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尔古丽,想不想让你弟弟发财,我这有一条发家致富的门道。”闵浩然给坐在办公室的英尔古丽到了杯水,随意说道。工作时间闵浩然对英尔古丽还是直呼起名。
“怎么,刚当书记不久就膨胀啦,忘本啊,想假公济私啊。只要不是旁门左道,有财谁不想发,说说看,什么门道?“英尔古丽起身接过水,玩笑地问道。
“英尔古丽,中国成立这么多年,我们老乡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老百姓守着土地过日子,经商意识不强,农民种的东西卖不出去。比如杏子、葡萄、甜瓜、西瓜,这些东西在内地可是出了名的宝贝,可在我们这只是自给自足,没有产生效益。”闵浩然坐回椅子,心情极好地和英尔古丽闲聊着。
疆南县处于中亚腹部,属于暖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带,境内四季分明、光照长、气温年和日变化剧烈,降水稀少,蒸发旺盛。
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疆南县的水果个头丰满,性甘味甜。吃了疆南的水果,才知道水果可以这么甜,如果草木有情,这里的一枝一叶也会为之自豪。你可以忘得了初恋的甜蜜,但你忘不了疆南的水果甘香。
主持工作后,闵浩然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把这些宝贝变现。
也许是信息闭塞,群众的小农意识很强,认为水果种出来就是自己吃的,吃不完就送给别人吃。你就是开车到地里去摘,农民也不会埋汰你。
“闵书记,我们这儿的老百姓没出过远门,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别说内地了,有的人连县城都没出过,经商意识还在娘肚子里没发育好呢。”英尔古丽调侃道。
“我看大弟弟阿不都热合曼挺勤快的,时不时地拉些水果往县城和别的地方跑,挣了点钱吧。”闵浩然找英尔古丽唠嗑,看似闲聊实则‘谋经’。
阿不都热合曼·麦麦提初中毕业后在巴扎上用布单摆个小地摊,向赶巴扎的群众兜售针头线脑的小物品,有时把家里的时鲜瓜果切成片牙,一牙一牙的买。
为把‘生意’做大些,阿不都热合曼后来驾一个驴车走街串户收购农产品到各乡巴扎上去卖。
跑久了,阿不都热合曼对十里八村的情况便了如指掌。谁家种了几亩杏子,谁家种了几亩西瓜甜瓜,谁家有几口人几头驴几只羊,谁家的经济作物什么时候成熟,他都如数家珍,什么季节做什么生意他心里明堂的很,所以挣了些钱。
挣了些钱后,阿不都热合曼干脆买了个小货车,既挣农产品差价,又跑运输,还时不时的给闵浩然提供一些情报信息。
“是不错呢,挣点差价,比种地好多了。”英尔古丽饮了口茶,微笑着应和道。
英尔古丽不知道闵浩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感觉闵浩然变了,比以前深沉了,总是摸不着他的心思,内心既有敬佩,也有几分胆怯。
“我们乡是一个大乡,也是县城的中心乡,旁边还有好几个团场。可是,我们没有把这个优势发挥出来。”闵浩然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阿不都热合曼勤快,虽然文化不高,但脑子比较灵活。我想让他牵个头,成立一个农村合作社,把周边农民的时鲜水果统一收购起来运往内地,这个效益很可观,农民也不用担心卖难的事了。”他一步步把自己的想法传导给英尔古丽。
“你开国际玩笑的呢吧,我弟弟是个小货郎,走街串巷做点小买卖可以,你说的可是大老板干的事。”英尔古丽干笑道。
“不吃奋斗的苦,就吃生活的苦,无奋斗不青春。哪个大老板不是从小买卖做起来的,向上数上二十年,全是穷苦人家。你看这样,乡**免费划拨50亩集体地作为农贸市场,让阿不都热合曼找几个有点钱的人做做工作融点资入股,我再向信用社做做工作,从那贷点款,把这个合作社架子先搭起来。不过,得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你带上几个人专门跑北上广,在那边对接商家,你看怎么样?”闵浩然看似商量,实则‘命令’,眼光犀利地看着英尔古丽。
