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才提上去的嘴角,听见这一声,瞬间就复又垮了下去。“没眼色的东西。”嘴里紧跟着嘟囔了一句。
念声看着他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把人往外推了推,“海亮还没眼色啊?我瞧着他都快成了你肚里的从虫儿了,你一个眼风,他就能咂摸出你肚里的弯弯绕来。这些跟着你的人里,数他是最有眼色的一个了。”
“我怎么就没觉出他有你说的这本事来?”胤祥心里虽然多多少少有些赞同念声,但怎么也不能说出来。
“贝勒爷?”海亮在外头心里虽然发急,但也不敢贸然推门,毕竟眼下福晋也在里头,一头扎进去谁知会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进。”胤祥抬手在念声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才冲外头喊人进来。“什么事儿?巴巴的都不能让爷消停会儿?没看见爷这里正……”
念声的胳膊肘连忙捅了胤祥一下,生怕他下头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干什么?”胤祥故意的大声嚷了一句,“爷难道不是正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念声没的闹了个脸红,啐了胤祥一口,转身就往里屋去了。“海亮,喊人进来。本福晋头还没梳好呢。”
“嗻。”海亮嬉笑着应了,回身抬手就招呼了伺候的小丫鬟跟进去,伺候念声继续梳洗。听见里面有了动唤的声音,海亮才走到胤祥身边,低声说,“爷,盐丁儿清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一波了,这孩子怕出纰漏,喊着奴才刚才跟他一齐听了个大概。原说是要给福晋回话的,可是奴才听了,觉得这里头有点……爷,您要不要先移步过去听听?”
念声没说错,海亮是从小跟着胤祥一道长大的,如果不是隔着身份,俩人和兄弟也不差什么。主仆俩的默契,用胤禛的话说,那就是单是凭着眉来眼去的都能说出半本儿三国去。
胤祥听完,翻眼看了一眼海亮,见他一脸慎重,略一思量,就点了头。“走着。”两步走到门边,想想又停住,扭脸冲里屋寝房大声说了一句。“爷赶差事出门了。你有什么事儿自己定夺就是,实在有棘手的,就使唤盐丁往差上找爷去。”
很快就有小丫鬟从里头出来,冲胤祥福了福,“福晋请爷自放心去便是。家里福晋自当照料。”
胤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冲里屋又笑骂道,“敢情儿你是嫌弃爷这么大声嚷嚷有失身份吗?”
接着又是个小丫鬟从里屋出来,依旧是先一福,“福晋说,贝勒爷怎么都是对的。请您别闹了,赶紧忙着正事儿要紧。别耽误了差事,回头仔细皇上寻您的不是。”
胤祥一扬手,“得得得,都进去吧。”一边领着海亮往外走,一边儿呲牙做了个鬼脸,“她呀,什么都好,就是这规矩……”
“福晋的规矩,尤其的好。”海亮紧跟着胤祥的步子,一躬身就接了话茬儿。
“你……”胤祥被他噎的一滞,手点了海亮两下,也没想出旁的话来,只能笑了说,“你说的对。”
前头盐丁领了早起排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第一波人,在胤祥书房外头立了,等着贝勒爷问话。
胤祥匆匆回了书房,看见人都在廊下站了,便也不再进去,只让海亮进去收拾上差的东西,自己在阶上站了,背手打量众人一番,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爷赶着上差,你们捡要紧的说了听。”
盐丁眼珠子一转,拉了期间顶不起眼的一个出来,“你,把你问着的跟贝勒爷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十三贝勒府新建,府里的下人们,尤其是没有近身伺候过的,好些个对于主子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来时大礼参拜那会儿,眼下真让上前回话了,好好的巴结的机会,一时慌了神儿,竟连话也说不囫囵了。我我他他的含糊半天,听的胤祥都皱眉头了,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急的盐丁在后头,抬脚学着他师父的样子就踹了一脚。“上不得台面的狗肉包子,刚才你嘴皮子不是溜索着呢吗?”
