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理寺之后夜色渐浓,夕阳坠落在了林子里,最后一抹余晖终究被黑夜所吞噬掉。
桑怀安大步匆匆,麦九跟在后面走得有些吃力,见距离慢慢拉开她直接小跑了起来。
大理寺地牢
麦九捂着鼻子走在石板路上,刚一进来她就被地牢阴冷的环境震慑住了,她害怕地缩着身子紧跟着桑怀安。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左右两旁的大牢内,一个又一个满身污垢,衣不蔽体的犯人躺在草席上,身上满是伤痕,耳边时不时还会传来老鼠“吱吱”作响的声音。
有些犯人见有人进来拖着疼痛的身体爬到牢门边伸出手上下挥动着,声音虚弱喊着冤枉。
幽怨的声音传到了麦九的耳朵里,她上手抓住了桑怀安的衣角直接闭上了眼睛。
地牢内阴风阵阵,她感觉到从大牢内伸出的手好似在拼命够她的脚脖子。
桑怀安察觉到了身后人的变化,他将手臂向后一捞将麦九揽进了怀里,二人就这么亲密无间地行走在昏暗的地牢内。
麦九明显可以感觉到身边的呼喊声比刚才还大了一些,有些犯人甚至拼命摇着牢门,嗷嗷叫唤。
几乎快走到了地牢尽头,桑怀安二人才停了下来,麦九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大佬内的言爹。
言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和平时见到的样子是截然不同,他倚靠在墙壁上,双眼无神。
言爹看到站在牢外的王爷,他赶紧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但行走的动作十分缓慢。
待走到了桑怀安二人面前之后,言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头道:“草民参见王爷。”
这时听到了后方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只见刘少卿一路小跑而来。
刘少卿停在了桑怀安二人身侧,他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缓了片刻之后刘少卿直起来身子行礼道:“下官参加王爷,王妃。”
听见王妃二字言爹微微抬起了头,他微眯着双眼看清了站在王爷身后的女子,他在脑海里面跟那个说要出二十两救他家言儿的女子对上了脸。
桑怀安看向刘少卿点了点头。
刘少卿瞥眼看了一眼言爹,言爹见有眼神袭来赶紧低下了头。
“王爷王妃,您们二位前来怎么不通报下官一声,地牢潮湿阴暗,免得脏了您们的千尊之躯,下官这就派人来提审胡某人。”
旁边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麦九警惕地查看着脚底,就怕突然出现个老鼠在她脚边。
麦九还在提着下摆左右抬着脚,总是感觉脚边有些怪东西。
桑怀安沉着稳定开口道:“不必了,外面太色见晚,问些问题本王还要赶着回府吃饭。”
刘少卿哈着腰连连回道:“是是是。”
桑怀安伸手拍了拍麦九,麦九会意,她将下摆向上拎起屈膝慢慢蹲了下去,地面上有些污水她不想弄脏衣服。
她看向言爹声音平稳问道:“您家孩子从小便性格无常,很容易被激怒会伴有自虐倾向,有时还会有伤害他人的行为,或许这个一开始的伤害是从小动物开始,对吗?”
麦九继续说道,语速不紧不慢:“在小时你发现了他自虐的行为,你以为是因为他智力的问题,曾细心开导过他,后来你发现了他喜爱小鸟便时常去林中狩猎几只回来,可...”
说到这麦九停顿了一下,她在观察言爹来证明自己说的到底对不对。
借着地牢昏暗的烛光麦九居然清晰地看到了言爹鬓角上留下来的豆大的汗珠。
麦九随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可是,你总是能发现院子附近小鸟的尸体,那些...通通是被言儿生生捏死或是...掰断了脖颈。”
刘少卿身子前倾瞪着眼睛看着麦九,他一脸震惊,嘴巴都有些微微张开了,而在他身边的桑怀安镇定自若,将手背在身后迷之微笑着。
麦九动了一下脚使自己蹲得更舒服了一些:“熙儿你应该不陌生吧。”
言爹依旧是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见言爹不说话麦九便继续说道:“言儿曾险些插死熙儿,这所有的事情对于一个看起来智商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可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吧。”
麦九的手摸向了桑怀安的小腿然后拽住了桑怀安的衣摆。
桑怀安低头看去,只见麦九皱着脸颊开口道:“不行,腿麻了,你快拽我起来。”
桑怀安翻了个白眼,猫腰伸手拽起了麦九。
麦九站了起来,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小腿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发生之后,言儿毫不在乎,没有一丝悔过之心,反而是觉得对方愚蠢,罪有应得。”
刘少卿目光呆滞的看向王爷,他木讷开口道:“王妃这是...从哪知道的这些?”