“跑北上广没问题,可是......这个......闵书记,我怕阿不都热合曼那个脑瓜子做不了这个事。”英尔古丽犯难地瞟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闵浩然,心虚地干咳了一下。
“毛主席说过,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说的就是我们要有想法呢,没有想法老百姓永远也富不起来。你别怕,只要有党和**支持,没有干不了的事,出了什么事责任我来担。”闵浩然给英尔古丽打气鼓劲。他知道阿不都热合曼在家里最爱听英尔古丽的话,所以‘忽悠’英尔古丽去做工作。
闵浩然在乡里调查了好长时间,也只有阿不都热合曼适合做这个事。
“我回去和我父母、弟弟商量一下。”英尔古丽语气轻微,显然心里没底,说完提起手包告别闵浩然。
“吾康(弟弟),你闵阿康想让你成立合作社做大生意呢。”回到家里,英尔古丽围起围巾和面准备做饭,见阿不都热合曼凑过来,便把闵浩然的想法给他说了。
“阿恰(姐姐),我嘛曼达样子的想法早就有了呢,只是没有资金,没有门路。”阿不都热合曼听英尔古丽一说,站在正在揉面的英尔古丽旁抖着一腿做着缺钱的动作,挑逗着英尔古丽。
“不要调皮,好好说你到底行不行,别乱表态,这可是大老板干的事,别事没干好搭进自己多年的辛苦钱不说,还害了你闵阿康。”英尔古丽正色道。
阿不都热合曼在英尔古丽跟前向来没个正形。英尔古丽见阿不都热合曼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子,总觉得阿不都热合曼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阿恰你看不起我呢是吧,我也是老板好不好,在外面大家都喊我老板。阿恰,我嘛和乡亲们熟悉得很,我这样子生意的人嘛相信我的呢,我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只要**支持,真真儿...的干的好呢。”阿不都热合曼放下‘浪荡形骸’,一本正经起来,眼神坚毅地看着英尔古丽。
阿不都热合曼除了勤快,脑子好使,关键是为人诚实。农村百姓爱占点小便宜,阿不都热合曼也就不计较那斤斤两两,满足百姓的这个心态,图个开心爽快,也讨得十里八村的老太太欢心,老太太们都抢着托人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
“行,姐看好你,一会阿塔阿纳回来,我们再和他们商量一下。你闵阿康扎听到你这话,一定很高兴。”英尔古丽边和面边回头,从阿不都热合曼神态里看到了少年英气,瞬间感觉弟弟长大了,不再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内心欣慰。
……
“我们乡的比斜克沁甜瓜、西瓜在我们县比较有名,水多、汁甜,耐储存。英尔古丽乡长已在内地找到市场。内地老板说了,我们这边有多少他们就能消化多少。”闵浩然组织召开班子成员会议讨论来年的工作思路。
“当然,我们这有日照时间长、白天夜间温差大、瓜果糖分易凝成的气候优势,但也有劣势。劣势是没有形成规模,种植零散,品种杂乱,管理不到位,质量参差不齐,大家也没有品牌意识。明年,我们计划在3个村集中种植一万亩西瓜,一万亩比斜克沁甜瓜。这样既利于管理,保证质量,也利于收购,便于运输。对这项工作大家谈谈自己的想法。”闵浩然在会上讨论部署明年的计划,其他乡领导埋头做笔记。闵浩然说完,让大家发表意见。大家见闵浩然定了调调,都奉承地说了些没意见的话。乡长阿地力﹒居来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会是开了,但大家没有实质性动作,按部就班地干着日常工作。之所以没有调动起来,是因为认为新上任的巴郎子书记又在摆花篮、造盆景、捞政绩,一如往常地敷衍着。
工作推不开来落实不下去,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原因,是乡长阿地力从中作梗,对各村落实种瓜只是让支部书记自己看着办。
阿地力之所以软抵抗,是因为吃过亏,有一年老百姓在**的组织下种的土豆卖不掉,老百姓就和他闹个没完,路上堵他的车,家里堵他的门,搞得他当了一个月的土豆推销员。
