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冯翠儿急得火烧眉毛,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乱转,女儿没死,不算什么大事,但孙杰台还活着,他肯定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的。
到时候自己将承担所有的怒火。
谁也不会放过她的。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冯翠儿吓了一大跳,僵在原地,努力保持声调平稳的问道:“是谁?”
“我可以帮你。”
外面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听到这话。
她先是涌起希望,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帮她,这个男的为什么会说这话,难道公主已经盘问过孙杰台,自己已经暴露了?
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
事情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了,她沉了沉气,走过去开门。
“冯夫人。”
令狐池微微一笑。
“请进。”
冯翠儿虽然不认识他,但能认出他身上穿得是大官的衣服,说不定真的有办法,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帮助自己。
心中陡然升起希望的小火苗。
侧身让开。
等令狐池不慌不忙进去后,她探头往外看了看,此时外面正好无人,她立刻关上了房门。
正堂。
经过太医的诊断。
阿九是被人重重摔到了地上,虽然有襁褓的缓冲,侥幸未死,但是否受了什么内伤,还不能确定,加上她天生体弱。
即使不夭折。
寿命也绝对不会长。
“公主。”
殷宁昭正将孙杰台恨得牙根痒痒的时候,一个侍卫忽然走进来禀告,在她耳边低语几声后,殷宁昭震惊至极。
失声道:“他死了?”
随后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柴房走去,那是暂时关押孙杰台的地方。
而现在。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追打冯翠儿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看身上的痕迹,应该是试图爬窗逃跑未遂,反而掉下来摔死了。
死者为大。
但殷宁昭实在对他升不起什么同情心。
生前是个草包,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试图摔死阿九,结果他自己反倒摔死了,多少有点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意思。
收回目光。
对侍卫淡淡吩咐道:“去买副棺材,对外不要说他逃跑未遂,便说是心怀愧疚,畏罪自杀吧。”
这是她留给孙杰台的最后一点体面。
晚上。
内室里。
冯翠儿心跳如擂。
面上却挤出一副担忧女儿的样子,泪眼婆娑的问道:“公主殿下,阿九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别装了。”
殷宁昭语气波澜不惊。
坐在木椅上,食指有节奏的一下一下轻点桌面,盯着冯翠儿,开口道:“孙杰台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这么对待亲生女儿,就没有一丁点愧疚之心吗?”
闻言。
冯翠儿几乎要瘫软在地。
然而下一刻,她只是抬起头,瞪大眼睛,一脸疑惑的问道:“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恕贱妾听不明白,孙杰台要摔死阿九,难道贱妾保护女儿还有错了?”
她眼泪说来就来。
与殷宁昭四目相对,目光炯炯,毫无闪躲之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你下去吧。”
闻言。
冯翠儿松了口气,抹着眼泪离开,心中庆幸的同时,更是对令狐池产生了敬佩之情,太傅大人果真料事如神。
连殷宁昭会设计诈自己都猜到了。
不然。
自己刚才要是承受不住,开口求饶,一切就都完了,老天保佑,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公主。”
莹叶奉上茶水,回想着刚才冯翠儿的表现,不无担忧的问道:“您真的相信,冯姨娘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主仆二人并不傻。
今天白天,冯姨娘先是将侍卫支使离开,又以阿九发烧为由,让莹叶去找太医,之后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只有她和孙杰台两人最清楚。
孙杰台逃跑未遂,落窗而死。
在死无对证的前提下,只能拿话去试探冯姨娘,她的表现很好,但这无法解释,她白天时,到底为什么要支使走侍卫和莹叶?
“我不信。”
殷宁昭摇摇头,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但她是阿九的亲娘,我就算查出什么又能怎么样,难道杀了她?”
事情真相不会那么简单。
但很多事情,与丑陋的真相比起来,还是虚假的平静更让人能够接受。
“以后不要让冯翠儿单独接触阿九。”
殷宁昭放下茶杯,吩咐道。
“是。”
莹叶应下。
接下来几天。
冯翠儿很是自觉,也并不怎么过来看阿九,经常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殷宁昭也从一开始的警惕,渐渐的不再关注她。
好吃好喝伺候着。
每月的月银也不少,更不拘着她平时出行逛街,就当养了第二个孙杰台,反正公主府也不差养一个闲人的银子。
刘氏倒是来闹了一场。
撒泼打滚要殷宁昭和冯翠儿偿命,结果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进得去。
她想溺死孙女。
她儿子想摔死女儿。
两人的名声早就臭了,甚至在旁观者看来,孙杰台的死简直就是活该,说不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所以才把它收走了。
撒泼未果后。
刘氏又换了招数。
倚老卖老装可怜,要将阿九抱去她那儿养,毕竟孙杰台已经死了,她想要大孙子的念头,这辈子也不可能实现了。
便只好退而求其次。
没有孙子,勉为其难的决定接受孙女。
阿九如今在公主府的待遇,简直不亚于殷宁昭小时候,谁会稀罕一个老太婆掺了水的亲情,更没有人理她了。
孙杰台的死亡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因为皇宫里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皇后娘娘傅青菱被诊断出喜脉,对于现在仅有一子一女的殷政来说。
无论这一胎是男是女。
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另一件事。
便是柔然派了使者来。
不日即将抵达京城,皇宫里顿时忙作了一团,朝堂之上更是开启了一轮新的骂战,主战派和主和派针锋相对。
朝堂上的话语权。
是由战场上的胜负决定的。
前几年,都是顺朝大军被柔然一族打得节节败退,接连丢掉了无数城池,大半领土,直到最近才扭转颓势。
李将军如神兵天降。
最近半年来,前方战场不断传来捷报,换成了柔然被打得抱头鼠窜,原先丢掉的城池已经夺回了一半。
军心大振!
