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寒而生

    
    陈沐燃看着眼前无比认真的男生，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她隐约记得睡梦中好像也曾有过这样的声音，可每次她努力追寻，最后都无果而终。陈沐燃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顾少卿。
    “我，并不认识你。”
    顾少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病房里出来的，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统统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沐燃的眼神，清澈，陌生，甚至多了一些防备。他背着包，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满脑子都是她叫陆思延的声音。
    “思延，你认识他吗？”
    “思延，我还想喝水。”
    “思延....”
    拳头狠狠的砸向墙壁，一声闷响在长廊里久久回荡着，顾少卿无力的坐在地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像极了那年照在他们身上的路灯，可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心事重重的女孩了。
    所以哪怕过了多久，那个人，他始终无法替代。
    顾少卿突然消失在了陈沐燃的生活中，陈沐很担心，但碍于那段录音，她并没有主动联系他，也没在沐燃面前提过他。陈沐燃恢复的很快，几天就已经完全康复了，为了尽快追上学习进度，她办理了出院手续，跟学校协商好了下周一去报道。出院那天很多人都来帮忙，简繁特地带了朝暮亲手做的花束，陆思延也请假跑出来帮她们搬东西。一群人叽叽喳喳热闹得很，沐燃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梁爸梁妈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一群人又是一顿忙通，只留沐燃一个人站在门边吹风。陈沐燃看向远处，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事，有什么人，被她忘记了。她有些不安的东张西望着，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秋日里已经有些凉了，陆思延从楼上下来，看着有些焦灼不安的沐燃，轻轻叹了口气，默默从背后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感受到身上突然的温暖，沐燃的心突然就静了。这仿佛是一颗定心丸一样，她隐约记得，记得有个人也是这样，这样为她遮风挡雨，这种感觉...沐燃猛然回头，正好与陆思延对视。陆思延被沐燃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他的双手没有放开她的肩膀，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顾少卿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身边，放着沐燃最喜欢的蛋糕，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突然想起在图书馆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她....真的忘记我了吗....顾少卿看着他们坐进了车里，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从他面前远去。
    “少爷，老爷让您回家一趟。”
    “....走吧。”
    顾少卿起身走向了车。管家叹了口气，将蛋糕放在了垃圾桶上，选择了与陈沐燃相反的路线回了顾家。
    顾父已经等他等了很久，仿佛只是一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古董收藏家，而是随时等候发落的阶下囚。顾少卿回到这个有些冷清的家，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
    “你去找过林子傲了？”
    “是。”
    “你...疯了？”顾父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雨的人，他端着茶杯坐在那里，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以为，你找了他，就万事无忧了？”
    “不论怎样，他都不该滥杀无辜。”
    “呵，无辜？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是无辜？”
    “林菀做错了什么？梁朝暮做错了什么？沐燃又做错了什么！”顾少卿忍不住吼了出来，这些事，本不该在他这样的年纪来承受，可他偏偏桩桩都看见件件都知晓，他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甚至让他喜欢的女生连续经受两次伤害...顾少卿捂着脸，他真的受不了了，多日来的压力和自责冲洗着他的灵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顾父闭了一下眼，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刀尖上行走，我也曾跟你一样，只想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事而活，可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被逼到绝路的好人做了坏人，也有坏到透的坏人一直充当着好人，我看了这么多年，才看透那么一点，也把自己看进去了。”
    “林家这些年，也苦，也怪这胜负欲太强的弟弟，拖得林大哥累死累活，一路给他收拾残局，要只说害死海峰老婆的事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去沾染走私，从道上结识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哥，尝了几次甜头便深陷其中，甚至把他哥也给赌进去了，林大哥没办法，只好暗地里给人家疏通关系，以保弟弟平安。”顾少卿轻轻抬起头，他看向面前苍老了许多的父亲，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许多无奈。
    “后来林大哥实在周转不过来了，来找我帮忙，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也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俩就暗地里商量，想着怎么着才能把林家给捞出来，我就去找了海峰，海峰老婆和林嫂子是闺蜜，这事虽然冒险，可他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们几个就瞒着林子傲，制定了个计划。”
    “原来...是这样....”顾少卿喃喃的说着，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当年他知道的，不过只是他们的计划而已，他的父亲不是走私犯，林家也不是，他们...都不是。他仰起头，心中的结仿佛一下被解开了。
    “那那个**...”
    “是那个走私犯埋的，我们想尽办法查他的消息，终于有了一点头绪，他想把海峰和林子傲都解决掉，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过...他应该也给林子傲说只要杀掉海峰就可以保住他，所以他才会冒着风险开了枪。”
    “那现在...”
    “少卿，你要相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意外，你只有保护好你自己，才能去保护别人。”
    “父亲...”
    “如今三家只剩下咱们家了，我不想坐以待毙，我会抓住他为海峰和林大哥报仇，”顾父放下茶杯，起身往门外走，在手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他回过头看向顾少卿，“要照顾好你妈，还有啊....她失忆了不要紧，大不了从头再来，哭哭啼啼，一点不像我顾廷的风格。”
    砰，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