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4日,下午3点38分,医院里的灯都亮着。
我继续打听:“这个蒋龙得的什么病?”
金医生沉吟着说:“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就是俗称的艾滋病,可他的症状又与普通的艾滋病有所不同,非常罕见。”
我忍不住好奇,问:“有何不同?”
金医生道:“一般HIV感染后,最开始的数年至10余年可无任何临床表现,正常的工作与生活。这个蒋龙在此期间却有很明显的癔症现象,经常产生幻觉,部分或完全丧失对自我身份的识别和对过去的记忆,意识范围缩小、选择性遗忘或精神暴发。平时将自己封闭在小黑屋中,尽量隔绝与外人的交往,莫名沮丧与暴怒。”
我一惊,这些临床表现岂不是和吴望京现在的状态类似,“现在呢?”我问。
金医生道:“HIV感染后,一旦发展为艾滋病,病人就可以出现各种临床表现。一般初期的症状如同普通感冒、流感样,可有全身疲劳无力、食欲减退、发热等,随着病情的加重,症状日见增多,如皮肤出现白念球菌感染,出现单纯疱疹、带状疱疹、紫斑、血疱、淤血斑等;以后渐渐侵犯内脏器官,出现原因不明的持续性发热,可长达3~4个月;还可出现咳嗽、气促、呼吸困难、持续性腹泻、便血、肝脾肿大、并发恶性肿瘤等。临床症状复杂多变,但每个患者并非上述所有症状全都出现。侵犯肺部时常出现呼吸困难、胸痛、咳嗽等;侵犯胃肠可引起持续性腹泻、腹痛、消瘦无力等;还可侵犯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
我听得头都大了,说:“谢谢你,病假条上没给我写这个HIV,请说结果。”
“可是这个蒋龙,却在短短一周内,身体各器官急速衰竭,发展之迅速绝无仅有,匪夷所思,照目前的发展速度来看,可能熬不过明天。”金医生道。
“有没有办法进重症监护室看看?”我请求道。
金医生吞吞吐吐,为难着说:“不是我不帮忙,这个人的事你最好少管。今天另外打听他情况的人中,有一拨是省厅重案组的。”
我惊讶不已,省厅重案组?
金医生明显收住了话题,道:“作为朋友,我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该讲不该讲的今天我已经讲的太多了,你好自为之,我还等你一起喝酒呢。对了,你今天讲话的声音闷闷的,是生病了?生病可要早点看,人生苦短。”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我由衷地向金医生道谢,解释说:“我戴着口罩说话呢。”
………………………………
2013年11月14日,下午4点28分,宣城市九洲医院重症监护室内。
蒋龙的身上插满了粗细长短不一的管子,病床边摆满了各种滴滴作响的医疗监测仪器。他努力睁着空洞无助的双眼,看着病床前的吴望京和白裙女子。曾经叱咤风云的铮铮铁汉,落到如此境地,不禁令人唏嘘。
蒋龙在宣城并无直系亲属,吴望京是以蒋龙唯一指定的朋友身份进的监护室。
蒋龙吃力地对吴望京道:“请你帮我离开,我不想死在这里,成为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吴望京点点头,他明白蒋龙的意思,蒋龙是不想死后,因为他罕见的病例,成为解剖和实验的对象。
白裙女子上前握住了蒋龙的手,口罩上方的双眸之中尽是悲伤与无奈,她的手冰凉彻骨柔若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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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4日,晚上7点35分,雨下得越来越大,隐约中有闷闷的雷声。
三辆警车飞驰驶入九洲医院,警车上的灯未闪警笛未鸣。车上下来十余名刑警,个个脸色凝重如临大敌。
吴院长也不打伞,冒雨迎了上去,与领头的握手道:“张队,这次实在给你们添麻烦了,歉意歉意。”
被称作张队的,是一个五十来岁身材魁伟的中年刑警,苦笑着摇摇头。右手一挥跟着的十余名刑警披上雨衣呈扇形展开,显然来之前已经各自做了分工。
张队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对吴院长道:“我们先去监控室,边走边说。”
吴院长点头说:“好好,监控室就在这幢楼的3楼,你们跟我来。”
看到不少病人与家属都在等电梯,现在还属于探视时间。张队不坐电梯,疾步上楼,难掩心头的焦灼之意,问:“什么时候发现蒋龙不见的?”
