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痴狂

    
    大年初一，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梁静云才来找林默苒，要上山去礼佛。
    霍兰秋就在这个时候带着穆蓉蓉也走了出来，笑着说：“梁大小姐是要去凌云寺么？那正好顺路啊，我和蓉蓉也要过去呢。”
    梁静云面色很淡，看了一眼霍兰秋，“我怎么没听筱筱说起过你还有这样的习惯。”
    林默苒说：“这几年才有的吧，人做多了亏心事，总要多去求神拜佛。”
    霍兰秋脸色一白，“筱筱，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林默苒没回答。
    但是，凌云寺是公共场合，也不是你去我去不得的，没法挡着霍兰秋去。
    林默苒和梁静云上了一辆车。
    在路上，梁静云就对林默苒说：“筱筱，你这个姐妹，实在不是个东西，整天叫你这个后妈叫妈，也不怕你妈泉下有知难过。“
    林默苒早就发现了。
    穆蓉蓉第一次跟林默苒见的时候，就是称呼霍兰秋为“妈”。
    幸而当时林默苒留了一个心眼，也才知道了霍兰秋的真实身份。
    “我都忘了，”林默苒叹了一声，“有两个孩子，总是很难做到一点都不偏不倚的。”
    梁静云说：“你可别这么说，你妈妈对你和穆蓉蓉是同样好的，我是真没有遇见过这样好的母亲，能做到将一碗水端平，原因都在穆蓉蓉身上，是她自己跟你妈疏远了，不过……”
    梁静云叹了一口气，“你妈妈也是命薄啊。”
    林默苒看着梁静云，“大姐，你跟我妈妈有照面么？”
    “有，”梁静云说，“你妈妈当年在市里的芭蕾舞团里是舞者，我妈托关系就找到了她。教过我两年的芭蕾舞，我这里还有照片呢。”
    梁静云拿起手机来，翻开了一个相册。
    能看出，这照片还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不管是像素还是光线清晰度都不够。
    却可以从这张照片中，找到那个时候女人柔美温顺的性格。
    以前，林默苒其实曾经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自己会和穆镇远的鉴定结果相匹配呢？
    那昔日的双胞胎是她和穆筱筱的话，那穆蓉蓉又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当她看见她这个“母亲”的一瞬间，她就笃定了。
    因为，她和照片中的女人，长得很像。
    不管是眉眼，还是唇，还是面颊……
    五官有五分都是照着她长的。
    这个女人，就是林默苒的亲生母亲。
    林默苒收回了目光。
    她看见这个女人，她极力的想要去探寻到梁静云口中所说的“好”，可无果。
    她终归并非是穆筱筱，就算和穆筱筱是真正的姐妹，她做不到对一个陌生人去共情。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她以前没有妈妈，从今而后，也没有。
    到了半山腰，去山上的凌云寺需要乘坐缆车。
    梁思白已经早半个小时先到了，都安排好了，就等梁静云上来。
    林默苒看梁思白带的还有一些礼品盒，还都是奢侈品大牌子的。
    这个供上的还真的是价格上够诚意。
    梁静云看出林默苒眼中的疑问，解释道：“这些事送给我妈妈的。”
    林默苒一下愣了。
    她倒是忘了，以前从梁濯口中却是是得知，现在在梁家的这位付静娴，是在梁岩石的原配上山之后才坐稳了位置的。
    看来，今天可以见一见这位原配的庐山真面目了。
    缆车停在了凌云寺前。
    下来的时候，霍兰秋十分热切的去扶梁静云：“梁大小姐可小心点，这山路不好走。”
    梁静云看了一眼霍兰秋穿着的高跟鞋，说：“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她说完，就招手让林默苒过来，扶着林默苒向前走。
    穆蓉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本是想要在梁思白面前露脸，结果谁料到这姐弟二人，正眼都不给她一眼。
    她愤愤不平的跟在霍兰秋的身边。
    霍兰秋说：“别眼皮子浅，梁思白也是穆筱筱不要的，你现在往上凑也只会自降身价。”
    穆蓉蓉嗯了一声。
    等到了前面，霍兰秋就傻了眼。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梁静云会看她的鞋了。
    前面有一段是石子路。
    可是都已经到了门口，也不能就这么让人看扁。
    霍兰秋就让穆蓉蓉扶着，两人磕磕绊绊的才算是到了寺庙门口，直接给助理打电话让人来送平底鞋了。
    而此时，林默苒已经和梁静云进了寺庙。
    她今天是为了已经去世的穆筱筱而来的。
    她特别买了一些香火，鞠躬叩拜，双手合十。
    她在心里说：“佛祖在上，我是林默苒，代替了穆筱筱，今天来替我这位姐妹来上一炷香，希望她转世投胎，可以不用再经受这样的痛，一生顺遂平安，她心里的仇和恨，我都会帮她报。”
    她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中。
    “你安心的走吧。”
    上完香，梁静云和梁思白姐弟二人去后院看母亲，没有邀请林默苒，她也就没有去，在寺庙外面的梅林逛了逛。
    有几个打扫地面的僧侣说：“梁家的大小姐和二少爷又来看梁夫人了。”
    “哎，来了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不认得了。”