推销不掉的土豆阿地力干脆自己掏钱买下送给亲戚朋友,送不了的留下自己吃。自那以后,阿地力再也不想见到土豆兄弟了,见了就想吐,巴扎上看到土豆摊子都要绕道走。更为可气的是,他还被百姓扣了个‘土豆乡长’的帽子。
不管怎么做工作,大家还是软抵抗,工作一时难以推进,阻力山大。现在是冬季,正是准备农资的时候,如果农民不计划好明年的农资,将会耽误农时。
闵浩然着急了,将乡长阿地力和英尔古丽、乡党委委员、阿不都热合曼及合作社的几个人召集起来研究对策。
“前几年乡里让农民种这个种那个,没一个有收益的,伤到农民心了。这次一下种这么多瓜,农民心里不踏实。”英尔古丽说出了群众的心声。
“群众最怕的是什么,怕的是雷声大雨点小,怕的是我们失信于他们。以前小打小闹,损失点也没什么,可这次要干,将搭上一家人一年的生活保障,谁不害怕?”阿地力意志消沉地说。
“大家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出面再向信用社贷一笔资金给合作社,让合作社给每户一定保证金,同时与每家每户签订协议,保证经济作物的收入不低于棉花种植的收入。”听了阿地力和英尔古丽的话,闵浩然沉思了会,亮出了底牌,他对这个市场有充足信心。
“我不同意。这个风险太大,万一失败,我们无法向广大群众、向党组织交代。”阿地力呼地站了起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听到要签保证书,他可不干,因为保证书上会盖**大印,乡**他是第一责任人。
“再说,我这个‘土豆乡长’的帽子还没摘掉呢,失败了,百姓再给我扣个‘傻瓜乡长’的帽子,那我的脑瓜子不得往勾子里(裤裆)夹。”阿地力话粗气也粗地坚决反对,她对百姓送给他的绰号心有余悸。
“阿乡长,我们可以陪时间演戏,但时间不会陪我们演戏。我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群众着想么,让群众过得好一些么。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一年下来能落个啥。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得带着老百姓跑富。我们做个四平八稳的太平官不是不可以,可老百姓的腰包何时才能鼓起来?”
闵浩然稍作停顿,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耐心地给大家做工作:“我们让百姓种瓜果,一是在农村做了充分调查,二是找好了市场。我们也测算过了,只要种成功了,农民的地力效益将翻几番。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会取得成功。我在这里表个态,出了成绩,我给你们庆功,如果失败,责任我一人来担,我向县委引咎辞职。”闵浩然见大家态度依然消极,起身给自己立下军令状。
“好,我们说干就干,不试试,哪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果失败,承担责任算我一个。”英尔古丽看到气氛尴尬,巴掌一拍,也站了起来表态,坚定地支持闵浩然。
其他人员有赞成的有反对的,言表不一。
“闵书记,我们合作社的人嘛信心足足儿...的,真真儿...的干好呢。”阿不都热合曼说完,合作社的几个人也“热斯、热斯(真的)”地附和着。
时间陷入了沉默,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在等着阿地力的意见。
“干就干,承担责任也算我一个。”看到大多数人都支持闵浩然,阿地力干脆也豁出去了。他掐灭手中的烟,把烟头往地上一甩,破锣嗓门吓了大家一跳。也许阿地力以前‘吼’破了嗓门,声音沙哑如破锣。阿地力也想找个机会好好干一把,看能不能把‘土豆乡长’这个帽子干掉,老百姓天天‘土豆乡长’、‘土豆乡长’的,叫得他实在憋屈。
干部思想统一了,农民吃了定心丸,工作推进起来自然顺畅。
······
六月,乔格里峰盛装成王,穆斯塔格峰乐欢牧场。
第一批瓜果成熟了,内地的八平柴货车源源不断的驶入阿不都热合曼的合作社,又一车车的将瓜果拉走。
有的农民管理得好,一亩地的收入高达七八千元,这效益可是种棉花种麦子的六七倍啊。老百姓拿着一沓沓红红的毛爷爷,激动地哭了,其他村的村民看到瓜农手中的钞票,急得干瞪眼。