可就是这个时候。
柔然忽然派使者来讲和,这不是摆明了要寒李将军和前线士兵的心吗?
主战派支持打到底。
主和派则认为应该以和为贵,既然柔然主动派了使者来,那不如借坡下驴,订下止战的协议,以休养生息为主。
但无论主战主和。
两军交战,不斩来是中原官员都认同的,所以这次的柔然使者,还是要好好接待。
宫宴上。
“漂亮,漂亮。”
柔然使者一身异族服装,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羊膻味,他虽然是来到了中原皇宫,却半点没有遵循中原礼节的意思。
吃剩的骨头甩得到处都是。
油腻腻的手一把拉过一个宫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便开始肆无忌惮。
调戏道:“你们中年男子,不行,你跟了我,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哭什么?给我笑,快笑!”
那宫女恐惧之极,哪笑得出来。
他脸色由晴转阴,忽然一脚将宫女踹翻在地,怒气冲冲的将桌子掀翻,一桌子的饭菜酒水全洒在了宫女身上。
“不识抬举的东西。”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心头火气,眼神飘向殷政,毕竟皇帝的意思最大。
“使者莫气,喝酒喝酒。”
殷政举起酒杯。
那柔然使者也知道见好就收,大摇大摆的拿着酒壶,朝着殷政潦草一局,便是敬了酒,接着仰头就喝。
哈哈大笑。
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醉醺醺地吆喝道:“跳舞,我要看跳舞,你们中原不会连几个像样的美人都没有吧?”
“招舞姬。”
殷政忍气吞声的说道。
一群舞姬上场。
身段优美,舞姿曼妙,然而柔然使者哪会欣赏这些,眼珠子恨不得黏在舞姬们的胸前胯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敷衍的鼓了鼓掌。
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几个中原女子跳的很不错,很软,我很喜欢。请皇帝把他们都赏赐给我吧。”
“这当然可——”
殷政张口正要答应。
“父皇。”
殷宁昭忽然站了起来,忍了又忍,才攥紧拳头,将心头的气压了下去,说道:“儿臣膝盖有些疼,想先告退了。”
“去吧。”
殷政摆了摆手。
“走。”
殷宁昭拉着殷彩,只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全都是乌烟瘴气之人,无限的屈辱涌上心头,简直快把她的肺都气炸了。
恨不得快点离开。
刚要抬脚。
“等一下。”
傅青菱忽然微笑着开口,见殷宁昭站住之后,转头看向柔然使者,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顺朝唯一的公主。”
“哦。很漂亮,很漂亮。”
柔然使者不知她是何意。
随口夸了两句,他虽然狂妄自大,但还不至于傻到去调戏公主。
“使者觉得,与你们柔然大王可相配?”
傅青菱笑着开口。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皆惊,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颜宁昭是嫡公主,是皇后亲生的呀。
柔然使者瞪大了眼。
这才反应过来傅青菱刚才问的话是什么意思,酒意也醒了三分,开始认真打量起殷宁昭,像在审视一件货物似的。
看上看下。
这回认真的点了点头:“依我看,你们的公主与我们的大王很是相配,不过——”
他顿了顿。
笑道:“我们的大王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老当益壮,但年龄上吗,毕竟还是比你们的公主大了那么稍许,所以依我看,你们的公主,嫁给我们大王的孙子,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
殷政此时是真生气了。
虽说顺朝一直被柔然打得溃不成军,但从地位上讲,自己和柔然大王是相当的,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孙子。
自己岂不是跌了好几个辈分?
这绝对不行!
“皇上莫气,我也是为了公主考虑,公主风华正茂,若是要嫁给我们的大王,恐怕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柔然使者自然也想占辈分上的便宜。
又看了殷宁昭一眼,接着笑呵呵说道:“再者说,我们大王曾经对夫人发过誓,绝对不会休妻。若是公主执意要嫁给大王,那就只能当妾了。”
这也比自己跌了辈分要好!
殷政气不打一处来。
正想着如何回复的时候。
“皇上。”
令狐池忽然站了出来,行礼之后,笑着打圆场道:“今日是为了宴请使者,皇后娘娘不过随口一提,怎么忽然就扯到了公主的婚事上?”
作为宠臣。
殷政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况且无论是让自己的女儿去当柔然大王的小妾,还是去当柔然大王的孙媳妇,都很跌他这个皇帝的面子。
还不如不嫁呢。
此时令狐池出来打断,正好随了殷政的心意,便借坡下驴道:“是的,使者继续吃,一起喝。”
“吃喝又怎么比得上国事重要呢?”
傅青菱显然不打算轻易结束这个话题,说完之后,笑眯眯的盯着令狐池,不无深意的问道:“太傅大人,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您说是吗?”
“皇后娘娘。”
令狐池躬身行礼,深深垂着头,吐出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公主殿下丧夫不久,若是立刻再嫁,岂不有违我顺朝女子妇道?”
“若昭儿再嫁,能让顺朝和柔然改善关系,这就是她的大功德,天下百姓都会祝福她的。你口中的劳什子妇道,又怎么比得上这大功一件呢?”傅青菱步步紧逼。
“臣——”
令狐池实在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已经后悔,自己不该站出来的,恐怕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火上浇油。
“母后既然觉得是大功一件——”
度过最初的震惊后,殷宁昭立刻平静下来,扬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不无嘲讽的看向傅青菱,问道:“那你自己怎么不嫁呢?”
“殷宁昭,怎么跟你母后说话呢?”
殷政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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