    “下半辈子也就在咱这庙里过了。”
    “其实也不错，还有人服侍。”
    林默苒从树后面走出来，吓得这两个小僧侣急忙就闭上了嘴，“谁？”
    “是我。”
    两个小僧侣急忙拿着扫帚要走，林默苒拦住了他。
    “我是跟梁大小姐一块儿来的，我想问一下，”林默苒问，“这院子里面住着的梁夫人……是精神出问题了？”
    她解释了一句：“您二位别多想，我是跟着梁大小姐一起来的，看她一路上兴致不高，也不敢多问。”
    “你不知道么？”其中一位小和尚说，“当年她从梁家出来的时候就疯了，浑浑噩噩的，后来差点给送到精神病院去，还好有梁大小姐姐弟二人的按时过来探望，才把女施主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林默苒问：“那是因为什么事呢？”
    小和尚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也不清楚。”
    说完，两人就走了。
    林默苒坐在亭子旁的石墩上，拿着手机在网上查了查。
    就算当年的事情大多数已经被删的干干净净，总也有无法肃清的犄角旮旯，林默苒在这犄角旮旯里，也算是稍微知道一点内情了。
    无外乎是小三如何把正室给挤下来上位的故事，用足了各种阴谋阳谋的。
    当时不管是梁静云还是梁思白，也都到了记事懂事的时候，对于付静娴的手段也都一定应该是记忆犹新。
    可是现在……
    她觉得梁静云和梁思白这两姐弟，对于付静娴这个后妈一直是保持着应该有的礼貌。
    这是认贼作父了？
    她觉得梁静云远没有现在看起来这样简单。
    下午，几人在寺庙里吃了一顿斋饭。
    或许是吃多了大鱼大肉，觉得素斋也很好吃，特别是那盘素肉，绝对是人间美味。
    林默苒多下了几筷子，倒是穆蓉蓉在一旁矜持的就吃了一点。
    梁静云说：“二小姐也多吃点。”
    “谢谢，”穆蓉蓉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没有动筷子，吃的东西拿起来就又放下了。
    林默苒笑着说：“大姐，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她喝冷水都怕长肉，我爱吃，给我留着。”
    梁静云笑了一声，“你不怕胖么？”
    “不怕，”林默苒说，“我就是那种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体质，羡慕死人不偿命。”
    穆蓉蓉：“……”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其乐融融，当然，如果把霍兰秋上不得台面的讨好和恭维抛到一边的话。
    吃了饭，一行人就坐缆车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只有小型缆车了，梁静云就别有用心的自己上了霍兰秋和穆蓉蓉的拦车，把下一辆留给了林默苒和梁思白。
    林默苒问梁思白：“那……你下一辆还是我下一辆？”
    “？”梁思白有点疑惑。
    “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不想看我。”
    梁思白：“……”
    他笑着摇了摇头，“穆筱筱，我觉得你跟我分手是蓄谋已久的？一分手你就彻底放飞你自己了。”
    林默苒耸了耸肩，“就算是我蓄谋已久，我也想不到你会是x无能外加上在外勾搭小三啊。”
    梁思白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能交流。
    上了缆车，林默苒忽然问：“孟子萌是李潜介绍给你认识的？”
    梁思白想了想，“是，当时偶遇吧，姐夫说是他的学生。”
    林默苒嗤了一声。
    梁思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林默苒说，“就是想要你多个心眼，你这个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点我赞同。”
    林默苒：“……”
    梁思白：“我姐和姐夫的婚姻就是开放性婚姻，众所周知了，两人之间也就除了琳达这么一个羁绊了。”
    林默苒没答话。
    李潜何止不是好东西，他简直就是个渣。
    这么几天，也没见李潜有什么动作，想起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李潜放的狠话，她不由得就想的多了。
    初二是要走娘家，穆家都统一去穆家那边的亲戚。
    林默苒找了个例假的借口，没有跟去。
    等到穆镇远霍兰秋他们一离开，林默苒叫保姆煮了一份饺子，“帮我装到保温饭盒里。”
    保姆问：“小姐您要出门么？”
    “嗯，”林默苒说，“送牢饭。”
    “……”
    林默苒拿着保温饭盒，去了拘留所。
    关了一个星期，中间还跨了一个年，对于这里面的三人，恐怕已经磋磨的够了。
    其实前两天她就已经知道，她们三人不仅仅是对自己缩做的事情供认不讳，而且还把刷的钱都给还了回来。
    这本来就并不算是什么重罪。
    林默苒提前已经打点过了，现在大过年的过来，又少不了给当时在局里的人发了红包。
    局里的人对林默苒都是笑脸相迎。
    “她们这几天可老实了，穆小姐你还真是菩萨心肠，都出了这种事情，大过年的还来送东西。”
    “就只有我来送过？”林默苒问。
    “那是当然了，别的人一律拒之门外。”
    林默苒笑了笑，“开门吧。”
    当钱芳芳三个人看见林默苒的这一瞬间，就好似是一下从拘留室中活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穆筱筱，你总算是来了。”
