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记得自己是被几个商业间谍抢走了,还有,你刚刚怎么说来着?什么阿基米德的,你怎么搞的?没在好好上学,怎么掺和进些事里来了!”说到最后德瑞不由得大为光火。
德澜顿时有些尴尬,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于是把自己如何加入乌托邦的事和盘托出了。
德瑞叹了口气:“我要是不在电脑里早就揍你一顿了,算你小子运气好,谁叫现在是多事之秋呢?我自己都摊上这些奇怪的事情了,还是先度过眼前这关再和你秋后算账吧。自从你去留学以后,我们兄弟俩倒是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侥幸度过一关的德澜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一直想办法瞒着老哥了。只是回过味儿来的他,心里却又为另一件事情纠结。到底自己的哥哥现在情况如何了?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想到人体实验,复制人格,实验意外这些词,他就不禁双手颤抖,满头冷汗。比起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复制德瑞,已经接触过乌托邦技术的德澜对此更为心怀恐惧。
乌托邦是怎么样一个组织,德澜很清楚。简单来说,乌托邦的宗旨是想要建立一个理想国,过去这被认为是不现实的事情,可是在智能时代的今天,技术上的突飞猛进却让这种理想化的设计不再是天方夜谭。他们怀着一种奇怪的理念,那就是人类自己过于私情化,以至于永远无法诞生一个长治久安的文明,可是AI作为绝对理智的一种机械,能比人类更好地管理人类,由AI来参与统治,就能避免绝对的贪腐、私欲乃至舆论的影响。
为此他们研发了许多推广AI统治力的科技,比如脑机接口,这种技术能让人类与电脑直接相连,这样人类的思维方式就可以向AI靠拢,并且依赖于电脑的高效运转,可以轻易降低文盲的比例。
曾经有一种观点认为,纯粹的专制会导致权力腐败,纯粹的民主会导致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力,唯有智者治国,由受教育的程度决定选举权的大小,才能避免前两者那种被愚者把持权力的危害。
德澜对此观点倒谈不上支持,因为说出这种想法的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从社会底层爬上去的人。所以自然也站在了他自己的立场上。智者治国,只是以少数人,代替“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个足够中立的评判机制,又有多少区别呢?底层的人天生缺乏社会资源,而上层阶级则天然有着更高的起点,这等同于人人生来就不具备相同价值的生命。况且底层的人大多数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历史上的经验还少吗?想要底层人改变自己的阶层实在是太困难了,长久下去,很难继续保证底层人的话语权,而不变成上层社会永远把持权力的情景。
可这在AI技术突飞猛进的今天,却未必不能依靠技术来解决了。一个公正中立足够理性的机构?全体民众都开启足够高的民智?社会资源,机会公平公正?这些,自可以依靠AI这超人一等的“智慧”机器解决。换句话说,就好比远古时代的人将命运交给无可抵抗的“天威”,“自然”一样,人类把决定权交给“AI”也没什么不同。
德澜对这种想法自然嗤之以鼻。把“AI”捧上神坛吗?虽然不知道乌托邦在打什么歪脑筋,背后到底是什么诉求,但是这种做法背后多半有着什么阴谋。何况,他,程序员才是AI们的创造者,他是他们的造物主,他怎么会让自己的造物来当自己的神?
没有一个人会放弃人的高傲去让一个机器控制自己的想法,或是决定自己的生死。他德澜也不例外。恐怕只有乌托邦的疯子才会自愿去做这种事。因此哪怕在这个AI越来越表现出超人一等的优越性,脑机接口技术像是为新人类反超AI量身打造的唯一出路,德澜也没有同意乌托邦对他使用。这背后的隐患,作为一个技术人员,隐隐能猜到一点。至少,得由他德澜亲自打造一套脑机接口系统才放心。
其实,他已经隐隐怀疑乌托邦背后的一些秘密了,乌托邦内部奉行一种AI为尊的价值观念,以及许多AI在乌托邦内部具备的高权限,高职位,让他有种怀疑,似乎乌托邦的高层,尽被AI掌握——例如第一次去总部时与他见面的乌托邦领袖苏格拉底,对方虽然顶着个全球富豪榜前10的身份,可他总觉得那个人的行为,比起人已经更像AI了。诚然这似乎是符合乌托邦内部对尊崇AI的一贯主张,可他总觉得不是那么单纯……
收起一些危险的思绪,再转过头来想想方丹的事情。这个国内最先进的研究所,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早在乌托邦内部的时候,德澜就已经嗅到一丝气息。乌托邦这样的庞然大物,为什么会选择隐身幕后呢?在多次查阅乌托邦在其他海外国家的秘密推广行动中,他似乎能看到一个影子——乌托邦有一个死对头,在与他们针锋相对。
