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回天之涯,可出了天宫,她才发现她早已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她如无头苍蝇,四处乱闯,最后被天兵发现,遭到疯狂追杀。
她怕得要死,只能拼命地逃,哪怕身子被法器打得皮开肉绽,她仍不愿束手就擒。
可她毕竟是妖,天兵越聚越多,她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死于非命。
天恒从天而降,挡开了所有攻击。
他如疯子似的朝众人吼道:“她是我麒麟神君的妻子,谁若动她一毫,我便要十倍偿还。”他泛着红光的眼睛,令在场的人都胆战心惊。
没想到,他怀中的女子,竟虚弱地睁开眼,求他:“别,别杀....?”
暴怒的天恒,竟真的硬生生,敛起了所有的戾气,带她回了自己的宫殿。
木莲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一件稀世珍宝,被人捧在手心。那种感觉如陷入美梦,再也不想醒来。
之后,木莲躺在床上养伤,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两人在朝夕的相伴里,竟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她一张嘴,他就知道她要什么。她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木莲好奇,他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太单纯,所思所想全摆在脸上,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木莲心中一跳,忍不住想,那成婚当日,他可看出她要杀他?
天恒带她到席玉山看万里梅花映雪,带她攀上桂树,仰头观赏繁星似锦。
天宫的一切都是新鲜而别致的,她见得越多,越发现当初的自己,恍如井底之蛙。外面的诱惑太多,多到她应接不暇,多到她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
跟天恒在一起,她每天都高兴,那颗麻木的心,第一次会颤动,第一次会欢喜,第一次会留恋。
她想,也许她爱上他了。
可在某个空闲的时刻,她也会偷偷拿出七首,暗自害怕,害怕一觉醒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华而不实的梦境。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整个天宫一阵地动山摇。
后来才听说,困于天之涯的湖怪正在试图冲破封印,才引起这次震动。
天帝怕湖怪出世,为祸四方,决定派人杀了湖怪。如今天宫多是新神,谁都不熟悉天之涯的地形。只有麒麟子天恒去过,这项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对木莲说:“你生于天之涯,自然知道那湖怪的底细。你可愿意帮我?”
木莲迟疑地问他:“非要杀湖怪吗?”
“是。违抗天命,我只有死路一条。”
木莲带天恒来到锁命湖的时候,仍在做最后一丝努力:“这儿的封印很牢固,他冲不破的。
天恒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别怕,我去去就来。”
他化出一把开天斧,只身潜入水底。
众天兵把锁命湖团团围住,设下天罗地网,若那湖怪侥幸逃出,也难逃此劫。
木莲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捏住,她焦急地等待着,她不想季舒云死,可也不想让天恒有危险。
在生死之际,她才明白,原来季舒云虽然给了她生命,却无法替代她爱的人。
没错,她真真实实地感觉到,那颗心有多害怕失去。在季舒云与天恒之间,她心中的天秤偏向了天恒。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天恒出来了,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不过,他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光华,他兴奋地说:“湖怪已死。”
众人欢呼不已,只有木莲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其实,季舒云真的没有那么坏的。
她在天宫,懂得了人情世故,懂得了察言观色,也懂得了明哲保身。人已死,这句话,她便咽进了肚子里。
她前去扶天恒,满眼担忧道:“伤到了哪里,痛不痛?”
天恒扭过头,看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厌恶。他甩开她,坐着战马离开,独留她悻悻地跟在后面。
天恒大战告捷,受了重赏,风光无限。可他对木莲的态度却一落千丈。
从前的温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和讽刺、奚落。木莲都默默地忍了,她不知道在锁命湖底,季舒云都跟他说了什么,竟让他彻底对她死了心。
他明明说过,不管她是人是妖,他喜欢的只是她。
他对她的爱,此生此世都不会改变,可为什么,言犹在耳,人心却变得那样快?也许,他是知道了那件事。
自天之涯回来之后,天恒便一直在书房住着。木莲犹豫了许久,还是带着糕点,敲开了书房的门。
天恒看到木莲之后,眼中随即换上了厌恶之色:“这么晚了来干什么?寂寞难耐了?”
木莲从未想到,天恒毒舌起来,说话竟这么难听。她讨好的话哽在喉间,竟怎么也说不出了。天恒瞥了眼她手中提的食盒,抢过来道:“吃的留下,人走吧。”说着就要关门。
木莲这才回过神,急忙把手伸了进去。
木门夹得手指几乎渗出血来,天恒慌忙把门打开,拉住她的手仔细看起来,心痛地埋怨道:“当自己的手是石头做的,还用来挡门?怎么不用头呢?”
