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得分手

    
    “咔嚓”一声脆响，程飞单臂劈扣，右手抓在筐沿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微微晃动两下，然后一松手，轻轻地落了下来。
    我能……我能跳这么高！不，不全是高度的问题，在半空中，我能感觉到身体的柔韧和强大的控制力，我能做出更多更多的动作，我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闪躲乃至思考，而不是把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摆脱地球引力的痛苦之上。
    连程飞本人都愣在原地，惊讶于刚才的空中表演。
    他勉强‘挺’过了老汤姆安排的地狱训练，原以为没有多少改善，没料到在实战中竟然有了极大的飞跃。程飞的身体，固然有傲人的弹跳力和空中控制力，但他的实际体能较差，底子单薄，因此即便有了细腻的技术，也难以借身体而发挥到更高一层次。
    是以，今天的程飞，已远非昔日可比了。
    美国人重视身体，更甚于技术，这在普通的街球手和一般篮球爱好者身上体现不出来，但能够在他们的专业训练师的理念上体现。美国人认为，没有一副好身板，再好的技术也发挥不出来。对抗，实为篮球运动的终极要义。尤其是老汤姆这样，曾经在职业篮坛中‘混’迹的体能训练师，更是有这样的认识。
    一个黄种人，打败纽约皇后区街球王不说，竟然做出此等动作，真是技惊四座！
    “死神”带头拍起了巴掌，嘴里用生涩的英语喊道：“Good！Perfect！”
    “疯牛”虽然冷脸不语，眼神中却明显流‘露’出一丝讶异和钦佩。
    侏儒老板菲利普脸上笑开了‘花’，鲍比则惊得目瞪口呆。实际上，程飞的这一次表演在菲利普的意料之内，他曾经见识过程飞面对黑杰克的空中漫步，当然也相信老汤姆调教年轻球员的能力。鲍比倒是大吃了一惊。
    5：0，程飞仅仅用了几分钟，以百分百的命中率，轻松打败了街球王弗兰克斯。
    弗兰克斯嘴里嘀咕着什么，脸上颇为难堪，但又极其不满。他轻蔑地瞪着程飞，唠唠叨叨但饶舌：“你今天手感太好了，恭喜你！但你要知道，不会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手感的，也许明天，不，也许再过两分钟，你就投不进去，而我可以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老板的眼光着实不错，”鲍比低声说道，“黄种人能达到这样的水准，真是闻所未闻。以他的弹跳力，如果能更多尝试扣篮，加强控球训练，肯定比老杰克逊手下的日本鬼子强多了，说不定能抢不少日本客户过来。”
    “我不打算让他出场表演。”菲利普一字一句地说道。
    “什么？”鲍比眉‘毛’一扬，“费那么大的劲儿培养，还不让他出场？老汤姆那里的价格可真不便宜，这一下就要去了我们三十万美元……”
    “恐怕还有出更多的钱，”菲利普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也许是一种***，但如果赢了，我就能一步登天，实现多年以来的心愿，把老杰克逊踩在脚底下！”
    “您的意思……”鲍比的眼睛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他大约明白老板的意思了。可，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来自中国的黄种人，虽说刚刚打败了街球王弗兰克斯，好吧，就算他的实力在弗兰克斯之上，可要在地下篮球王国……
    “我最开始是因为中国人市场才考虑这个小子的，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他的潜力如此巨大，而且比赛中所显现出来的特质，让我就有了更为大胆的想法。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实现的可能，我一直在寻找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许就是他！”菲利普狡黠的眼睛里‘射’出凌厉的目光来，他渴望地盯着程飞。
    “那是不是要……”鲍比低声说道。
    “当然，”菲利普点点头，“去办吧，把这小子叫到的我的办公室来。”
    “是。”身材高大的鲍比俯首应道，老板一走，他就走向程飞。
    打败弗兰克斯之后，程飞孤立在球场一边，不过“死神”立刻就走了过去，很友好地与他攀谈起来。弗兰克斯则悻悻地走到另一边，瞪了程飞一会儿，就带着几个黑人球员离开了。
    “你真的是中国人？你的篮球打得很‘棒’，我从来不知道有打球这么好的中国人。”“死神”帕斯切尔笑着说道，他有一头金‘色’的短发，满脸的胡茬也是金‘色’的。虽说绰号是“死神”，可言行举止相当友好。
    “谢谢！”程飞知道对西方人太客气反而失礼，“你来了多久？”
    “啊，也就一年半吧！”“死神”说道，“‘疯牛’比我还晚半年，其他都是美国人，多数是纽约本地的街球手，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很长，就像刚才与你打球的弗兰克斯，他至少来了七八年。”
    程飞还想问什么，鲍比走了过来。