吴院长紧跟着,边走边道:“傍晚时分人还在,那个吴望京来过,还带着个女人。这几天就吴望京每天来探望蒋龙一次,所以我们的监护人员也没有特别在意。两个人在病房呆了并没多久,20分钟不到就走了,期间有5分钟左右,蒋龙要求监护人员回避一下,出于对患者的尊重,我们的人就在门口等了会。据主治医生的诊断,蒋龙应该捱不过明天,这还是他多年习武体质优于常人,换个普通人昨天就可能不行了。谁会想到,有人会偷走一个将要死的人。”
说到这,三人走到录像监控室门口,几位医院的安保人员在监控室内忙碌着。
“宋主任,你将那段录像给警察同志再播下。”吴院长指挥着,显然,发现蒋龙失踪后,医院内部已经调看了录像资料。
安保部的宋主任早有准备,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6点33分,重症监护室门口的画面。
“你们看,这时候护士小李匆匆离开,据后来调查,她是去食堂吃饭,食堂的监控可以证明这一点。重症监护室里本来留着两个人,还有一个是护工小丁,这个人不是咱宣城的,是广西人,来医院工作也有七八年了,一贯踏实认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按照工作流程,护工小丁本来应该等到护士小李吃饭回来,再轮换去吃饭。你们看,6点42分的时候,护工小丁因为腹泻去了趟厕所,厕所门口走廊上的监控显示他一共进去了8分钟。事后我们的内调,有多名同事可以证明,护工小丁昨天下午就有腹泻的症状,自己喝了些杨梅酒仍不见好,今天上午咨询了黄医生,在药房小徐那拿了些药。这么做虽然不符合流程,却也证明了他离开上厕所的合理性。”
张队挥挥手,示意宋主任简单扼要,挑重点的说。
“你们看,”宋主任指着屏幕上一个推着手扶车的白衣人说:“6点43分,就在护工小丁刚离开重症监护室后1分钟,这个人就进病房带走了蒋龙。”监控屏幕上,白衣人6点46分,推手扶车急急离开;6点48分,护士小李吃饭回来发现蒋龙不见;6点50分,护工小丁厕所回来,两人一起汇报病人失踪。
“医院职工晚上就餐的时间是几点?”张队看着屏幕上惊慌失措的两个人问。
吴院长道:“6点半,晚上5点半我们安排住院的病人用餐,6点半至7点半是夜班职工的用餐时间。护士小李故意晚几分钟去,是为了避开用餐高峰抓紧时间,一般重症病房的员工都会这么做,她6点48分赶回来是为了换护工小丁去吃饭。”
“回放到那个推手扶车的白衣人。”张队道。
宋主任照做,大家看着显示屏,吴院长噫了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吴望京。你们看,他虽然穿着我们医院的白大褂,脚上却是一双蓝白相间的耐克运动鞋。因为蒋龙的病情特殊,这几天我遇到过吴望京几次,他就是这么个瘦削的身材,每次都穿着这双耐克鞋。”
宋主任闻听继续回放,果然4点37分,吴望京离开重症监护室的画面上,穿着同一双耐克鞋。
2013年11月14日,晚上7点55分,张队看着屏幕中6点56分吴望京推着手扶车,扶抱蒋龙上了医院门口一辆黑色奥迪轿车。不禁赞叹道:“太紧凑了,简直就是在拍电视剧。要不是吴望京,一般的小个子根本抱不动蒋龙,开车的一定是下午和吴望京一起来的那个始终戴着口罩的白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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