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得分手

    
    “哇——”全场发出齐声惊呼。
    崔俊拿手的后撤步跳投竟然遭到了程飞的封盖！这次盖帽非常干净，程飞把崔俊的出手角度和时机把握到了相当‘精’确的程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不但襄樊四中的球员和顾教练的脸‘色’为之一变，连主席台上那一拨领导都愣住了。他们都是熟悉篮球的业内人士，看得出来，葛洲坝六中12号刚才的防守水准相当之高，简直难以置信他是仅仅球龄一年的新手！
    懂篮球运动的都知道，防守比进攻更要难练，这不仅仅是技术细节和经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没有哪个学生在刚刚接触篮球的时候，不去用大量的时间练习投篮、上篮和各种得分手段，反而醉心于枯燥的防守。不光是新手，就是绝大多数球龄很长，甚至职业球员，也不喜欢锤炼防守技术。这就像足球运动，大多数人都喜欢‘射’‘门’，很少有人喜欢守‘门’。
    程飞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竟然让崔俊吃了两次“火锅”，其防守能力不能不让人折服。
    崔俊大惊之下，虽然重新抢到了篮球，趁着程飞重心不稳之际投篮，但是这一球明显失去了准心，打在篮筐上弹了出来！
    一片唏嘘声中，邓亮竟然在张良的面前一把抓下篮板。邓亮的篮板能力着实厉害，在长期与高个中锋的较量中也有不少心得。这个防守篮板的保护，让襄樊四中的进攻宣告失败。崔俊那张冷漠的脸，明显有些烦躁了。
    “好！好！好！”张平亚一连说了三个好，“程飞这次防守很到位，完全遏制了崔俊！”
    “这要感谢你父亲才是！”王宝江感慨地说，“想当初，张主任一直‘逼’迫这群孩子练防守，尤其是对程飞的要求，非常苛刻。我们几个老师当时都看不下去了，还多次给张主任提意见。我印象很深的有一次，张主任硬是要程飞防守六中的王牌许健，刚开始程飞根本就防不住，但是到了比赛的最后，许健在最关键的一次突破当中被程飞断球了。”
    张平亚若有所思地说：“我父亲跟我提到程飞的时候，多注重谈他在进攻上面的天赋，很少提及防守。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他有意地在弥补程飞的不足之处，让他能够做到攻守兼备，成为真正具备统治力的球员。”
    “如果不是张主任的调教，哪有今天能够防守崔俊的程飞啊！”王宝江感叹道。
    张平亚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反对父亲那套死命防守的打法，有时爷儿俩好不容易见面，却在饭桌上因为对篮球的不同理解而争执起来。他觉得父亲的篮球理念过于死板僵化，把球员往死里‘逼’。
    今天，程飞防守崔俊的动作，让他回忆起了孩提时代父亲教他打球时的那个身影……
    “注意脚的位置，放在哪里？”年轻的张胜利狠狠地朝张平亚的‘腿’肚子踢了一脚。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张平亚忍着没有哭，眼泪却在眼眶里打着转。他知道不能哭，如果哭了，父亲会打得更厉害。父亲常说，流眼泪是懦弱的表现，是最可耻的行为。
    在打骂声中，张平亚对家‘门’口院子里的那块球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那里记录了一段没有快乐、不堪回首的童年。他也因此厌恶篮球。随着年龄的增大，张平亚上了初中，由于篮球基本功不错，被选为班队的队长，这才慢慢地再开始打球。
    这一切也都瞒着他的父亲，因为他害怕再遭到更多的责骂。
    大学毕业后，张平亚成功地考进了美国的一所大学，并在那里继续他的篮球梦想。没有了父亲的“鞭子”，他终于感受到了篮球给他带来的快乐，而由于他出众的悟‘性’和勤奋，虽然没能成为职业球员，却也当上了休斯顿大学的一名助教，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直到这时，张胜利才知道儿子原来也和他一样，是爱篮球的。
    时过境迁，父亲已然苍老，脾气却依然火爆，直到他倒在了病‘床’上……
    当张平亚回过神来，第三节的比赛已经快要结束了。
    崔俊的表现明显失常，即便是传球，也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的，这与他平时的作风截然相反。他不但多次在外线出手不中，而且突入***也遭到了邓亮等人的干扰；而程飞虽然也表现不尽人意，受到襄樊四中的集体封锁，没有太多出手的机会，但是凭借着几次果断的中距离投篮，还是把分差维持在了11分。
    第三节最终以66：55结束。
    游骑兵的先发五虎下场时，迎来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程飞他们终于享受到了应有的待遇。这是对游骑兵的一种尊重和鼓励，能和襄樊四中战成这个样子，作为一支默默无闻的球队而言，当真是不容易的。宜昌市一中的惨败犹在昨日。
    王宝江迎上前去，亲自给程飞递水和‘毛’巾。这个大男孩疲惫不堪，一***就坐在板凳上，‘胸’口微微地起伏着，汗珠如雨般从脸上滑落。攻防两端对抗崔俊，绝对不是想想那么简单的，仅仅为了维持分差，程飞几乎拼尽了全力。
    张平亚望着程飞，心想：这是他的极限了吗？
