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往事

    
    2013年11月14日，晚上11点15分，叠嶂中路丽晶国际2层金莎夜总会，816包房。
    酒至半酣，歌声依旧。
    金医生左拥右抱，左右逢源。左边是个超年轻的小萝莉安吉丽娜，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比中学生大不了多少；右边是即冷艳又性感的克里斯蒂娜，五官标致波涛汹涌，估计整容花了不下十几万。爱丽丝推荐的，金医生一个没选，他似乎只对什么什么娜，感兴趣。
    此时他被左右双娜连灌两杯，一改往日斯文儒雅的做派，大声冲小酒窝点歌公主嚷：“小妹，再来首‘铁血丹心’！”
    看到金医生挺开心，我也逐渐高兴起来，在果盘里抓了几片西瓜吃。人生苦短，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小吉离我约莫半个人的距离，脸蛋儿白里透红，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端坐在那双手捧着话筒唱歌，声情并茂。
    咿呀咿呀地不知在唱些什么，动情处仿似双眼通红，过往那个令他难以忘记的人？少数民族歌曲？
    小吉是海南黎族人，据说整个村寨十来年里就出了她这么个大学生，在合肥工业大学（宣城校区）毕业后，就留在了宣城工作。听说是谈了个本地的男朋友，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她是一年多前，由邵董亲自点名，安排到我这个部门的。
    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始终陪着我和部门同事奋战在工作第一线，没请过假，过年过节也没回过家。即没有任何过失，也无多大的亮点。
    对了，这个小姑娘对于数字有着异于常人超强的记忆力，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去年年底公司的某个楼盘促销大卖，第一天上午签出三十几个合同。因为在合同内预售合同的证号打印有误，需要通知到客户，下午开会时她不看合同底稿，竟然一一给这些客户电话联系。
    三十多个电话号码呐，换我三个都记不住。当时我差点想问她，是不是那个移情别恋的前男友有更改手机号码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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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台湾著名词作人黄舒骏那首“恋爱症候群”，据说是迄今为止歌词最长的一首中文歌。
    “有人每天站在阳台对路人傻笑
    有人突然疯疯癫癫突然很安静
    有人一脸痴呆 对着镜子咬着指甲打喷嚏
    有人对小狗骂三字经
    女人突然改变发型
    男人开始每天练着哑铃
    食欲不振歇斯底里四肢萎缩
    神经过敏发抖抽筋都出现在这时期……”
    “小酒窝，”我招呼点歌公主，她迟疑一瞬，确定我是在叫她，碎步近前问：“曹总，什么事？”
    我喝口科罗娜，大声说：“点首黄舒骏的‘恋爱症候群’，要演唱会版本，插上。”
    现场音乐声有些嘈杂，我怕小声了她听不清，点这首歌的客人不会多，因为字太多，不好唱。
    我一大声，金医生听到了，抱着安吉丽娜和克里斯蒂娜，不满道：“伊琳娜，你不要先给曹总插，要插也是先让我插……”
    点歌公主……
    “主任行啊，”我冲金医生翘起大拇指，点头赞叹道：“小妹的名字都知道。”
    金医生面有得色，嘿嘿笑着，道：“我知道你不知道却又想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我心念一动，示意点歌公主伊琳娜暂停，敬上一杯酒，恭恭敬敬道：“那哥哥能不能透露一二？”
    金医生喝了这一杯敬酒，迟疑着，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不好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是直肠子，哪受得了这个，迫不及待道：“哥，您说，啥事都好说……”
    三句话之间，金医生的称谓从主任到哥哥再到哥，步步紧逼，小吉看着我冷笑。
    金医生看了眼小吉，意思很显然，她在场，我方不方便说？
    我心中暗骂，这胖子，你不方便给她听到，不会灌她几杯酒趁她上洗手间时再说。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我只有点头，还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不知道她是邵董派来的我知道呀。
    我左手挽住小吉肩膀，无畏地说：“自己人自己人。”
    金医生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眼神中哪还有丝毫醉意，简直就像只老狐狸。他说：“我知道你手上有一份售房合同，是蒋龙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哦了声，不置可否，听他说。
    金医生举杯向我敬酒，缓缓道：“兄弟，这份合同到了明天下午，可能就会变成一张废纸，与其这样，你不如把它转让给我。”
    我碰杯，一饮而尽，我最怕人家叫我兄弟，一叫兄弟准有麻烦事，装傻充愣道：“这，恐怕不符合流程。”
    金医生笑道：“兄弟放心，我都打听好了，我这边有蒋龙签名盖章的全权委托书和公正函。只要你点头同意，我会将蒋龙的已付款在明天上午转到他的银行账户。”
    “时间太紧了，有点难办，”我为难地说：“再说这事是昨天中午才转到我手上的，公司里知道的人不少。”
    我看看小吉，她换了副神情，脉脉含情充满期待地望着我。
    我心头一紧，除了害怕男人叫我兄弟，就怕女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不是吉秘书也在，”金医生话里有话，显然是知道小吉的身份，伸出五指，上下来回翻动，打着哈哈道：“大家分分，二一添作五……”
    原来他是故意让小吉在场的，原来今天这顿酒没有叫上其他兄弟早有预谋。
    那昨天中午小吉交给我这个合同，那今天下午小吉叫我金莎唱歌带上她，难道都是？
    这个售房合同也不是不能操作，因为当时拿到的是预售证，所以公司在合同上售房合同几个大字后边用极小的括号，加了预售两字。现在买房像抢一样，谁会去计较这两个小字，就算是有客户注意到了也假装没看见，你不买后面有的是人排队。
    这就留下了可操作的空间，在九洲医院得知蒋龙的病情时我也想到过，毕竟一转手就是大概四十万啊……
    当时我也没细想，时间上有难度，谁知有人早就想在我的前面。蒋龙的委托书，公证函，已付款银行转账，对于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转让名下还未交房的产业，任谁都找不出什么毛病。况且金医生的身份，还是蒋龙同事吴望京的好友，道理上全都说的通，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吉，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有相对比较懒散的毛病，她是邵董派来配合兼监督我工作的，大家心知肚明，井水不犯河水。
    没承想这小丫头另有乾坤，有一天我们会坐到同一条船上。
    小吉被我瞧得俏脸潮红，装出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说：“老大，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我的是吧？”我揶揄道：“听说楼上的丽晶酒店不错，五星级，大床房特价666还送双人自助早餐。”
    小吉……
    金医生哈哈哈笑了起来，打诨道：“俊男靓女，郎才女貌，神仙眷属，天作之合，只羡鸳鸯不羡仙，舍不了孩子套不了郎……”
    都什么成语？还连成一片，我蹙眉，要说金医生是老狐狸，小吉就是只小狐狸，他们什么都安排好了，只等我开船……
    我不同意行不行？反正是酒喝多了，好像没听明白，我点头是脖子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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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医生打了个响指，意气风发，冲小酒窝道：“伊琳娜，开瓶XO，一会我买单……”
    安吉丽娜和克里斯蒂娜近乎崇拜地看着小吉，她们不太明白我们谈的究竟是什么，却知道小吉今天挣的一定要比她们喝死喝活挣的多得多。
    有文化就是好，从今天起，小吉就是这两个美女公关的人生奋斗目标和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