看他紧张的神情,木莲笑了。看来,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他还是关心她的。
这一刻,几日来的阴霾--扫而光,木莲望着他的脸,看他前前后后地为她包扎伤口,心里美极了。
懂得了情爱,她才明白,原来爱上一个人,一颗心便不属于自己了。它会随着心爱之人的态度,时而飞上九天云霞,时而落在十八层地狱,时而甜如蜜糖,时而如嚼干蜡。
木莲看他把桂花糕吃得精光,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她趁气氛刚好,便掏出匕首放于天恒面前,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她说得很仔细,从她如何获得生命,到如何阴错阳差救了他,再到季舒云让她来剜心。
一桩桩一件件,说得客观冷静,没有掺杂任何水分。
她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理应道歉。若他不原谅她,起码也让她走得明明白白。
天恒听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她的眼神也极为复杂,最后他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然后冷冷地问:“这件事我知道了,你走吧。”
木莲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落寞地离开了。
天恒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深,他喃喃道:“你果然是爱上他了。可木莲无心,那颗腐朽的心,怎么能为他复活呢?”
木莲从没想到,爱上一个人会这么痛苦,比莲心还苦。
从前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
想起之前与天恒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木莲只觉得心痛难当。她攀上高高的桂树,仰望星空,祈求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若能找回从前的天恒,她宁愿一朝死了,也甘愿。
天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哭得伤心。可看到他的那一刻,那颗满目疮痍的心仿佛有了一丝生机。她听见他说:“木莲,你真的爱我吗?爱到可以为了我不顾一-切?”
木莲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爱他。爱到不顾一切,爱到粉身碎骨。
天恒脸,上挂上了高深莫测的笑意,他伸出手,掌中仍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说:“那就证明给我看。”
第二日,天恒带木莲去拜访避世隐居于九华山的上古天神,云坤。
从开天辟地到三界初分,再到众生混战,云坤是唯一一个历经沧桑仍健在的天神。
不过,身上却带着各个时期,留下的伤疤和烙印,法力也大不如从前,虽说天神寿命极长,却也已是老态龙钟不堪一击。
世上的大风大浪他都见识过,应该没想到,他会死在-个故人手里。
天恒在与他饮茶闲聊的时候,突然出手,把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木莲吓了一跳。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天恒淡淡地道:“你不是喜欢我吗?杀了他,证明给我看。”
木莲拿着匕首,颤抖得厉害。她从未杀过人,也不敢杀人。
“云坤不死,他必会去天帝那里告发我。届时,死的人就是我。”天恒冷冷地看着她,步步紧逼,“你若爱我,就去杀了他。”
木莲的脑袋嗡嗡响,她已经不知如何思考,也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只知道,不能让天恒有事。所以,她握紧匕首,闭上眼,狠狠地朝云坤心口刺了过去。
云坤死不瞑目,他浑浊的眼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突然变得很亮,他瞪着天恒,大笑起来:“是你,季舒云,你回来了....真是报应不爽!
随着天恒最后一击,云坤天神瞬间灰飞烟灭。
木莲呆呆地站在那儿,脑中不断回响起云坤临终前那三个字一季舒云!
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原来,那日天恒潜入锁命湖底、并没有杀死季舒云,而是被季舒云偷梁换柱,逃了出来。这么说,真正的天恒,还在锁命湖底?