    林默苒拎着保温饭盒走了过来，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原来你们是在等我啊？要知道我就早点来了，我以为你们不想看见我。”
    钱芳芳指着她说：“是不是你？你就是故意破坏我们三个人的友谊的！”
    这几天来，她们也才彻底想明白。
    为什么林默苒会忽然对柯莎示好。
    林默苒笑了笑，“真正的友谊，是不可能被破坏的，你们三人的友谊如果真的坚若磐石，我也找不到空子可以钻。”
    她打开了保温饭盒，饭盒里面的饺子香气瞬间就飘散了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过年了，我给你们带了点饺子，都来尝尝吧。”
    她分了三个一次性的小碗，放在了桌上。
    钱芳芳是个脾气暴的，一看林默苒这动作，几步走过来，直接抬手啪的就将林默苒手里的碗给打掉在地上。
    “谁稀罕你来送的饺子！”
    林默苒看着地面上的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来。
    “钱芳芳，柯莎有自己的门路，苏素也能让她爸爸托关系找人从这里面给弄出去，你没背景没人脉也没钱，关了你几天还是这样嚣张暴躁，你不怕从今年过年把你给关到明年过年么？”
    林默苒这番话，让钱芳芳的面庞一下就惨白了。
    “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是不想这么做，”林默苒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但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三个人看着林默苒，一时间都没说话。
    林默苒说：“我今天既然是来了，就是想问个所以然的，当时卡怎么到你们手里的，是不是你们蓄意谋杀？”
    “不是！”钱芳芳瞪大了眼睛，“就算是我们得罪了你，你也没必要把这种死罪往我们身上安吧！”
    “那卡怎么回事，旅馆又是怎么回事？”林默苒问，“过年的这几天，这里面也挺冷清的，你们在这里面多待几天，也足够想清楚了，别想着用什么傻话来蒙我。”
    钱芳芳一下就好似是蔫儿的皮球，就摔在了硬板床上，一动不动了。
    柯莎说：“我……当时给你说的都是真的，当时真的就是闹了别扭，然后我们就把你给赶出去了，当时……卡是钱芳芳从你的包里面顺出来的，她看过你刷卡的时候输入的密码，然后就私留了下来，我们也的确不知道当时你身上没钱到去住旅馆的份儿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却还是拿着我的卡刷？”林默苒反问。
    “我们……我们当时听说了你的消息，吓得很，一直到三个月后才敢刷卡了，我们也……”
    林默苒冷笑了一声，“是啊，怎么也要避一避风头，不是么？”
    “但是我们真没有对你做什么，我们不怕你到时候想起来，”一直沉默着的苏素说，“这个我可以作证，我胆子小，我不敢让她们做别的了。”
    “旅馆发生爆炸的第二天，你们去做什么了？”
    “我们……”苏素没说出口来。
    林默苒说：“你们没脸说，我帮你们说，你们拿着我做的旅游攻略，住的是我提前订好的下一个旅游景点的酒店，你们继续去游山玩水去了。”
    “我们是不知道！”柯莎说，“当时爆炸的时候我们的确是听到了，但是我们第二天赶飞机就走了，在飞机上还想着为什么你的座位是空的……”
    “爆炸和我们没关系，”苏素说，“要不然当时警方早就要查到我们头上来了。”
    林默苒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站了起来，“你们关到时间，到时候会被放出来的，这饺子里面没下毒，放心吃。。”
    钱芳芳多嘴嘟囔了一句，“你反正不也没死么，现在搞得这么大阵仗闹什么。”
    林默苒停住了脚步。
    她转头看向钱芳芳，这样凌厉的眼神，让钱芳芳不禁缩了缩肩膀。
    “穆筱筱死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离开了拘留室。
    室内，只回荡着这么一句话，冷飕飕的，让三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林默苒出了拘留所，叫了一辆出租车，在后车座，降下一点车窗来，让冷空气吹拂着面颊。
    她翻过当年的报道。
    旅馆爆炸是由于内部的电线老化再加上各种隐患堆积，消防通道不畅。
    只是当时第一声并不致命的爆炸，到第二次的爆炸，中间停留的时间足够是让人跑出来的，旅馆里面的十几号人都跑了出来。
    可当时的穆筱筱……
    她从包里面拿出来祝祁丰帮她找到的买酒的小票……
    如果真的是烂醉如泥的话，她也的的确确是不会被吵醒。
    她又是因为什么事情烂醉如泥呢……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此时出租车行进的方向，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路径。
    她看着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师傅，麻烦你停一下，我在旁边买点东西。”
    这一句话一出，司机非但没有停下，相反加快了车速。
    林默苒心道糟糕，这是遇上了绑架的了么？她去开车门，车门已经上了中控锁，无法打开，车窗也被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