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初一这日,我刚在祠堂上好香。
便瞧见下人们都呼啦啦地往外去。
翠浓满脸兴奋地跑过来,“夫人,门外有人求娶大小姐呢!”
我擦了擦掌心残留的红渍,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永宁侯府历经百年,又是当朝太后的娘家。
至于裴原青本人,既曾是年少将军,如今更是一力掌管户部。
有权有势,裴念月作为府中的掌上明珠,备受永宁侯宠爱,天下谁人不知。
如今十四岁的她,早就被人盯上了。
只是无论哪家来说,裴念月哭哭啼啼,死活不肯。
放话裴原青要是逼她嫁人,她便一头撞死,找她娘去。
闹来闹去,裴原青哪里舍得,自然百般哄劝。
再不提及。
“哦?是哪家脑子不好的?”大清早地要求娶这么个祸害?!
翠浓捂着嘴笑,“夫人你绝对想不到,是前些日子,那个与她共枕一塌的街头无赖!”
“倒是胆子大!”
“那人?”我愣了愣,想到什么,笑了,“确实,胆子大。”
本来当日裴原青就要打杀了他,是我派人悄悄放水。
让他及时溜走。
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我到时,裴念月正躲在门口不敢见人。
面色又气又羞地看着门外的无赖拿着一块桃红色兜衣迎风展示。
“各位可做个见证,我陈三虽无功名,也无片瓦遮身,可得佳人如此厚爱,实在是不敢也不忍有所负,这才冒昧登门求娶啊!”
围观者最是好热闹,又想起了前不久盛传的香艳之事。
“唉呀,你们侯府,还不赶紧将小姐亲自选中的姑爷迎进去。”
“如此佳婿,可不要耽误良缘啊!”
“……”
我站在门口,听见裴念月在后面直跺脚。
她推着我,“你这村妇,还不赶紧出去,将那贼子打死!”
“否则,等父亲回来,我定要让你好看!”
我畏畏缩缩,充分展示了第一次遇见这等场面的农妇不知所措模样。
柔弱而无章法。
“这,这该怎么做?!”
“我管你怎么做!”裴念月已经要发狂了,她本已经派了人将那无赖打走。
谁料不过片刻,便又回来。
还纠集了一大堆好事者。
让她想偷偷杀人灭口都做不到。
“你这没用的东西!赶紧去!”她猛地一推,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顺势向着那陈三磕了个头。
“陈公子。”
我的眼泪适时落下,“我家大小姐年纪还小,如何能为陈家妇呢?”
“还望陈公子体谅体谅我这慈母之心,高抬贵手,自家去吧。”
陈三却不为所动,拿着那肚兜在鼻尖轻嗅,一副陶醉之态。
惹得周围的男子起哄不已。
“我可不与你这侯夫人说话。”
“让裴小姐自己出来说!”
裴念月终于忍耐不住,怒气冲冲出来,经过我身边时,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
她指着陈三,美目圆睁,“就凭你这鬼样子,还想娶本小姐。”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定要你不得好死!”
十
几天过后。
如裴念月所愿。
陈三,确实死了。
尸体于闹市中被发现。
眼舌俱无,十分凄惨。
这可惹了众怒,本是调侃看热闹的心态,纷纷堵上侯府。
“纵然是瞧不起人,也不必下此毒手吧!”
裴念月躲在府中不敢出门。
她真是想杀了陈三,可也不是如此大动干戈。
眼下如此,岂不是让本已消弭下去的事件,又掀起风浪。
她对着裴原青又哭又闹。
可彼时的永宁侯也无瑕顾忌,心烦意乱。
他的脑中不断回想着太后说的话。
“你可知,皇帝昨日与我说,参永宁侯府与你的折子,短短一日,已经堆满了他的案桌?!”
裴原青年少成名,接过永宁侯府重任,在朝堂行走,难免有树敌。
眼下抓着这么个机会,自然是不余遗力地攻击。
太后很是头疼。
“不知那母女俩到底有何妖法!”
“一个生前不安分,勾三搭四,死了还让你念念不忘!”
“留下的女儿,竟也是个闯祸精!”
秦若月本是前礼部尚书的女儿,长得美若天仙,又素有才名,十四岁就惹得京城的公子哥们心悦不已。
争相求娶。
哪知前朝风云变幻,前礼部尚书站错了队。
如今的皇帝彼时刚刚登基,到底是心软,只是将人贬为庶民,流放岭北。
就在那儿,秦若月不知怎的有了身孕。
而她这个傻侄儿,救人不成,便傻乎乎地将孩子带回侯府。
还谎称是自己在边疆作战时与一命薄的救命恩人所生。
如珠似宝地宠着。
裴原青默然无语,抬头直视,有些不满,“太后,斯人已逝,这与若月有何关系!”
“哼!”太后冷哼,“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那么多高门小姐你不要,偏偏娶个农家女!”
“姑母!”
“您也知道,侄子的名声,还有哪个高门小姐愿嫁。”他见不得自己心底的佳人被那般说。
太后一掌拍在黄梨木案桌之上,气的脸色涨红,“名声?!你少糊弄哀家!”
裴原青一连死了四位妻子,坊间早就盛传他的克妻之名。
对于妇人,他就是个克星。
“你还好意思说,难不成以为哀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谁,你的名声才如此不堪?!”
“你要是还想永宁侯府百年名声得以保全,哀家告诉你,必须将府上那个祸害,早早扔出去!”
“姑母!”裴原青急了,扑通一声跪下,“月儿她是我的女儿啊!”
太后目露不屑,一甩袖子,不再看他,“哪门子的女儿!一个野种罢了!”
“你护宝贝一样护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可……真的……”裴原青还想再说,被太后一语堵了回去。
“原青,别逼的哀家出手!”
十一
盆中的火焰渐渐消散。
被翠浓悄悄端了出去。
笑意在我的嘴角一现而逝。
小米粒被洒在窗台上,一只麻雀歪着脑袋吃了几口,听见脚步声,又扑拉扑拉拍着翅膀飞走了。
裴念月独自形状疯魔地跑进来,将屋内瓷器通通扫落在地,“苗兰,是不是你?!”
“定然是你,是你怂恿父亲,要将我嫁出去!”
“你这个贱妇!”她抬手就要给我一耳光。
可这一次,却被我捏住手腕,不得动弹。
“大小姐仔细手疼!”我笑嘻嘻地,“唉呀,不过如今,手疼也比不过心疼罢了。”
“你!”裴念月眼睛里都是血丝,咬牙切齿地对着我,“别以为你顶着这张脸,就能顶替我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我告诉你,痴人说梦!”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苗兰,你永远也只是个赝品而已!”
赝品?
原来她也知道啊?
可我这个赝品,看起来却比她的三分像的多!
不得不说,老神医的手艺倒是不错。
也不枉费我硬生生地挺了扒皮整骨之痛大半个月。
我将她挣扎的手腕狠狠推开,翠浓自门外进来,掏出帕子,细心的给我擦了擦手,“不知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侯爷决定的事,我一介妇人,如何置喙呢?”
“只不过大小姐您如今也大了,早早嫁人,有何不好呢?”
“侯爷说了,也省得他老是操心。”
“您以后到了夫家,可得改改这脾气,要不然,可是要吃亏的呢!”
“啊啊啊啊……”裴念月简直要气疯了,看着我的眼睛简直恨不得食我肉啖我血。
“苗兰,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星!”
我却高兴极了。
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克星?
可不是么,专门克你们父女俩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