想到这里,木莲浑身打了个冷战,她记得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朝幽蓝色的湖面望了一眼。
湖面上已被浸染,红得触目惊心。那时候,她就觉得忐忑不安,却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原来,那血是天恒的。
报了大仇,季舒云心情颇好。
他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俊逸邪气,令人闻风丧胆的俊美湖怪。
那是木莲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爽朗,那么不羁。
他意气风发地说:“木莲,我曾在湖底诅咒过无数次,幻想过无数次,期待自己能手刃仇人。虽然其他天神早已陨落,但好歹,也留了一个。”
“你不知道,复仇有多大快人心。”
他洋洋得意,像个聒噪的孩子,没玩没了地说,“凭我的本事,现在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或是赶走玉帝自己坐上云霄宝座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我习惯了天之涯的恬淡静雅,习惯了你陪我说话解闷,倒还想过从前的日子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木莲一眼。
也许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想利用她,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可她走的时间久了,他一个人更加寂寞,也变得更加狂躁起来。
若一直无人陪伴,他也不至于如此难耐寂寞。
木莲陪了他那么多年,他早已把她当做了生命的一部分,他心安理得地想,她是他创造出来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他从未想过,她会背叛。
可他等了一日又一日,她始终不曾回来。
他起初骂她忘恩负义,气她背信弃义,恼她一走了之,可慢慢他的气消了,只剩下对她无尽的思念。他开始怀念她的笨,她的傻,她搞不清逻辑乱提问题,他开始后悔让她一个人冒险离开。
他担心天庭那群混蛋会对她不利,他担心她已经被人给杀了。
所以,他开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封印,离开锁命湖底。他想念她陪伴的日子,想念那些平淡却有趣的岁月,想念她瞪大眼,天真无邪的样子,想念她捧着脸静静地听他的故事....
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自己制造出来的木莲妖精。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狼狈不堪不知如何离开之际,麒麟子竟然来了。
他要杀他,没想到季舒云使诈,与他互换了位置。这是他多年来潜心研究出的解脱之法,谁让麒麟子本身就是祥瑞,天生带着冲淡邪魔封印的力量。
他化成天恒的样子,重见天日。
他一心想着去救木莲,却发现木莲就在锁命湖畔。她慌张地跑过来,抱着他,紧张地问他到底伤到了哪里。那一刻,季舒云的心不知道有多痛。
那个永远摆着一张懵懂表情的木莲,不一样了。她的心复活了,她懂得了七情六欲,懂得了爱恨情仇,也懂得了如何取舍。
才短短几个月,一切都不一样了。季舒云真恨不得一掌推开她,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大事未成,不能露出马脚。
可是,每天看着她以泪洗面,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何候他,谨慎地问他的心情如何,他都狂躁得想要杀人泄愤。因为他知道,她那般卑微想要讨好的人,不是他季舒云,而是麒麟子天恒!
他心疼她,更恨她。
每每用天恒的身份刺痛他,他才能略微感到安慰,可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又纠结矛盾,骂自己卑鄙无耻。
可不管怎么样,最后,她还是他的。他们之间虽然有过一个人,可他相信,只要时间够长,她总会忘记他,重新变回以前那个木莲。
他不想计较她的过去,也不想追究她的责任,更不想指责她的背叛。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想珍惜的是谁。
所以,他愿意敞开带血的衣袍,毫无保留地接纳她,拥抱她,包容她。
可没想到,木莲却逃了。
她逃回天庭,在天帝面前,揭穿了季舒云的阴谋。
季舒云追来,三言两语便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木莲呆呆地看着他,在众人面前演戏,不知如何辩解。他的幻化之术炉火纯青,除了木莲,谁能证明他就是季舒云呢?
“木莲愿以死明志,此人绝对不是天恒。”说罢,木莲决绝地站起,纵身跃下了九重天宫。冷风刮在脸上,疼痛无比,可她的心却从未像现在一般宁静坦然。
然而,在最后一刻,季舒云竟冲下来救了她。
他宽大的手掌揽住了她的腰、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朝她吼:“你疯了,为了一个死人,连命都不要了。”
“你不是全看在眼里吗?”木莲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不曾为你做到的,为他都做,比如杀人,比如背叛,比如忘恩负义。季舒云,今生今世,我的心只属于天恒一人。”
季舒云脸上一片死灰,她的话如一根根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伤得他鲜血直流。
可他的手却越握越紧,始终不曾放松片刻。他狠狠磨牙:“你爱他,想随他去死,我偏不如你的愿。有我季舒云一日,你木莲便只能待在我身边。
迎上木莲诧异惊惧的目光,他沉声说出了后半句:“我要你永远做我季舒云的奴仆。”
6.一个圈套
季舒云以为自己可以挽回她的心。可时间久了,看着她不断地自残自伤,季舒云悲哀地发现,哀莫大于心死,木莲已生无可恋。
她每日像行尸走肉一般,不会哭也不会笑,更多时候,只是坐在那儿发呆。
不管他生气发怒还是有意讨好,她的情绪都不会有片刻的波动。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木莲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季舒云才紧张起来。
她脸色苍白得厉害,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死气。
季舒云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却仍旧无法阻挡莲心的糜烂之势.....
