游,以后宫里的大小事务便托付给我,而朝堂上的政务,暂由俞亲王代管,直到你醒來,身子大好了,由你继承大统,为我大瀚国的女皇陛下,这份懿旨他已经交给了俞亲王,今日你醒來,俞亲王已经在殿外候驾。”
夏芸全身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脸容惨淡的香妃,颤声道:“不可能,父皇身子健壮,每天日理万机从不知疲倦,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大翰国的江山永固,怎会撇下江山,出外云游。这不可能,父皇到底怎么啦。”
香妃皱着眉,她感觉到肚子中的孩子重重踢了自己一脚。
“芸儿,此事千真万确......皇上的确抛下了大好的锦绣江山,不知去向了,这三月你一直在晕睡中煎熬着,而我何尝不是日夜痛心。我和俞亲王派出了数千探子去寻觅皇上,可得來的消息却是......却是......哎,”
夏芸一听,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大声道:“父皇究竟去了哪。”
香妃用手背拭了拭眼角,低声道:“据探子回报,皇上带着龚嫲嫲去了九道山庄......听说和九道山庄的前任庄主一起,在后山挖宝贝。”
夏芸一双眼眸瞪大,香妃望着她,缓缓点头:“这是真的,芸儿,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应和你一样,经过这三个月,我也看淡了。”
夏芸双手颤抖地拆开翰皇留给自己的信,淡黄的信笺上写着的正是父皇的字:“字付芸儿,父今离去,你即日继承皇位,只需心怀若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便可造福万民,三十年后,你可功成身退,让位与香妃腹中孩儿,为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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