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朕的身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最信任的左右手寒未辞和相凉卿如今都在远离临都的南境领兵,没有皇命不可返京。而皇宫里留下的,只有独掌大权的太后和野心勃勃的三皇子。
江长兮的信任毫不动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这是自欺欺人。”皇上毫不留情地讽刺。
“皇上这是不信任寒未辞,还是不信任自己?”江长兮反口讽刺回去。
陆公公吓得脸色发白,“王妃,请慎言。”
皇上抬手,让陆公公闭嘴。他面色不变,不见恼意,“你倒是真敢,如此跟朕说话,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皇上自然会杀臣妇。不过那是从前,至少现在皇上不会。”江长兮淡淡地道。
皇上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见皇上没有怪罪江长兮的意思,陆公公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发觉背后冷汗津津,真是觉得这一会的功夫,就让他真实的感觉到了什么叫跌宕起伏。他突然觉得这位王妃娘娘太有胆色也不是什么好事了,这样的对话再来几遍,他就算有再好的心脏也受不住啊。
可惜他还得伺候在皇上身边,不能避开,只能暗暗祈祷王妃不要如南襄王爷那般多刺,三句话里不顶撞皇上两句就浑身不舒坦。
江长兮又给皇上诊了一回脉,皇上恢复得比她想象的快,这勉强算是好事吧。
江长兮想了想,还是在原来的药方上改了几味药,交给陆公公去抓药。
知道皇上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江长兮没有掺和的意愿,改完药方后就自觉退回了耳房,翻了几页陆公公给她找来的藏书看。
耳房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是陆公公在回皇上的问话。
他们完全就没有要避开江长兮的意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江长兮不刻意也能听个大概。
江长兮放下书,耳房开启的天缝透出一缕蔚蓝的天光。分明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江长兮却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可无论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幻,这供江长兮藏身的小小耳房里,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风平浪静。直到三皇子的亲卫队包围了帝寝宫。
江长兮从陆公公的手中接过药——这是她一直在服用的祛除体内血蛊余毒的汤药。江长兮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淡定,接过药一口闷下,苦涩的味道从味蕾直冲大脑,让她短暂地动作迟缓了一下,才将空碗还给陆公公。
陆公公每次看江长兮喝药,总觉得不可思议,“王妃不觉得苦吗?”
“苦啊。”江长兮从陆公公端来的小碟子里捡了颗蜜饯丢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冲淡了苦涩的药味。
一点都没看出来。陆公公在心里默默吐槽。
江长兮对他笑道:“我是大夫啊,若是表现出怕喝药,会吓坏小朋友的。”所以要以身作则,做好榜样啊。
陆公公就算久居深宫,对江长兮的医术也是颇有耳闻的,“王妃是个好大夫。”
“我也希望我能做个好大夫。”江长兮笑了笑,笑靥温和柔软。可怎样才算是好呢,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界定吧。
江长兮在帝寝宫的耳房一住就是半个月,临都城的天一变再变,本该是温暖的春天因为这波云诡谲的朝局而泛起刺骨的寒意。
三皇子逼宫那日,江长兮被连拉带拽塞进了暗道里,皇帝态度坚决地保护她,帝寝宫里的血腥杀意愣是没让她沾上一星半点。
“真的没问题吗?”江长兮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被陆公公和小李子联手塞了进来,快速的一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
“王妃放心吧,皇上龙体如何您最清楚了,莫说这会是装病,便不是,三皇子也不敢对皇上如何的。”小李子一个劲的劝江长兮快顺着密道离开,“倒是您,若让三皇子发现您,可是不得了。”
不对,事情不对。江长兮感到隐隐的不安。从三皇子假传圣旨监国后,这半个月来,三皇子每日都会过来帝寝宫试探一番,多危险的局面皇上都能一一化解,也没有让她借暗道遁走的时候。可今日……
“李公公,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江长兮现在能问的人,只有小李子了。她真的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竟然直到现在才察觉不对……
小李子有些为难,陆公公特意叮嘱过不能告诉王妃的,“王妃多心了,哪有什么事啊……”
“看来李公公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江长兮抿了抿唇,转身朝来的路走回去,“既然李公公不知道,我只好亲自回去一探究竟了。”
“王妃,王妃……”小李子哪里敢让江长兮回去,那根本就是在送死啊,“王妃您不能回去,他们在到处抓您啊。”
小李子一着急,就将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他一脸的懊悔,在心里觉得对不起陆公公的嘱托,但见江长兮因为诧异而停下了脚步,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破罐子破摔道:“三皇子勾结南疆暗使,伙同靖安侯府向皇上下蛊,条件就是南疆助三皇子登临帝位,三皇子助南疆得到王妃。”
虽然小李子也不知道南疆要得到王妃做什么,但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陆公公说南疆人是想要王妃的命!