她每天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她嘴里喃喃不忘的,仍是天恒。
他彻底被她打败了,抱着她,在她身边坚定地说:“他没死,天恒没死,只要你活过来,我就让你去见他。”
也许是她的执念太重,那一天,木莲果然清醒了过来。
季舒云带她来到了天之涯,往日的锁命湖已是一片平地。
季舒云耗费了大量的仙力,才让它恢复成往日波光粼粼的样子。他理了理她腮边的发丝,安慰她:“麒麟子乃上古神兽,死不了的。”
他抱着她,潜入湖底。
麒麟子果然浑身浴血,被困在金刚珊瑚石柱上。
他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眸中神采变幻。木莲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强撑起虚弱的身子,扑过来,抱住了他。
她如母鸡护崽似的护在他身前,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季舒云,求求你,放了....只要你肯放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明季舒云自嘲一笑,他已经一败涂地,还要奢求什么呢?
可纵然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想看看,她是否会回心转意。
分物“若我让你留下陪我呢?”
明知是自取其辱,仍旧满怀期待。
木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季舒云彻底死了心。为了他,她竟什么都愿意牺牲。真是傻姑娘!
活了这么多年,能尝到爱的滋味,他也知足了。
他这人放浪不羁,目中无人,可偏偏想让她幸福。若能让她与心爱之人,此生无忧,他甘愿永驻湖底,再不见天日。
季舒云用法术,再次将两人的身体互换。
刚刚还被缚于石柱上的天恒,重获自由,他狼狈倒地,;目眦欲裂地瞪着季舒云,怒道“季舒云,此仇不报,我天恒誓不为人。”
季舒云却笑得风轻云淡:“好好照顾木莲,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天恒,他突然一把掐住木莲的脖颈,冷笑道:“季舒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从你派这个蠢女人来刺杀我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一个圈套。”
其实,他在天庭并不受器重。
为了翻身,他决定干一件大事,重新得到玉帝重用。
只是,现在三界太平,他无法挑起事端。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被众仙遗忘的天之涯。
重伤是假,邂逅木莲是假,包括迎娶她也是假的。
他知道季舒云被困于湖底多年,一直想要出来,所以,便将计就计,娶了木莲,并利用她的感情激怒季舒云。
季舒云果然不负众望,开始在湖底闹出动静。
他自然而然地成了剿灭湖怪的大将,这一切都跟他想象的一样。
若无意外,他杀死季舒云之后,便会把木莲也杀了。
可没想到季舒云的法术居然这么厉害,天恒还未近他的身,便被打成了重伤。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囚禁了。
他在湖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为,这辈子彻底完蛋了。没想到,整件事情突然间峰回路转,季舒云竟然甘愿为了一只小小的木莲妖精,重回封印。
那他得好好利用一下这次机会了。“你若自杀,我便留她一条生路。”他笑得张狂得意,胸有成竹。
季舒云双目泛红,青筋暴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慢慢祭出了内丹。
天庭有一奇景,直被众仙津津乐道。
据说寸草不生的天之涯,在一夜之间被湖水淹没,幽蓝色的湖面上开出了很多洁白的莲花。
麒麟子天恒夫妇隐居至此,再不问世事。其实,天之涯并无人烟,只有湖底住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天神。
那一日,木莲得知真相,强弩之末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打击,喷出了一口鲜血。她浅浅地笑着,望着季舒云,道:“我化身之后便跟着你,心里清楚,要报答你的恩情。可没想到,木莲无用,竟做错了那么多事。”
“别说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
木莲摇了摇头:“木莲能活这一世,亲身感受这世间的美丑善恶,已然足以。从此灰飞烟灭,再不想做人了。”
说罢,掏出匕首,狠狠刺入了天恒的胸口。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匕首,终究插入了他的心,木莲眼中无泪,心却在滴血。
纵然被骗过,被伤过,可曾经的美好,她不想忘,哪怕是镜中花水中月、哪怕是一场阴谋算计,她亦觉得铭心刻骨。
季舒云狂躁不已,不惜耗费万年金丹,冲破封印,想要护住她的心脉。可惜为时已晚。此时的木莲,心已成灰,形神俱灭,文化成了那一粒腐朽的莲子。
季舒云日日守着它,用各种办法想让它复活,都无果。
可在这不断试验中,竟又阴错阳差,养出了满湖大片大片的白莲。可他却清楚地知道,没有一朵是她。
天高气爽,鸟语花香,绿蕖仙子挑了家门口光线最好的角落,凹了个风姿绰约的造型。
然而大好的天气却偏有人来煞风景,扫把仙啃了口萝卜,溅着沫子说:“小绿绿,你卖菜不吆喝可不行啊一-今儿这萝卜不错。
绿蕖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慢悠悠地道:“这不是最近天庭检查风纪,我怕影响市容嘛。
“唉,小绿绿你也别太难过了,十万斤菜有个十年八年也就卖完了。”扫把仙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还在为青酒上仙的事儿生气,但也别愁坏了身子。”
“你误会了。”绿蕖躲开他的手,“我只是发愁你吃我的萝下不给钱。”
“小绿绿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聊啊......”