    虽说与襄樊四中的分差“仅有”11分，但是游骑兵们都高兴不起来。一方面，这是比赛的紧要关头，一旦输球就要卷铺盖回家；另一方面，即便能维持分差，但也是很勉强的，除开程飞之外的人根本没法打出来，程飞背负了太重的任务，体力消耗很大。崔俊虽说不在状态，但也只是暂时的，场面上依然是襄樊四中占据绝对优势。这样打下去，11分的差距能保住就不错了，追上去又谈何容易？
    “张教练，最后一节怎么布置？”王宝江问道。
    张平亚沉‘吟’片刻，说道：“我看，任何战术都不要了，打到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之前设计的战术根本不能起到作用。你们以前是怎么打的，第四节就怎么打，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程飞来决定如何进攻。”
    程飞抬起头来，疲惫地望着他。
    “你必须要‘挺’过最后十分钟，”张平亚说道，“有能得分的机会，千万不要放过，不要有一丝一毫地犹豫。要知道，你就是这支球队最强的得分点，如果你都不行，别指望你的队友；但是如果看到你的队友有更好的机会，你可以决定‘交’给他。记住，我们不能再失误了，每一次进攻都可能决定着最后的胜负！”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不要太在意胜负，唯一关注的应该是篮球本身。”
    大家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挤进人群，他的个子很高，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游骑兵，目光最后落到程飞的身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武汉汽车工业大学的体育部负责人，我姓陈……”
    “陈主任！”王宝江赶紧上前和他握手，又疑‘惑’地问道，“您不是坐在主席台那边吗？”
    “哈哈！是啊！”陈主任笑道，“我觉得站在你们这边比较好看球，所以就过来了。”
    “幸会！”张平亚微微一笑，问道，“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陈主任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其实，打篮球本来是很简单的，控球、突破、投篮、防守，这些技术经过学习都能掌握，因个人的天资而各有高低。但是，一场四十分钟的比赛、教练的战术、轮换的主力和替补，当这些因素加上去之后，篮球就不再那么纯粹了。”
    “陈主任是话里有话呀。”王宝江听不太明白。
    “襄樊四中的崔俊是个好苗子，我们很想招他进校，补强小前锋的位置，所以我一直关注着他，”陈主任继续说道，“但是刘科的出现，让他们的顾教练是顾此失彼呀，几轮比赛以来，让刘科频频出场，冷落了原先的王牌崔俊。我早就看出，襄樊四中内部有些矛盾了。一些老队员不满教练的布置，也不太愿意与刘科配合，崔俊的心里也有很多想法。”
    “我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两个优秀的球员一直没有并肩作战。”张平亚点头说道。
    “说实话，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葛洲坝六中，今天你们算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超级黑马，”陈主任笑道，脸‘色’随即又沉了下来，“崔俊之所以心态失常，先是因为刘科抢尽风头，有些落寞和不满，而后希望以救世主的身份带领襄樊四中挽回局面，他做到了一时，却又遭到了你们的反击。这当中的心理落差是很大的。”
    “陈主任，这有什么落差可言？他们还领先11分呢！”王宝江问道。
    “你想想，崔俊好不容易上场，自然希望立竿见影，向全场观众以及球队证明他的实力，证明他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但是，你们这些‘鱼腩’实在太顽强了，不仅遏制了他的进攻，还频频发起反击，这就给他造成了一种复杂的心态，焦虑、烦躁、失望，由此发挥逐步失常……”陈主任讲得头头是道，看来他不光是篮球方面的专家，对球员心理更是有深入的见解。连张平亚也频频点头。
    “一个人的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篮球也是这样，当一名球员拥有超人的实力时，他就要背负起整支球队的命运，同时也会面临很多的磨难，最难过的关莫过于心态。”陈主任继续说道，“我必须承认，崔俊让我很失望，面对考验，他心态失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原因在哪里呢？因为他过于关注自身的地位，过于关注胜利的结果。个人的地位和球队的胜利又是如何得来的呢？是一分一分地拼来的，是一球一球地投来的，关注篮球本身，永远比其他的事情重要。心无杂念，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门’！”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听得大伙啧啧叹服。陈主任笑意盈盈地看着程飞，说道：“小伙子，我很看好你。因为你有一颗真正纯净的心灵，你的眼神很清澈，我在里面只看到了篮球。明年的今天，我希望还能看到这个样子的你……”