    “程，到老板办公室来。”
    “死神”微微一摆头，笑道：“祝你好运。”
    程飞便跟着鲍比走向这座地下“堡垒”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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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op？”程飞重复道，“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不可能听说过，”菲利普笑道，这个侏儒坐在高大的写字台后面，更显得渺小了，“你在中国，就算你生在美国，也未必就知道。”
    “是一种类似NBA的联盟？”程飞问道。
    “NONO，不是联盟，是一种……嗯……怎么讲呢，”菲利普说道，“一种杯赛、淘汰赛，但又并非那么简单，它代表着美国地下篮球的最高水平，充满了创意、***和力量。我可以这么说，A—Top是全世界最‘激’动人心的联赛……”
    “地下篮球的最高水平？”程飞倒吸一口凉气。
    “噢！吓着你了，孩子？”菲利普嘲笑道，又有几分得意。
    程飞略一沉思，脸‘色’迅速恢复了平静。“你们所说的地下篮球，是以表演为主的，如果我猜想的没错，你们这种篮球不过就是马戏团的另外一种模式，你们在幕后‘操’纵，攫取别人的赌注。这和赌场根本没有区别。”
    鲍比的脸‘色’一沉。
    菲利普倒丝毫没有生气：“虽然这算是公开的秘密，可你来自中国，年纪也不大，居然把事情看得哪么明白，真让我不能不赞赏你。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飞淡淡地说道：“如果刚才那位街球王能够代表地下篮球的最高水平，那我想这所谓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而且，既然地下篮球是以表演为主的，那么所谓最高水平的联赛必然就是演技最高的球员的舞台，我自认为是不合格的。那位街球王的水平，我没有三年五年的练习，是学不来的。”
    “好！”菲利普轻轻鼓掌，“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我要澄清的是，街球只是一种运动形式，而我们所说的地下篮球是一种存在模式，两者不能‘混’淆。还有，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弗兰克斯去参加A—Top的，那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程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那是什么舞台？”菲利普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是地下篮球最强者竞争的舞台，不是用来走时装秀的T台，也不是演‘肥’皂剧的片场！那是搏斗！你知道吗？那是充满了艺术感的搏斗，是充满了超现实主义的、最原始的厮杀！”他那副模样配上这么有气势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可笑。
    “你说的搏斗也好，厮杀也好，不就是职业篮球吗？难道A—Top会比NBA更加紧张和刺‘激’？”程飞问道。
    “A—Top和NBA是两码事！”菲利普不耐烦地说道，“你要知道，在A—Top的现场，很多观看比赛的人都是NBA的老板、大牌球星。在A—Top的舞台上，他们变成了普通的观众，而我们的球员才是星中之星，万人瞩目的焦点！”
    程飞半晌无语。但菲利普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这个中国小子根本不相信他的一番***四‘射’的讲演。中国人总是坐井观天，他们的思想那么封闭和狭隘。侏儒气得脸‘色’发红，他决定让程飞见识一下真正的地下篮球。
    菲利普从高高的座椅上跳了下来，他大踏步走出‘私’人办公室，嘴里说道：“跟我来，中国小子！我要纠正一下你的错误观念，你那颗中国制造的脑袋太让人生气了！”
    程飞望了鲍比一眼。
    此时的鲍比，明显对程飞另眼相看了，那冷漠的表情也有了变化。他耸耸肩，带着程飞走出‘门’去，同时低声说道：“知道我们的老板为什么要投资做地下篮球的生意吗？”
    程飞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然是因为利润高。”
    “NONO，”鲍比难得地朝程飞笑笑，“因为他特别喜欢驾驭巨人的感觉……”
    程飞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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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飞站在刚才的球场一侧，对面是“死神”帕斯切尔。
    这个类似地下仓库的球场上，刚才的人几乎都***了，只有俄国人“疯牛”还待在篮板下，冷冷地看着他们。菲利普和鲍比也站在旁边。
    “我们？”程飞有些惊讶，问道。
    “死神”耸耸肩，继而友善地笑道：“很高兴和你打球，我刚才就有点忍不住要向你挑战了。老板让我和你打球，实在是我的荣幸。”
