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裴念月这几日待我很是亲近,赏花宴布置起来也很是卖力。
十五这日,我站在裴家祠堂,想到了昨日夜里。
裴原青抱着熟睡的我,有些粗糙的指腹在我的脸上摩挲了几遍。
“若若,这张脸,真是与你一模一样。”
“可是你重新转世,找我来了么?”
想到什么,他复又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
“月儿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总算我没辜负你的嘱托。”
满室幽幽烛光下,我不由冷笑一声。
谁能想到,永宁侯竟然对着一张脸都能如此深情款款。
而他死去的四任妻子,连牌位落满了灰尘都无人问津。
翠浓自外进来,看了一眼牌位,眼睛有些红,沉默地将我手中帕子接过去。
“夫人,苗婆子传话来,说是都布置妥当了。”
我微微颔首,带着满身檀香去了花园。
夏日,清凉苑一汪湖水中,满池莲花开的正浓。
裴念月歪着身子,脸上有些红,其他几个小姐夫人们也是如此。
看样子,是已经喝过一小轮。
瞧见我,跌跌撞撞地过来,攀着我的小臂,“好香啊。”
“诶,你们瞧,这就是我那人美心善的新母亲,你们说,是不是很美?”
其余人纷纷附和,“是,果真是连云姬都比不过。”
翠浓气的咬牙。
她也知道云姬大名。
只不过是欺负我这个乡下来的侯夫人不懂罢了。
可懂不懂的,她们也不在乎。
一个黄衣女子端着酒杯过来,“侯夫人果然不同凡响。不知张婷可有幸,能与侯夫人喝上一杯?”
炎炎夏日下,一阵微风拂过,白玉盏中的葡萄酒漾起淡淡涟漪。
我端起小盏,送至嘴边。
裴念月与张婷热切地看着。
“夫人,怎的不喝?”
我瞧了一眼裴念月,又瞥了一眼张婷,笑得温柔。
“喝,如此美酒,我怎会不喝……”
六
一杯接一杯。
我有些发晕,被裴念月唤下人带回去歇息。
三步一两摇中,翠浓与苗婆子挤开扶着我的人,往后看了一眼。
“夫人,大小姐瞧着咱们笑呢。”
我打了个酒嗝,酒气喷涌而出。
有些难闻。
但也倒是许久没有喝得这般尽兴了。
“让她笑吧,毕竟,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七
待我酒醒时。
裴大小姐果真没笑,反而泪流满面,抓着裴原青的袍子啼哭不止。
府中下人躲在角落处议论纷纷。
冰清玉洁的大小姐吃醉了酒,竟与陌生外男同枕一床。
衣衫不整,被赴宴的夫人小姐们撞个正着。
下值回来的裴原青更是气的脸色铁青。
“我自小栽培你,就是为了让你这般自甘堕落?!”
“你母亲是那般好的一个女子,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她!”
裴念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在你心中,月儿就是这样的人吗?!”
裴原青撇过头。
这般作态,令裴念月更是泪流,瞧见我来,顿时指着我大骂毒妇,“父亲,肯定是她!”
“她为了报复我之前对她的折辱,便陷害于我。”
哟,难为天真不谙世事的裴大小姐也知道。
她之前所做所为,也是一种折辱。
果真是,不痛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裴原青怀疑的目光顿时转向我。
毕竟,他的宝贝女儿说得,不无道理。
“苗兰?月儿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在心中重重回道。
可嘴上确是恰恰相反。
“侯爷,原郎,妾身虽心有不满,但也下不了如此毒手啊!”
“就是为着你,妾身也会将大小姐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啊。”
“更何况,妾身不胜酒力,那一杯杯下去,适才才醒来。”
“如何有精力去做这等子事呢!”
“您要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妾身房中搜查,也可以问问翠浓她们……”
“妾身无论如何,都受不得这起子冤枉!”
我捂着脸,坐在椅子上抽泣,泪水滴落在淡青色衣裙上。
身子颤得仿佛如风中娇花。
我知道,裴原青最喜这副样子。
况且,顶着这张脸的我,可不是能做出这种恶毒之事的人。
裴原青果然不再怀疑,但却仍让人请了医士前来。
“侯爷,令千金体内并无下等之药。”
“倒是侯夫人。”白胡子医士瞄了一眼我,“体内有些许不妥。”
许是气氛极为严肃,他麻利地写好一副药方放下,便跑得比老鼠还快。
高门大户之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这话意思明显。我适时表演一个伤心欲绝,眼巴巴地看着裴原青。
“大小姐,果真是如此恨我!”
“到底是为什么?”
说罢,泪奔而去。
但我并未走远,隐在转角葡萄架子下。
隐约可以听见裴原青的咆哮。
“裴念月!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年还不够吗?!”
裴念月声音哀泣,“父亲,我只是,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而已……”
“你就再怜惜我这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胡闹?!
我冷笑,将手中的葡萄叶狠狠碾碎。
青绿的汁水黏在手指,恶心无比。
裴念月,那些年所谓胡闹的孽债,一笔一笔,才刚刚开始还呢!
八
堂堂永宁侯大小姐不知廉耻,私会外男。
这事闹得有些大。
但很快就被坊间更加香艳之事所覆盖。
不出意外,这些都是裴原青的手段。
好几日缩在闺房里不出的裴念月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就凭你,你们也想和我斗!”
“你不知道,他永远都会护着我!”
她欢天喜地,笃定非常。
我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
作为白月光秦若月留下的孩子,裴原青可谓是疼宠至极,做足了好父亲的姿态。
哪怕是我中了药,他还在我耳边念叨。
“夫人,月儿她只是个孩子,心性不定,你作为母亲,要大肚些。”
“不可与之相较。”
苗婆子背后呸了口痰表示她的心情。
我也想。
可是不能。
既然我要走白月光回转路线,必定要时时刻刻做足了前人姿态。
“唉,原郎不说,我也是会如此。”
“说出来不怕原郎笑话,自我第一次见着大小姐,便觉亲切,哪怕是她如此对我。”
我用帕子捂着嘴角,学着秦若月一贯的惆怅又忧伤做派,“我也不会忍心伤害她。”
裴原青眼睛果然深沉了半刻。
搂着我沉默不语。
但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极为高兴。
毕竟在秦若月生前,他可是个终极舔狗备胎。
连非亲生女儿都愿意抱回家金尊玉贵的养着。
最后养出裴念月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做得尽不是人事。
既然如此,我便替裴原青这个父亲,教教她如何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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