    程飞还未回答，哨声吹响了，第四节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张平亚急忙说道：“杨聪换下刘俊锋，张雨来换下李琳……”
    来自葛洲坝六中204寝室的兄弟八人，围成一个圈，八只手搭在一起。
    “我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程飞说道，“已经是全国联赛第三轮了。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学校‘门’口那个球场上的情景吗？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练习三步上篮，练习投篮，打半场……回头去看，我们已经走了好远了，一路拼进全国联赛，一步步实现我们的梦想。今天这一战，是对我们最大的考验，还记得张老头说过的话吗？球场就是战场，是血与火的较量，只有勇者无惧，才能笑到最后！”
    “拼了！”邓亮咬牙切齿地吼道。
    “葛六加油！葛六必胜！”王志文高声喊道。
    “葛六加油！葛六必胜！”兄弟八人齐声高喊，声震场馆！
    “葛六加油！葛六加油！”全场竟然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在热烈的掌声中，程飞率领王志文、杨聪、张雨来和邓亮登上球场，他们的橙红‘色’球衣显得格外鲜‘艳’。全场观众已经喜欢上了这支锲而不舍、敢于与王者拼搏的队伍，一时间，欢呼声不绝于耳！
    “他要上场了……”程飞望着襄樊四中的休息区，说道。
    刘科活动着筋骨，崔俊则神‘色’黯然地坐在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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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十分钟，决定命运的十分钟，开始了倒计时。
    襄樊四中首先发起进攻，他们的策略非常简单，直接把球‘交’给了中圈的刘科。体力充沛的刘科运着球，还顺便跳着脚，似是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他的体力本来就远远胜过了程飞，更何况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程飞站在三分线外，俯下身来，拉了拉‘裤’‘腿’。
    刘科吁了一口气，篮球换到左手时，身体突然启动，一个大步就掠过了程飞！但是程飞的脚步也非常快，连跟两步，距离刘科还有半个身位时，刘科猛地跃起投篮！
    这次投篮确实过于突然，程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有由着刘科跳到半空中，凭借那变态的滞空能力停顿片刻，稳稳地出手。篮球划过一道标准的弧线，竟然打在篮筐的内侧，又弹了出来！
    “靠！”刘科骂道，想要去冲抢篮板，但是程飞跳起来用手一拨，把篮板球给到了邓亮的手里。邓亮立刻俯下身来，牢牢地抱住了篮球。
    “往里面冲！往里面冲！”顾教练站在场边大喊道。
    “走！”接过篮球的王志文不等对方退防，运球疾步冲向前去。他左右晃动，换手熟练自如，人高马大的周适根本无法断球，只能跟着跑。
    传球，传球，游骑兵彻底放弃了半场战术，祭起了他们一贯的快打旋风。在强如襄樊四中这支球队的面前，快打旋风真的有效吗？
    一次击地传球，杨聪疾速跨越空旷的中场，‘射’向对方的***。旁边，刘科飞身直下，眼看就要与杨聪撞到了一起！说时迟，那时快，杨聪反身就传球，从后面奔来的程飞正好接住，直接在三分线内一步的位置起跳了！
    “好！”王宝江拍掌喊道。不用复杂的战术，襄樊四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来要联防死守程飞的计划落空了，刘科在盯防杨聪，而宋晓军还在半场的另一边。
    程飞拔地而起，迅速出手！
    那弧线依然那么完美，可张平亚的心却抖了一下。刚才程飞的姿势看似与平常一样，但是仍有起跳不足的感觉，经过与襄樊四中几十分钟的‘激’斗，程飞的体力问题直接影响到了投篮……
    “铛”的一声，这次投篮果然没有命中，偏在篮筐一侧，弹了起来！
    刘科旱地拔葱，与此同时，从外线飞奔而来的邓亮，也高高地跳了起来！两名弹跳力极其出‘色’的球员同时去抢篮板球，但是身强力壮的刘科首先拿住了，肘子下意识地抬了起来。邓亮收势不及，脸部直接撞了上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邓亮轰然倒下，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捂着脸部，不断地呻‘吟’着。裁判立刻吹哨叫停，游骑兵们全都冲了过去，只见邓亮的指尖全都是血，汩汩地流了出来！程飞的心当即就凉了！
    “马上送到旁边的医务室治疗！”裁判安排了赛事工作人员把邓亮扶进了篮球馆旁边的医务室，然后吹哨示意，“比赛继续进行，请葛洲坝六中换人！”
    陈杰站了起来。这位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球员，是葛六唯一的替补中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