“闵书记你来啦。看,今年农民高兴坏了,像挖到了和田玉一样,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其他村民天天给我说也要种瓜。”在阿不都热合曼的合作社,阿地力正组织老百姓往车上装瓜,见到闵浩然走了过来,把老百姓想扩大种瓜规模的想法给闵浩然做了汇报。
“这样可不行啊,会把市场搞乱的。维吾尔族老乡在盖房子时,会落一砖块或一角,搬房子时不会把家里的东西搬光,哪怕是留双筷子,认为任何事情不能过于完美,过满则溢。干农业也是一样,什么事都不能一窝蜂,要有计划性。老百姓有个习惯,看到别人种什么挣钱就种什么,不懂市场规律,所以没有形成长期效益。”闵浩然疼爱地抚摸着西瓜,对阿地力说道。
“闵书记这我就纳闷了,眼睁睁的看着能到手的毛爷爷,我们为什么不做大做强呢。”阿地力扯着破锣嗓门不解地问闵浩然。
“市场要想良性发展,就要找到恰当的势差,即不能‘太平盛世’式的搞平均主义,上下一般粗,那样就会成为一潭死水,也不能断崖式的头重脚轻,有钱的穿貂皮,没钱的穿裤头,那样会引发社会矛盾。“闵浩然解释道,并作了个前行的手势,示意阿地力边走边说。
“不懂你几个意思,这次老百姓瓜不让种都不行,看到别人红红的毛爷爷,尿都急出来了。”阿地力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
“阿乡长,其实我是和老天打了个赌。让老百姓种这么多瓜,我比你们心里还没底、还害怕。虫害、雨害、冰雹害,我天天提心吊胆,没睡过安稳觉,还好老天给面子,今年风调雨顺。试想一下,哪怕遇到其中一害,后果都不堪设想啊。”闵浩然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边说边和百姓打着招呼。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第一炮已经打响了,老百姓得到实惠了,群众工作就好做了。我在思考,我们按农产品成熟时间分季实行一村一品或几村一品,这样让我们的合作社一年四季都有活,而且品种多了老百姓也有抗风险的能力,东边不亮西边亮嘛,你看怎么样?”闵浩然向阿地力抛出了下一步工作思路。
“呵呵,没想到闵书记你也有赌的时候,这些灾害我当然知道。不过我和你一样天天的睡不着,也在赌,你赌的是天,我赌的是‘帽子’。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么回事,你的思路我赞成。”阿地力信服地笑说。
阿地力是个老乡长,曾任过多个乡的乡长,在他的过往经历中,农村工作就是催种催收,哪考虑过什么产业增收、市场规律,县上怎么安排就怎么干。这样也好,只管干不管想。
刚开始他对闵浩然的工作安排并不怎么在意,他认为闵浩然是从内地来的,不了解‘疆情’,也没有从事过什么农业工作,又年轻,没经验,说话柔声细语,开展工作没什么‘魄力’。在阿地力眼里,农民就怕‘一声吼’,‘吼声’越大威力越足,轻声细语农民只当耳旁风,这是阿地力的经验。他的工作一般都是‘吼’出来的,也‘吼’出了不少荣誉,不过把自己也‘吼’成了‘土豆乡长’。
从此次合作社的成立和见到效益,农民获利,他从心底里佩服闵浩然的新思维。令他兴奋的是百姓见到他再也不叫“土豆乡长’了,改叫“普鲁(钱)乡长”了,在农民面前倍有面子,干起工作来随身带风。
“还有,你找相关人员规划一下,合作社要形成一条龙服务,比如:餐饮、住宿、手工艺产品等,我们这儿的乐器非常有特色,内地人肯定喜欢,我们要想到合作社的衍生效益。我们的烤羊肉、馕内地人也喜欢,大车司机回去时会带一些我们这边的特产回去,在这上面我们也可以做做文章。”闵浩然接着说。
“好的闵书记,你主持工作后农民的工作好做多了,我们说什么老百姓就做什么,今年老百姓尝到了甜头,农村农业工作积极性非常高。”看到旁边有条农民歇脚的板凳,阿地力说完示意让闵浩然坐下。见到书记和乡长坐那,一个农民跑到不远处的摊子上买了两瓶水递给两人,还有一农民切了个西瓜送来摆在凳子中间。
“呵呵,你现在可以扬眉吐气了。以前我们乡的治安不怎么好,你知道为什么吗?”闵浩然拧开盖子大口灌了口水,给阿地力设了个疑问句。
“为什么?”阿地力刚要张口喝水又把瓶子放下,疑惑地看着闵浩然,对闵浩然话锋突转有些不解。
