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院了。
并不是因为父亲的病好了,父亲的病情既没有好转,也没有继续恶化,是主治医生建议出院的。
医生说,医院的环境不好,不如回家养着。石涛听出了医生的潜台词,父亲好不了。
可他不甘心,与哥哥和母亲一同找了医院的副院长。这个副院长是他们村的一位同姓族人,也是一位心脏外科专家。
这位族人亲自给父亲看了看,又与主治医生进行了交流,最后也是建议出院。
不再给父亲治疗,石涛心里过不去,但在母亲的坚持下,还是给父亲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继续给父亲输液,同时口服药物。输完七天液之后,父亲竟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会跟前来探视他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说上几句话。
父亲病成这个样子,可他一点儿都不糊涂,他能一眼认出前来看望他的人,张口就能叫上名字来。
父亲的记性好石涛是很佩服的。父亲识字不多,据他自己说曾经念过三个月的私塾。
父亲的口算能力极佳,与别人合作小生意,没有记事本子,账目从来没有出过错。
听别人唱过的歌曲戏曲,听过的评书,甚至他小时候上私塾念过的课文,父亲都一直记忆犹新,经常给石涛唱上一段,说上一段,背上一段。
在那个连收音机都不普及的时代,石涛就是听着父亲这个不用电池的收音机,长大的。
后来父亲得了病之后,很容易劳累,晚上就关掉了它的收音机。
石涛再也不能听到父亲给他讲评书,唱大戏,唱歌曲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石涛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哥哥还要下地干活儿,白天来的少,晚上待得时间也不长。
石涛不须上班,便专心和母亲伺候父亲。
躺的久了,父亲会感觉到累,需要翻身。母亲一个人翻不动父亲那比较肥硕的身体。石涛和母亲两个人才能让父亲躺得舒服一些。
每日要为父亲喂水、喂饭、喂药,接屎、接尿、擦身。父亲翻身越来越频繁,折腾的石涛和母亲都很劳累。
石涛有时间就想睡上一会儿,客人来了都没有精神去陪人家说话聊天。
后来母亲发现,父亲的臀部有两块压红。
石涛曾经听医院的护士说过,这两块地方不能碰破,一旦破了很容易感染。
如果破口迟迟不能结痂好转的话,说明病人的免疫力在下降,病人将不久于人世。
母亲得知,便异常的担心,每天都有碘伏为父亲在那两块压红上消毒。
压红终于还是破了,母亲更为小心,坚持消毒清创。
破口结痂了,母亲很高兴,但过了几天,发现里面有脓水。石涛和母亲的心都一沉。
在石涛和母亲伺候了父亲四十天之后,父亲走了。
石涛很悲痛,久久不能走出怀念父亲往昔的回忆。
小时候,父亲给他做玩具,一杆红缨枪石涛甚是喜爱,父亲还会耍给他看,石涛乐得直蹦高。
父亲给他做玩具枪,一根高粱杆儿能打十几米。就连后来的小火枪以及芦苇编织的玩具枪,都是父亲教给他的。当然哥哥也会给他做一些玩具。
父爱如山。父亲从来不会对石涛刻板的说教,他会将一些道理,融入到他的故事中,让石涛听得津津有味,而接受他的观点。
看到石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母亲直安慰直劝导,人死不能复生,别想他了。
石涛打电话,把尚美叫了回来,与哥哥一同为父亲办理了丧事。
跟母亲临别前,石涛说有想要辞职的打算。
母亲却劝阻他,“不能辞职。今年你不顺,伤了老人,运气不好,还是回公司上班吧。”
虽然石涛不迷信,但他确实还没有想好辞了职到底干什么,听母亲这么说,也就应了母亲。
现在这个院子里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石涛邀请母亲跟他一同回海市生活。尚美没有反对,也一同邀请婆婆前去。
也许是母亲遵守一些老例,也许是母亲依然怀念父亲,不愿意立即离开这个房子。说是这里不能让它空着,去海市生活的事以后再说吧。
石涛给母亲留了一笔钱,便和尚美一起返回了海市。
石涛在家里面休整的几天,平复自己那悲伤的心情,最后石涛还是自己安抚自己。
人固有一死,不管是多么亲近的人,终将会离你而去,而生活还将继续。
石涛给胡尤打了电话,决定不再回西徙公司了。
胡尤自然又挽留了一番,见石涛坚持,便同意了。
当石涛到劳资部报到的时候,李处长非常欢迎。说是正缺人手,让石涛留在了劳资处,就让他负责职工信息的采集汇总。
正因为之前石涛采集的职工信息比较准确,质量较高,李处长才对石涛比较信任,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把这项工作干好。
这下石涛又忙了起来。他更有意识的让自己忙,工作让石涛很快走出了失去父亲的悲痛阴影。
虽然忙,虽然累,但石涛终于有了笑容。
信息采集只是初步工作。原来徐图公司正在建立一套职工信息管理系统,包括所有子公司。
刚到劳资处一个星期,李处长通知石涛,下周到徐图公司参加系统创建和管理业务培训。
石涛一听很高兴,他高兴的不只是让他参加新业务的培训,能增长新技能,更为高兴的是,到京都他可以看到杨琼。
石涛想给杨琼一个惊喜,并没有提前打电话告诉她要去京都的消息。