胤祥翻了盐丁一眼,挥了下手,“算了。别为难他了。你刚不是听他说过了吗?你上得了台面,你这个包子比他皮滑,你来说。”指了让盐丁上前。“你也仔细听着,他有什么没说清的,你跟着找补。”然后又指了指那个说不清的下人。
盐丁听见叫自己,躬身上前,跟胤祥打了个千儿,才开口说,“昨儿个夜里,福晋就打发了奴才,让安排……”
“捡要紧的说!”胤祥摆手打断了盐丁。“爷耽搁不起。”
“是。他打听到,僧格大人家里在约摸两个月前,曾经进出过好几波西域番僧。其中一波进了富察府,就没再出来过。之后僧格大人还通过京城的药行采买过不少各地药材。有多事儿的还瞧见过送药材的车,都是半夜从富察家后门进出,不用骡马车,一水儿人推的独轮车。每个七八天就能有一趟送进去的,每次五辆车。上一次是六天前,算算日子,今明两天夜里可能就又该有人去送药材了。”盐丁一番话说的极为顺溜清楚。
胤祥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变化,“还有什么?”
“还有……”盐丁回头看了看站成一排的六个人立,指了离自己站的最远的那个,跟胤祥回话说,“贝勒爷,再有就是这小子了。也是巧了,他跟僧格大人家四姨娘的娘家沾亲,论起来是僧格大人四姨娘姥姥家小舅舅的表叔的三舅母的……”
胤祥一个眼风。
盐丁就住了口,照着自己腮帮子上就拍了一巴掌,“捡要紧的说。他家里的女人,前儿个才帮这个四姨娘屋里做了点织补的活计,换了几个钱儿。听这四姨娘说,富察小姐这病来的突然,前一天人还好好的,欢蹦乱跳着,只过了一夜,就突然高烧不退,身上一片片的长那些痘疹。这四姨娘还说……”
“还说什么?”胤祥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那淹了灯芯啊?等着爷挑你呢?!”
“说富察小姐八成儿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脏东西了才得的病,因为她身边的丫鬟恰巧碰见过富察小姐从那些西域番僧暂住的小院儿里出来过。”
胤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侧脸看见海亮已经收拾停当,抱了东西出来,就问,“还有什么吗?”
盐丁略一思量,肯定的说,“要紧的也就是这些了。”
海亮看了胤祥的眼色,忙上前凑近了,小声道,“其余细碎的,奴才刚刚听过了。爷要是想听,奴才路上慢慢跟您说了。这会儿子,该走了。”说罢抬头看看天儿。
“每人一吊钱,下去吧。”胤祥也不再说什么,迈步就往外走。
海亮吩咐众人去领赏,示意盐丁跟上自己。“你这几日就好好跟在福晋身边,凡事都机警着点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早早的来跟贝勒爷回。要是福晋有什么……仔细你的皮!”
盐丁脖子一缩,忙满口应下,自己师父很少跟自己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让他心里对跟着福晋这件事儿不由得又看中几分。“那……师父,这些刚刚说给贝勒爷的话……福晋那边?”
“才说了你机灵,就来犯傻打你师父的脸吗?”海亮捧了胤祥上差的一应物件儿,脚下一步不乱的追着胤祥的步子,嘴里不忘提点自己徒弟。“差事本就是福晋指了你去做的,自然是要跟福晋回话交差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贝勒爷都听过了吗?那贝勒爷有说那条是不能让福晋知道的吗?”
盐丁眼珠子一转,“那到没有。”
“没有就该干嘛干嘛去!”海亮没好气儿的说。
盐丁答应着,也还是把胤祥跟海亮送出了门,才一溜小跑的往后院回念声话去了。
胤祥翻身上马,等着海亮把物件儿都在他那边马鞍子上都归置得了,才催马动身。“盐丁已经不错了。爷记得你当年没少吃你师父的爆栗子,回回挨了罚,回来都哭哭啼啼的哄爷的点心吃。这才几年啊?就会训徒弟了?”
海亮倒是不甚介意自己主子揭自己的短儿,“我们那会儿子受的罪,他哪儿知道。师父那么教导着我们,您看我们几个不也还是不长进?”话一出口,海亮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了,赶紧改了话头,“奴才刚才还听了好些细碎的,有说僧格大人找西域番僧是为了求延年益寿的方子,留下这波是真有本事的,已经开炉炼丹了,那些药材不过是炼丹的物什。”
“番僧又不是牛鼻子,炼的哪门子的丹药?”胤祥不以为然。
“也有说是僧格大人新纳了姨娘,但是自己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就……”海亮说着自己先尴尬了。
“力不从心?”胤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味儿来,指着海亮就笑骂道,“真难为你想出这么个词儿来。我看啊,他是有心有力,老当益壮的很呢。”
“爷,您的意思是?”海亮觉得自己主子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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