“我们做群众工作就是捋‘麻皮’,‘麻皮’捋顺了就是一股缰绳,没捋顺就是一团乱麻。俗话说无事生非无事生非,无事便生非。只要百姓有活干、有事做、有钱挣,‘麻皮’捋顺了,谁还有闲情去偷鸡摸狗,自然也就不会生是非。”闵浩然放下水瓶子微笑着说,顺手拿起一牙瓜递给阿地力,自己也拿起一牙吃了起来。
“高,实在是高,闵书记看问题就是远,站位就是高。”阿地力吃完瓜掏出烟递给闵浩然一支,他知道闵浩然心情好时偶尔也吸两口。
“咋不见阿不都热合曼,这小子闷声发财,拉面也不舍得请我们吃一个。”闵浩然脑袋凑过去接上阿地力点的火,玩笑地埋汰道。他对拉面、抓饭情有独钟,下村工作饿了就到村口的小餐馆吃份拉面或抓饭。
“在呢,在呢。他不知道你来,要不然早就过来了,我现在呼他。”阿地力拿起手机拨了起来。
三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杏子村、甜瓜村、西瓜村、葡萄村、西梅村......乡里引导村民统一注册了‘疆火’商标。
······
“阿乡长,你这个巴西力克当得好啊,老百姓安居乐业,都夸你亚克西呢。不过,我想我们还要推进一项工程,大搞旅游。”这天中午,闵浩然下村时看到阿地力坐在农民家院外的葡萄架下纳凉,便让司机停下车,走过去坐在葡萄架的横条上,和阿地力聊了起来。
“闵书记,这可都是您的功劳,我占了你那么一点点光而已。但是,我们乡没山没水没古迹的,怎么搞旅游?”阿地力解开上衣两颗纽扣,一边说一边揪着衣领摇风。他想不通闵浩然脑瓜子里怎么那么多的鬼点子。
“喏,你头顶上就是资源。”闵浩然抬手指了指上面的葡萄架,接着说:“现在城里人有钱了闷得慌,闲得蛋疼,远的地方去不了,近的地方没哪去的。人就是这样,农村人羡慕城里人的高贵,城里人羡慕农村人的恬静,我们可以就地取材,开发农家乐。”闵浩然在乡里呆时间长了,偶尔也蹦出点脏话。
“怎么开发?”阿地力嘴里问着,看到老乡端着茶盘过来,便起身接过两个茶碗,弯腰朝老乡说了声“热合买提”,递给闵浩然一碗。
“我们打造葡萄采摘季、杏子采摘季、西瓜采摘季等,城里人周末带着一家老小来玩上一天,肯定很开心,也可以拉动吃喝消费。我们还可以把周边闲散的土地规整起来,租给城里人种,让他们做个城市农夫,一定有市场。”闵浩然说完喝了口茶,瞟了阿地力一眼。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我好几个亲戚在城里,经常说烦闷得很,也没个地方去,周末只有呆在家里看电视,说是脑袋瓜子都木掉了。哎,原来我们守着这么多聚宝盆。”阿地力大腿一拍,似若梦中惊醒,像注射了多巴胺似的兴奋起来。
“这样,你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交给其他人去做,这个事要抓紧,趁在十一黄金周前打造一批农家乐出来。这项工作还是你牵个头,别人我不放心。你工作能力强,是我信得过的人,让英尔古丽协助你具体去办,女人擅长搞这样的工作。同时与旅游局对接,把我们的农家乐申请为旅游景点,内地人特别喜欢这样的原生态。”闵浩然说完朝阿地力点了下头,以示信任。阿地力年龄大,偶尔也摆摆‘老资格’,闵浩然便‘投其所好’地给他戴‘高帽’,这也是闵浩然‘驾驭‘阿地力的招数之一。
英尔古丽在这方面当然是强项,既有想法也有办法。在打造旅游项目中,她还把阿吾提等几个老艺人,包括她的父亲,还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组织起来编排了一台文艺节目,在阿不都热合曼的合作社旁搭建了一个舞台,每天定时演出,观众人山人海。
麦麦提江对传统古典音乐十分热爱,和阿吾提一样对十二木卡姆到了痴迷的程度,每天不弹上两下他的艾吉克心里就痒痒。
十二木卡姆是维吾尔族一种大型传统民间古典音乐,汇集歌、诗、乐、舞、唱、奏于一身,堪称“世界瑰宝”。
它运用音乐、文学、舞蹈、戏剧等各种语言和艺术形式表现了维吾尔族人民绚丽的生活和高尚的情操,反映了他们的理想和追求以及当时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喜怒哀乐,被誉为“东方音乐文化的大奇迹”。
十二木卡姆以讴歌公正与善良、幸福与爱情为永恒主题,由十二套大曲、320首音乐曲、44位诗人的4492行诗组成。
每一套大曲又分为三大部分,每一部分又分四个主旋律和若干变奏曲,是集歌、诗、乐、舞在内的民族艺术盛宴。