莫不是王妃能解白骨疫,几次三番坏了南疆的好事,才招来这杀人之祸?
不过怎么样,他小李子都要保护王妃平安出了这皇宫。
“王妃快些走吧,三皇子逼宫,南疆暗使在皇宫到处搜查王妃踪迹,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处暗道的。”
竟然是为了她?
江长兮也是惊呆了,她和南疆还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细究起来还是有的。不说她的外祖父梁老半生心血倾于蛊毒之解,阴差阳错得到了南疆奉为至宝的血蛊,就说她的母亲为救她的性命,将这血蛊养于她的体内,为她续命,这仇这怨可是结大了。
这样算来,小李子口中的南疆暗使的身份江长兮也是心知肚明了。
不是没有猜想过,只是没有想到殷褚识对血蛊如此看重,南疆如今腹背受敌,他自己的处境也不好过,还舍得让谢子鹰留在临都视机而动,就为了她手中的血蛊。
可是怎么办呢?虽然没有全解,可她已经服下了红丹草,换来这眼疾的同时,这存活于世的最后一只血蛊也彻底消弭于她的骨血中了呀。
这怕是殷褚识也没有想到的吧。
“三皇子与南疆暗使来势汹汹,皇上真的不要紧吗?”
“王妃放心吧,小公爷已在回来的路上了,勤王救驾不过早晚,皇上安全得很。”小李子就差告诉她‘您的命可没有皇上金贵,三皇子也就敢动动您的命了’,“王妃,您快走吧。”
江长兮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的命不能跟皇帝的比。若说皇帝的命是金疙瘩,那她的命就是草芥。在三皇子眼里,她的命也就只有在跟南疆做交易时,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价值。
思及此,江长兮也不再犹豫,跟着小李子在暗道里东拐西拐的。小李子走得急,她紧追慢追的,勉强跟着。
突然寒光一闪,暗道中传来刀剑相交的器鸣声,凌厉的剑风削下江长兮的一缕青丝,砸在身后的土墙上,尘土簌簌落下,扑了江长兮一头一脸。
“王妃快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李子吃了一惊,等他看清楚紧追在他们身后缠斗的两方人中有皇帝身边的隐卫,大概也能猜出另一方人马不是三皇子的人就是南疆暗使的人,立马回过神来推着江长兮往暗道出口跑去。
江长兮也是懂得惜命之人,皇帝如此周全的保护也不是叫她来犹豫不决的,当机立断随小李子跑走,将身后的缠斗远远甩掉。
暗道的出口在季云林带她进宫的小院里,江长兮和小李子一出密道就看见一片杂乱狼藉的景象,小院外有声响传来,两人不敢出声,也不敢回暗道里,只能猫在柴房的一角等外面的人搜查无果后离去,方才摸了出来。
江长兮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这是小李子从未见过的。也许是看惯了江长兮温和柔婉的样子,见她突然变脸,小李子竟然觉得有些可怕,“王……王妃……”
“我们去承天门。”迈出柴房门槛,江长兮头也不回。
小李子大惊,上前去拦,“王妃,您不能去啊。他们就是想用那些人逼小公爷交出护国令,这是陷阱啊。”
“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抓了秦陌,是秦陌啊!”一想到方才那些人说的,江长兮就觉得骨子里都泛起了寒意。
三皇子抓了秦陌,要以秦陌威逼相凉卿交出护国令,奉他为新帝……
三皇子是疯了吗,他怎么会想到拿秦陌来威胁相凉卿的?是抓不到和阳长公主死马当活马医了,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江长兮都不敢去细究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她只是怕,在相凉卿面对这样的两难之境时,以秦陌那样刚烈果决的性子,会选择玉碎瓦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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