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往事

第十一章 孤独雨夜

    
    2013年11月13日,下午2点28分,吴望京家中的客厅。
    吴望京与这季节极不相称地摇着折扇,问我:“你是为蒋龙的事来的?”
    我吃惊的看着他,道:“你知道?”
    吴望京叹息一声道:“蒋龙买了你们的房子,只付了首期,却迟迟不付剩下的钱是不是?”
    我翻看着售房合同,道:“这房子才几个月至少涨了三成,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不付的理由。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我们也是,所以过来问下,要是按合同违约来处理,实在是太可惜了。”
    有一句话我没说,我们公司不差这点钱,只是不愿意缠上他这样多少带有些黑道背景的人。
    吴望京再叹一声,他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蒋龙虽然与道上的兄弟有些瓜葛,却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况且现在房价是在大涨,而不是大跌。他做了多年首席教练,也不是没钱,只是他确实是不需要这房子了。”
    我疑惑不解,道:“买了再卖也好啊,转个手几十万,为什么不要?”
    吴望京无奈地看着我,缓缓说道:“因为他快死了,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就快要死了,买房还有什么用?要钱又有什么用?”
    看似复杂难以解释的问题,有时候换个角度,原来竟是这样的浅显简单。
    我坐在这个位置,忽然想明白这房中少了什么。
    是一幅画,两天前就在左侧沙发后面的墙上,因为沙发移动了位置所以一下子想不起来。画作中是个雨夜,一个白衣人推着自行车与背景的旧巷形成强烈的色彩差,好像他孤立于他所存在的世界。白衣人穿着自带帽子的白色卫衣,帽子竖起盖住了他的头,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给这幅画取了个名字,“孤独雨夜”。
    ………………………………
    2013年11月14日,下午2点08分,天色有些阴沉,宣城龟岗大马路附近的美家青年旅社。
    这里离吴望京的家步行也就一两分钟,旅社前厅有个小小的咖啡吧,透过沿街落地的玻璃窗刚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吴望京所在小区的门口。
    说是咖啡吧也就三张小桌子加几把椅子,主要方便住店的客人,同时提供过路客小憩。
    酒店前台兼做服务员,我点了杯摩卡,15元并不贵。本来想要曼特宁的,这里没有,很显然咖啡吧只是旅社捎带的副业,挣点小钱给员工发奖金用。
    现在是下午,没什么客人,我付了20元,摆手示意不用找了。服务生是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态度很是热情暧昧,微笑着端来咖啡低声问我:“先生在等女朋友?要不要开个钟点房,现在我店有活动,开4次送1次。”
    我礼貌地摇头,想到自己刚入社会当客户接待时的样子,一晃都快二十年了,不禁感叹人生苦短。
    将手机放到桌上,我点上一支烟,发现桌子上并无烟缸,现在公共场所都分为吸烟区与禁烟区。抬头看了看服务生,应该是刚才的小费起了作用,小伙子飞快地拿来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放了些水。
    这时一辆橘红色的出租车停在旅社门口,秘书小吉穿着蓝色牛仔裤提了个黄色大挎包从车上下来,左右张望,神神秘秘。
    “喝什么?”我将桌子上塑封的单页点餐单递给小吉,示意她坐下说话。
    小吉的神情有些扭捏不安,柔声道:“要不不点了,这里靠马路人多,被人看见了不好。”
    我一愣,随即恍然,把小吉约到这里,她显然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就跟我一样,摩卡。”我招呼服务生,同时问小吉:“要不要来块慕斯蛋糕?”
    点餐单上,一共也就3种咖啡2种茶1种蛋糕,有时候没有选择倒也是种简单的快乐。
    小吉摇头,道:“我不吃,会发胖。”
    我看看她娇小的身材道:“你又不胖,没过90斤吧?”
    小吉将黄色大挎包放在身边空着的椅子上,低头打开拉链,同时回答:“88斤。”
    “那可以吃。”我递了张50元的钞票给服务生说:“加蛋糕不用找。”小伙子送来咖啡,开心地接过回去准备。
    人生有时候便是这个样子,我们没去考虑今天的股市跌了多少点,也不去想为什么烧过开水后的茶壶满是水垢,却因为多拿了十几块小费愉悦欢乐着。
    小吉从黄色大挎包内取出一个望远镜,一只白口罩,一顶护士帽,还有笔记本和笔,统统放在桌上,不大的桌面瞬间显得拥挤。
    我哑然失笑,打趣道:“这帽子给我戴?”
    小吉涨红了脸,不知所措道:“不是你叫我准备的?”看着他似娇似嗔似怒的脸,我不忍心责怪什么。
    我让她准备这些东西送到青年旅社来,是因为这里靠近吴望京的住所便于观察,同时可以点杯咖啡坐着不引人注意。望远镜是观察用的,笔记本和笔是记录用的,一旦有情况帽子和口罩是乔装跟踪用的,秘书小吉显然是会错了意。
    人总是习惯从自己主观揣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或者未尝不是种快乐。
    我说:“叫你拿帽子来,是我要戴,记得以后给我准备顶绿色的。”
    小吉双颊绯红,又是一阵忸怩不安。
    ………………………………
    2013年11月14日,下午3点28分,天色昏暗快要下雨的样子。
    望远镜里,我看见吴望京携扶着一个长发女子,匆匆走出小区。吴望京穿着蓝黑相间的运动套装,女子白色裙装用口罩蒙着脸看不真切。一辆出租车就停在小区门口未打空车灯,显然是事先电话预约的,两人上了车。
    我叫声糟糕,随手记下了车牌号,竖起衣领抓上口罩冲了出去。
    小吉在身后忿忿地喊:“慢些,记得下次金莎唱歌带上我……”
    幸好吴望京的车在路口遇红灯停住,我及时拦到一辆,关上车门对司机道:“谢谢,跟上前面5584那辆车。”
    2013年11月14日,下午4点08分,天空中飘起了濛濛细雨,密如离愁。
    我打的车一路尾随,看着吴望京与白裙女子下了车,走进宣城市九洲医院。
    我一边付着车费,一边想到什么,金医生就是九洲医院的主任医生,拨通他的电话:“金兄你好,在上班?”
    金医生电话里的声音爽朗愉悦,一听就是北方人的性格,说:“曹总,在医院,有事?”
    我道:“又有事麻烦你,这阵一直给你添麻烦,晚上喝酒我请。”
    金医生笑道:“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没事你说。”
    我加快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吴望京和白裙女子说:“能不能帮忙查下,医院里有没有一个叫蒋龙的病人,就是尚德武馆的蒋龙。”
    “宣城五虎?”金医生答。
    我欣喜道:“就是他,你知道?”
    电话里金医生暂停片刻,压低了声音说:“算上你,今天已经有四个人在打听这个蒋龙了。”很显然,金医生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还很小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有这个人,现在就在重症监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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