十二木卡姆的收集整理者阿曼尼萨罕十三岁时便为叶尔羌国的王后。
十六世纪中叶,新疆境内叶尔羌国王阿不都热西提汗继承王位后,平定战乱,民众得以安居乐业。民间艺人马合木提与女儿阿曼尼萨罕相依为命,并与乐师吾麦尔结为相知。阿曼尼萨罕拜吾麦尔为师,学习诗文和乐理。
几年过后,聪颖过人、有着非凡音乐天赋的阿曼尼萨罕出落的楚楚动人,被汗王遇到后,汗王不顾王后及大臣反对,将她纳入宫中。
在宫廷里,阿曼尼萨罕受尽歧视,备尝苦难。在重重困难中,阿曼尼萨罕信念坚定,在乐师卡德尔的帮助下,将散乱在民间的木卡姆收集整理,综合宫廷木卡姆编成十二木卡姆套曲。
汗王出征讨伐叛乱时,阿曼尼萨罕备受挤压,忧愤交加,最终病逝人间。她的艺术成就至今无出其右,被人们尊称为‘木卡姆之母’。
木卡姆的雏形,是维吾尔族先民在游牧时代的一些长歌,在茫茫旷野上高亢悠扬的抒情,被称为“博雅婉”(旷野之意)。到了十三世纪,这些“博雅婉”歌开始体系化,以组曲的形式传入中亚和伊朗高原。
十六世纪,阿曼尼萨罕通过整理改革,完成了宫廷音乐与民间流传的结合,将纳瓦依等维吾尔族古典诗人的诗歌填入原有的宫廷木卡姆曲调,并增补了民间的达斯坦和麦西来甫。
木卡姆的表演过程华丽而高雅。欣赏者先是一些有素养的群体,木卡姆欣赏成为当时社会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后来由于汗国的崩溃,艺人流散到民间,十二木卡姆也开始在民间广为流传。
维吾尔族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木卡姆的音符。‘只要会走路的就会跳舞,只要会说话的就会唱歌’对维吾尔族人来说一点也不夸张。只要乐声响起,男女老少便会翩翩起舞。
要想唱完十二木卡姆得几天几夜,可麦麦提江靠口口相传的方式对十二木卡姆耳熟能详。只要他眼睛一闭,时而高山远去、时而低水潺潺,那回音缭绕、荡气回肠的乐声令人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麦麦提江和阿吾提还有其他几个老艺人经常被邀请到各地甚至国外演出,有一次在中央电视台参加原生态文艺演出时,尽管听不懂,但他们声情并茂的演出,令观众热泪盈眶,也许这就是木卡姆的魅力所在吧。
······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几年的努力,闵浩然把波孜拉甫乡治理得井然有序,地区、县里多次在这召开现场会,推广波孜拉甫乡的经验做法。波孜拉甫乡也先后获得自治区级文明乡镇、致富奔小康先进村、自治区级先进基层党组织、自治区综合治理先进乡镇。闵浩然不久转正为乡党委书记。
闵浩然把所有精力扑在工作上,‘家’安在村里,‘心’靠着群众,甚至女儿出生,也只在家呆了一天。
闵浩然觉得农村要做的工作太多了,时间不够用。以前经常听别人说农民的思想太保守、太落后了,工作就像推火车。可闵浩然不这么认为,只有落后的干部,没有落后的群众,要不然,要我们这些干部干嘛呢,干部干部,只有先干一步社会才能进步。
现在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干部反而轻松了。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以前是扯破喉咙喊,现在是轻声细语教。
工作虽然好干了,可是,闵浩然并不觉得轻松,每天把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有做不完的‘功课’。即有‘数学题’:给农民算好增收账,又有‘生物题’:怎么让地里长出更多钞票来,即有‘语文课’:每天清晨早读学维语,又有‘哲学课’:革除群众陈观落习。
在闵浩然的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当闵浩然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一纸红文,把他调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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