奇怪的是,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心怀道德悲天悯人的善类,对那些战乱国家,成为难民的人们,做的勾当与乌托邦的行径一般无二。甚至可以这么说,乌托邦尚且还把人当做一种资源来利用,对方却对人没有丝毫兴趣,是死是活不在心上,相反倒像是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些理念差别。对方似乎是非常重视乌托邦的AI技术,行动目标总是冲着掠夺乌托邦高层来的。
现在看来,会是方丹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哥哥……德澜的表情有些沉重,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德瑞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只好出言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在是这件事情我们兄弟俩发现得早,只要我们从现在开始谋划,未必不能逃出这个死局。”
德澜似乎松了口气,点头赞同。
“当务之急是赶紧收集情报,我在乌托邦内部倒是清楚不少秘闻,原本我们这趟行动就是为了获得你这机器上的情感模块技术,来填补脑机接口的一个重要缺陷。我原本准备把你解析完成后分批打包,通过乌托邦的网络秘密通道传输出去。现在倒是不用改计划,只是不再需要拆分了,既然你有自主意识,我们可以试试主动逃离,通过那个秘密通道逃往别的地方,我会为你专门设置一个出口。”
“这个不急,我们现在缺少的是方丹这一方的资料,对方的监视力度,对滨海市的掌控力现在看来都不是等闲的,可别到时候连方丹的封锁都突破不了。不过我有个设想,现在的我肯定不是本体……”接受自己是机器身份的德瑞似乎还有些别扭,不过目前理智胜于情绪化的他倒也勉强接受了现状,“总之,我的本体是什么情况一定得想办法弄清楚。我有个想法,先让我连接上网络,我有种预感,那次我做梦直接与电脑里的AI联结到了一起,那么这次说不定也能反过来连接到本体……哪怕不成,我也能在网络中快速收集情报。”
德澜也赞同这个计划,于是两人立刻推敲一些细节,德瑞开始熟悉身为AI的一些“操作”,比如运行程序,检查“身体内部”,给自己的身份“加密”。德澜给他编写了一套能自如运转“身体”的程序后,就开始加紧检查lender内部的发信装置,以免两人一连上网络就暴露身份。
准备万全后,德澜深深吸了口气,解除信号屏蔽,插入网卡,连接网络!
德瑞只觉得在0.1秒内他的身体被拽入一片信息的大海,数不尽的资讯飞来飞去,有些穿过他的身体,有些挤入他的脑海,又流出去,仅仅那么0.1秒钟,仿佛错觉一般,他立刻感觉到自己连接到了,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另一个自己,连接了过去。
……
钢铁城,铁匠的机械改装间。
以手表形态接入控制电脑,一边在网上吸收各种改装知识,一边正在操作机械臂组装一台电动机的德瑞就这么突然停下了动作。
1秒钟后。理解了一切的德瑞仿佛无事一般继续组装起电动机,只是他仿佛兴奋了起来,动作一下子快了一倍。
在手表的内部,德瑞的主意识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数据空间中,他的眼前有一棵不断流淌刷新着0和1数字的巨大任务树,以及数个监视器屏幕。
其中最大的一个屏幕里显示着他从网络上收集来的改装知识,这个屏幕还在不断刷新检索,剔除冗余部分,当它精炼到某一时刻,就会打包成一个压缩包融入任务树中。
一个屏幕比较小,是来自智能手表的摄像头拍摄到的机械改装间内部工作的情形,一旁还显示了一个操作台,是他接入了改装室的控制电脑后,用来便于操作那些设备的。
一个小小的蓝色小人在一闪一闪,仿佛睡眠时的鼾声,那是他制作出来的复制人格,目前处于休眠状态。
此时,这一成不变的空间中,莫名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一个比智能手表的监视器还大的屏幕。屏幕里是一个逼仄的小房间,墙上吊着许多机械臂,弟弟德澜熟悉的面孔在画面中央。
此刻的德瑞,就好像开着双屏幕电脑一样,仿佛同时身处机械改造间与德澜的安全屋,让他好像体验了一下分身术,非常神奇。
与lender内的德瑞交换了所有情报的他百感交集,但是最当机立断的事情是,把某个沉眠在巨大任务树底部的小小种子丢进了那个新的窗口。然后迅速删除了这段记录,封闭了自己往下思考的意识,甚至连那个令他留恋不已的新窗口都索性关掉了。
德瑞只是默默感慨着:原来真的等得到。原来机会在这里。希望真的来了啊。只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是什么呢?德瑞细细思量,有苦尽甘来的欣慰,有生机乍现的激动,有重见亲人的惊喜,也有了解了德澜情况时的担忧,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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