    程飞有点受不了对方的客气了，德国人难道都是这样子的？不过，他当真不明白菲利普的意思，说要让他领略真正的地下篮球，就是与这个德国人打几个球就知道吗？程飞一直以为，地下篮球就是街球的最高水平而已，按照这个理论，无论如何不能由德国人来代表，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年轻黑人，都有一手上好的街球功夫……
    “你先来吧。”德国人把球传给了程飞。
    程飞点点头，双手持球。面前的德国人俯下身来，金‘色’的瞳孔里突然‘射’出一种冰冷的光线，刚才还友善和蔼的神情瞬间消失不见，此时的“死神”当真是人如其名！这种状态的变化着实太快且反差太大，让程飞心中一凛。
    在浅灰‘色’训练服的下面，德国人的肌‘肉’全都绷紧了。他简直就是一头捕食的饿狼，极其贪婪地盯着程飞手里的篮球！
    完全不同的感觉！程飞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
    程飞犹豫片刻，球在右手，手掌轻轻往下一压，篮球脱手坠向地面……
    德国人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冷光，就在极短的瞬间，他的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扫了过来！这是在程飞才刚刚开始运球，连篮球都还没有碰到地面的时候。程飞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防守球员，简直以孤注一掷的心态，直接冲着篮球就不计后果地杀了过来！
    但程飞不能不承认，他刚才这次脱手运球，是在对方的计算之内的。“死神”显然是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要趁着程飞脱离对篮球的控制，从而迅速断球。此等凶悍以及超人的反应，着实超出了程飞的想象！
    眼看篮球就要在一瞬间遭到“死神”的抢断，程飞本能地做出了更惊人的反应！
    他突然把手掌下压，抢在德国人断球之前，来了个匪夷所思的“二次运球”。这一次低空运球，节奏顿时改变，方向也随之改变，因为程飞为了摆脱“死神”之手，顺势拉过去就是一个幅度极大的转身。
    峰回路转，“死神”那势在必得的抢断架势，瞬间成了程飞突破摆脱的契机！
    这一反应之快，以及处理动作之巧妙，让德国人以及菲利普、鲍比都大吃一惊！
    程飞右手带球转身，左手迅即跟上，脚步流畅地直杀向内线。他对此极有心得，凭借对脚步和速度的自信，程飞几乎有十成的把握甩开对手，干脆果断地拿到分数。然而，就在程飞以为对手不可能追上来的时候，他感到背后忽然有人压了过来！
    “死神”的速度之快，同样超乎了程飞的预想！
    程飞此时两步跨起，人已经跳到空中，左手扶球，似是要直接从左侧扣篮，脚上有非常漂亮的空中脚步。为了避开德国人，他虚晃一枪，空中收手，以超人的滞空能力，硬是把球拉了下来，右手平伸到篮筐的右侧，挑了上去！
    这是程飞相当拿手的拉杆上篮。比起在国内的拉杆，此时的程飞把动作做的更为得心应手，尤其是这种佯装扣篮，然后再拉杆上篮的动作，是以前的程飞很难做到的。
    然而，就在程飞偏着脑袋，眼望篮筐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死神”竟然跃在程飞的上方，脑袋已经确确实实地超过了篮筐的高度，两只手所伸出的高度更是令人难以置信。程飞投出的那颗篮球，犹如巨鹰爪下的野兔，简直是天罗地网，根本无从遁逃！
    可程飞明明记得，“死神”是跟着他一起跳起来的。德国人不可能对他刚才的扣篮动作视而不见，或多或少也做出了动作。在同时起跳的情况下，“死神”竟然还能在空中封堵他的上篮……
    “啪”的一声，德国人双手持球，落了下来。
    程飞傻了眼。能跳到这种高度的人，他真的是从未见过。
    “死神”运球到三分线外，看到程飞还站在篮下，便朝他勾了勾手。程飞慢慢地走了过去，俯身站在德国人的面前。德国人嘴角一撇，‘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继而说道：“中国朋友，准备好了吗？”
    程飞没有回答。
    德国人的运球频率瞬间改变了，胯下运球快若急火流星，不似街球王“冰狼”那般‘花’哨与‘艳’丽，只是速度惊人，以此带来的晃动效果也是极其惊人的。程飞只觉得眼前一‘花’，“死神”几乎没有前兆动作，微微一晃，整个人跨步闪过了程飞！
    实际上，不是程飞看不清，而是德国人的晃动已经带动了他的重心。
    程飞的防守能力是不弱的，即便是来到了美国，他自认为也能防守里奇‘蒙’这样的突破高手，而先前的比赛也已经证明，就连街球王弗兰克斯也没有在程飞面前占到什么便宜。程飞那超人一等的观察能力，透过了对手反复冗杂的假动作，从而抓住对手的弱点，一击必杀。
    但是，“死神”的出现，彻底颠覆了程飞的防守观。
    这是程飞根本就无法实现的防守。从技术的角度来讲，德国人显然更胜一筹；但更让程飞绝望的，是对方几乎变态的身体素质，还有疯狂的攻防***。这就是真正的职业球员，这就是真正的地下篮球，这就是篮球王国的真实面目吗！
    刚刚从弗兰克斯那里获得了充足自信的程飞，瞬间被打入了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