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母亲刚刚昏迷那天,十一年前。”
陈小驴回答着,陷入了回忆,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天下午回到家里,却猛地发现母亲躺在床上,双手无意识捂着自己脖子,用力呼吸却怎么都呼吸不上的一幕。
那时候的他急哭了。
如果不是运气极好的遇到了一个过路野郎中,母亲那时候可能就已经殒命。
“十一年前。”陆南重复,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二次呢?”
“和第一次间隔五年,也就是六年前。”
“六年前----嗯,那上一次?”
“两年半以前。”
陈小驴给出了答案,母亲那次突然病危,是他不顾一切,花光前些年骗来的所有钱财,也一定要来上海的根本原因。
“间隔在不断缩短。”陆南记好了几次时间节点,盯着笔记本开始了思考。
陈小驴焦虑道:“陆教授,你说我母亲的情况和病例上写的有出入,到底是什么出入,你给我个准话啊!”
陆南敲了敲笔记本,道:“没有做检查,我能给你的只有猜测。”
“那就说你的猜测!”
陆南看了有点暴躁的陈小驴一眼,道:“你母亲的大脑活跃度似乎正在降低,抢救是我主持的,从病危开始到结束,我怀疑她的大脑活跃度出现了断崖式下跌。当然,具体的数据没有进行仪器检测我没法给,而且这仅仅是我的感觉,经验之谈,如果感觉错了也很正常。”
陈小驴闻言皱眉,他听不太懂陆南的话,但从陆南严肃的表情里,大概能猜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脑活跃度降低?什么意思?”
“情况恶化的意思。”陆南组织着语言,尽量表述的通俗,“现在医学上判断死亡的方式,已经不是没有呼吸,心脏停跳那么简单了,脑死亡才是判断生死的唯一标准,而大脑支配着身体的一切,所以一旦大脑活跃度降低,就意味着----”
“意味着这个人正在死去?”陈小驴听懂了,截断话头。
陆南点点头,做医生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情他看得多了,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不过顿了顿,他又给陈小驴纠正道:“其实正确的说法,是----正在加速死亡。”
“如果你母亲的病情,会随着每一次濒死降低大脑活跃度,那么这种情况以前还出现了三次,所以,我怀疑她的情况已经恨不乐观了。”
“……”
陈小驴沉默了一会,问道:“您觉得我母亲还有多少时间?”
陆南道:“不做检查,没人能给你准确答案,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话,这是经验之谈,有时候做不得数。”
“明白。”陈小驴点头,不过心里却明白一点,陆南教授这种全国顶尖医生的经验之谈,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都代表着最终答案,他干脆道:“要做什么检查?多少钱?”
“我来安排,费用你不用管。”陆南看着他道:“但我有个条件。”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么?
陈小驴了然,遗憾摇头道:“陆教授您可能要失望了,换个条件吧,我那朋友的状况,我真的不太清楚。”
陆南怔了怔,无奈道:“那就不提条件了,你等我消息,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让同济这边的医生通知你。”
“谢谢!”陈小驴起身道谢。
“对了小陈。”就在陈小驴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南又把他喊住,“红会医院和同济的医疗力量不相上下,所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选择了同济?你们这连夜跑了,可把医院上下都给折腾的不轻啊!”
陈小驴脚步一顿,想了想,解释道:“因为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陆南便不再多问。
从陆南这告辞离开,陈小驴回去病房看了眼,母亲已经被送了回来,这时正安稳的躺在那里。
除了脸上好像更没血色了一点,其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陈小驴叹了口气。
确定情况暂时正常后,他又回了酒楼这边,还专程进隔壁杂货铺,找这位不知道该叫叔还是叫大爷的老板道谢。
老板是个健谈的性子,下午那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已经抛之脑后,见陈小驴还专程来道谢,就硬拉着他喝起了小酒。
通过交谈,陈小驴得知杂货铺老板姓钱,叫钱有富,今年五十九岁,是个鳏夫,他说自己原本有五个孩子,不过这些年下来,没了四个,现在家里就剩一个有幸进了国立复旦大学读书的小儿子,因为生怕这个小儿子步了他四个兄姐的后尘,所以专程跑这边来开了个店,为的就是把这个小儿子看住,不让他搞那些容易丢了命的事情。
连续几杯竹叶青下肚,钱有富不断絮絮叨叨,陈小驴见再这样聊下去这位八成要哭出来,就强行转了话题。
“钱叔啊,跟你打听个事,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事?先说说看。”
“我听朋友说,上海前些年发生过----纸人过街的事情?”
帮当!
钱有富捏着的小酒杯一下掉到了地上。
“钱叔?”
“没事,没事。”见陈小驴投来探寻的眼神,钱有富摇头,不过语调一下子低了,“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里头还真有什么说道?
陈小驴眼神闪烁,不动声色道:“害,这不听朋友说的神神叨叨的,好奇么!难道还真有这回事?”
钱有富道:“对什么事好奇不行,非得对这事好奇----但是这事还真有,不但有,还出现过好几次,我算算-----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吧。”
陈小驴立刻支起了耳朵。
“你要说这上海出现的邪门的事情,那很多,我跟你几个小时都说不完,但是纸人过街这么大阵仗的,还真没几次,第一次出现,是在那年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按理来说吧,那时候马上过年了,再加上大冬天的也挺冷,所以街面上也不应该有几个人才对,可那天半夜,城郊南十八弄堂里忽然多出了很多摆地摊的人,卖的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事情挺稀奇的,南十八巷子周边的人得到消息,都跑那去看西洋景,别说,当时还去了几个教会的洋人。
不过那些教会的洋人却堵在了巷子口,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啥,但看那架势,好像是在警告,不让大家进去,那些摆摊买东西的人也不恼,就扎在巷子里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影响自己生意的事情。
但就在这时候,怪事出来了。
先是一个男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人看着跟疯了一样的,硬把那几个教会的人冲开去巷子里买东西,但他又没有在巷子口留,就一直往里跑,结果进去了没几分钟,巷子最里头就出现了一声惨叫。
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而教会那几个洋人看着却更着急,有一个洋人当场把他手里提着的煤油灯砸到了一个摆摊人的身上,结果,那个人一声不吭的,前后不过十几秒的就被烧成了一堆纸灰,这时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才发现了不对,有些胆小的当场就跑了,只有胆大的在那里留着。再后头,事情好像给闹大了,还去了官家的人,南十八巷子就彻底乱套,当场就死了好几个人,然后那些摆摊的人就聚在一起开始游街。
后来等鸡一打鸣,那些人就突然不见了,但是就在他们消失的地方,有人见到了几十个巴掌大小的剪纸人。而且我听人说,但凡被那些人走过的街道村子,都有一两家人丢了孩子,还有人说,被看到的那些剪纸人大部分都没有脸,但是里面却混了十几张有眉眼的,那长相----有些像死在南十八巷子的人,有些像那些失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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