桑怀安微微扭头,表情得意就好似在跟别人炫耀,我媳妇儿是不是特别棒!
小腿不在发麻,麦九直起了身子跺了跺脚:“其实这是一种病,心理疾病,发病原因一直不明但可以知道的是这病与遗传和生活环境有关。”
其实这些都是麦九瞎猜的,她低头看着有些瑟瑟发抖的言爹,面前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有精神病史。
麦九扭头看向桑怀安,桑怀安也扭头看向麦九他微微点了点头。
麦九鼓足勇气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言儿的娘并没有死吧。”说完麦九扭头看向了言爹。
听见这话言爹直接向右瘫倒在了草席上,看着言爹的反应麦九知道自己猜对了,言儿的娘根本就没有死!
言爹闭上眼睛深叹了一口气,他重新跪好将这个掩埋了二十四年的秘密缓缓道来。
言儿的娘名叫思禾,思念禾苗的意思,这是神婆起的名字寓意村子内的庄稼茁壮成长。
思禾一家曾经生活在一个村子里面,在一天深夜她娘残忍杀害了邻家五口人,并浑身是血地回到了家走到床边轻轻哄着仅有八岁的思禾入睡。
第二日邻家惨死的事情马上就被发现了,全村上下堵在了思禾家门口,村民还请了神婆前来做法,说屋内有邪灵,有恶鬼。
思禾爹躲在屋内不敢出来,她娘便跑了出去想要解释,说不是这样的,说自己没有杀人。
刚一出门就被神婆指着鼻子说此女子已经被恶鬼附身,直接泼了思禾娘一身鸡血,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做着法术。
法术做完了,神婆说了一句“恶鬼已走”便躲到了一旁,百姓们听见此话全部挤进了思禾家中的小小院落。
思禾娘死在了火堆里面,是村民绑的人,也是村民放的火。
思禾和她爹被赶出了村子,四处漂流,在三年之后她爹将她遗弃远走高飞。
思禾一路乞讨来到了京城,在京城乞讨了风餐露宿的她没有家人,没有依靠。
之后她便遇到了言爹,二人生活在了一起,本该幸福甜蜜的生活被言儿的到来给打破了。
思禾用尽了全力之后将言儿生了出来,在她接近昏迷的时候她想看看儿子,待看了一眼她便迷迷糊糊地将手伸向了言儿小小的脖颈。
在一年内,刚刚来到人世的言儿经历了四次死亡。
第一次,出生时险些被他娘掐死。
第二次,躺在床铺上的他差一点就被老鼠啃下脸皮。
第三次,刚刚会爬行的他从床上跌向地面摔破了脑袋。
第四次,发烧足足烧了五天,终是烧坏了脑子。
思禾身为他的娘,不管不顾,每日蜷缩在屋内角落里面碎碎念着,说言儿长得很像她娘。
言爹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带着言儿悄悄搬进了京城的岩石路留思禾一人在城边的村子内,偶尔去看望,每当人们问起他便说言儿的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这一晃二十四年了,言儿长得越来越像思禾,而思禾痴痴狂狂了二十年,他已经忘记了她曾有过一个孩子。
随着言儿的长大,言爹则越来越害怕了,在发生了言儿险些掐死邻家孩子的事情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再也不敢让言儿出门了。
之后的言儿暴躁无常开始打砸家内的东西,每当言儿发病言爹便用鞭子一鞭一鞭抽在言儿身上,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打了几次,言儿怕了便努力克制自己,不在打砸东西每日坐在院内看着房檐上的小鸟。
见言儿变得如此听话,言爹便做了一把轮椅每次出门推着他,怕他伤害别人就拿绳子绑住言儿的双腿,怕言儿会将绳子解开,还将绳子系得复杂了一些。
在一天深夜,言爹一个翻身便看到了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言儿,他吓了一跳,可怎么叫言儿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言爹害怕了,他怕哪天睡着之后一双手便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之后他便千方百计寻来了软骨散,他不忍心杀死言儿,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想到的是只要言儿动弹不了就没有办法杀他,而他也愿意照顾言儿一辈子。
说完这些,言爹跪在地上朝牢门外的三人磕着头说道:“言儿已死,草民恳请王爷将草民处死,就让草民随着小儿一同去。”
走出了大理寺,天上的月亮已经高高挂起。
麦九坐在马上,桑怀安轻轻挥动缰绳,马缓缓向前走去。
在出了大理寺之后麦九一路无言,她在想着什么,刚才言爹说的一切好似十分合理但又感觉破洞百出...
今日问话有些太过顺利了,不免让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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