因为培训,李处长专门到财务处借来一台笔记本电脑,供石涛建立系统用。
石涛周日下午就赶到了京都,到徐图公司报了到。公司统一安排了住宿,就在石涛之前住过的那个宾馆。
石涛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到宾馆一落脚,就给杨琼打了电话。
杨琼听说石涛来了,非常的高兴,告诉石涛,她现在还在路上,晚上请石涛吃饭,为他接风。
原来杨琼周六回海市了,今天下午才赶回京都,只是汽车比石涛晚了一个班次。
石涛一听,当时就有些后悔,真应该早一些时候告诉杨琼,那样他们就可以早点儿见面,一同乘车来京都了。
杨琼反而安慰他,“很快就会见面的,不要纠结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问题。”
挂了电话,石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又莫名地笑了起来。他是既喜悦,又急切,还带着丝丝的懊悔。
跟石涛住在同一房间的华增,是中部省城意能公司的劳资处长。
意能公司也是七巧公司的子公司,说起来都归郎崴颇管辖。
华增年纪跟石涛同庚,个头也跟石涛也差不多,只是比石涛要胖许多,人挺直爽,说话干脆利索。
一接触,石涛就很喜欢他,两个人便选择了同一个房间。
华增见石涛表现怪异,就问他,“打了个电话,看把你高兴的,是不是小情人呀?”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倒是一语中的,说的石涛一愣,赶忙打哈哈,“哪里是什么小情人,不过是好朋友,曾经好过。”
华增见无意言中了,笑了起来,“那叫老情人!老情人来了你自然高兴的,理解理解。本来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一同吃饭的,那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石涛倒有些尴尬了,连忙笑着说道:“那就改日,改日我请你。”
石涛与华增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着杨琼的消息。
现在已经进入十月,天黑的比以前早了。华增跟随一同前来的其他同仁出去吃饭了,杨琼还没有打来电话。
石涛忍不住打了过去。杨琼说路上堵车,还得等会儿。
石涛嘴上说,“没事儿,等你。”心里确实是有些着急,便在房间里,独自抽烟。
一个小时之后,终于等来杨琼的消息,说马上就到他宾馆楼前。石涛连忙下楼等候。
远远的石涛就看见路灯下走来一人,那熟悉而又难得一见的身影,他立刻就判断出那是杨琼。
杨琼穿一件浅棕色的风衣,娉娉婷婷的走来,更显得风姿卓越。
一见面,没等石涛开口,杨琼就说道:“让你等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石涛一愣,说道:“我们之间还这么客气干什么?等你是应该的,等多久我也等。”
杨琼立刻就笑了,而且笑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走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烤鸭。上一次没能陪你吃顿饭,挺遗憾的,今天给你补上。”
石涛见杨琼还记得上一次的情况,心中一股暖流滑过。
“啊,我不知道这里哪有烤鸭,还是请你这个地主带路吧。”
杨琼一摆头,说道:“离这里不远,几分钟就到。”
路灯下一对青年男女,不急不徐的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在旁人看来,那肯定是一对情侣,就像他们是在饭后散步。
进了烤鸭店,见客人很多,石涛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一张空桌。
两个人坐下之后,杨琼点了烤鸭,又要了一瓶白酒。
石涛见状,不由的笑了,他明白杨琼是想跟他喝两杯。
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两个人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席间两个人喝酒喝得痛快,石涛知道杨琼的酒量,这瓶酒他们俩是喝不醉的。
两个人的谈话自然也很欢畅,多是杨琼问询石涛。而石涛问杨琼的工作,杨琼三言两语带过。
杨琼为石涛调回无机公司感到高兴。石涛则跟她谈起发生在西徒公司的一些逸闻趣事,当然那些伤心的事他只字未提。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待的时间就久了,周边的餐桌已经换了两波客人,他们还没有吃完。
看看时间都快十点了,石涛和杨琼赶紧结束就餐,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往回返。
分手后,石涛回到宾馆,华增已经睡着了,今天晚上石涛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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