扫把仙骑着扫把飞了个没影儿,绿蕖看着他的背影,掰断了一根萝卜。
其实他说得没错,她的确还在记恨青酒上仙,要不是这个浑蛋,她一个娇滴滴的美仙子,也不至于沦落成天庭最没地位的小菜农。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的天庭百花节。
对于整天无所事事的大神小仙们来说,百花节好比民间的庙会,虽说上面明令禁止无牌营业,但百花节这熙来攘往的,总免不得有神仙摆个摊凑凑热闹。
向来没出过事,偏生今年赶上天庭风纪大检查,担任风纪委员的还是天庭,第一雷厉风行的青酒上仙。
青酒来检查时,绿蕖刚摆好自己花园里产的胡萝卜、白萝下、紫心青萝卜等,正跟扫把仙讨价还价,要用萝卜换他编的草蛐蛐儿。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青酒上仙来了,快撤!”
一时间鸡飞狗跳,各路小仙,急得东西都不顾,驾云飞升而去。
绿蕖没经过这种阵仗,慢了半拍,只见青酒冲着她的方向疾奔过来。
绿蕖忙念诀起飞,却听见“扑通”一声,前一秒还白衣飘飘不染纤尘的青酒上仙,就这么脸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她吓了一跳,一口真气续不上,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心想,不会吧,这还是那个传闻中百年前孤身剿灭妖王三千精锐的天庭第一猛将吗?
青酒趴在地上,努力动了动,双肘刚刚撑起身子,又体力不支似的趴倒在地。
绿蕖同情地叹了口气,廉颇老矣美人迟暮,当年威风赫赫的青酒上仙,也终于逃不过岁月的摧残。
违规营业的神仙们,小心翼翼地绕过青酒的身子四处逃窜,看得绿蕖心中冒火:“还懂不懂尊老爱幼了?都没有点儿三好神仙优秀天庭干部的样子!
她义愤填膺,撸起袖子走到青酒身边:“老前辈,我来帮您。”
然后搀住他的胳膊。谁知青酒的身子异常的沉重,像是有什么力量往下拽一-般,绿蕖不服输,运起仙气一把将人拔了起来。
青酒一个趔趄撞在绿蕖身上,两人看了个对眼,绿蕖见他剑眉倒竖,星目圆睁,心里咯噔一下:这青酒上仙好像不老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面的人紧紧攥住手腕:“你......”
“疼疼.....你放开我!不是我撞的你呀!”绿蕖这才想起来跑,却被青酒紧抓不放,这一抓就抓到了玉帝跟前。
绿蕖气得不轻:“你假摔!你钓鱼执法!你居然利用我纯洁善良的心灵来抓我!你没有人性!”
青酒却一字不答,眼睁睁看着她被当成犯罪典型,贬为看管菜园的下仙,不卖完十万斤菜不得恢复原职。
绿蕖怎能不气,她气得给所有的萝卜取名为青酒,轮番清蒸红烧乱炖,个个死无全尸。
变贰也碰瓷有道。
绿蕖今天的生意很不好,准确地说是每天的生意都不怎么好。
本来,神仙都是不沾人间烟火的,哪个天天买菜做饭啊?
她收拾了摊子,正打算关门,却远远地见到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绿蕖仔细一看,那白衣,那长剑,那硬邦邦的冰块脸,正是老冤家青酒上仙。她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了个大萝卜就要上去报仇。
她风风火火地走,上前,逐渐觉得不对,青酒身形踉跄,脚步虚浮,.....要倒。绿蕖冷笑一声,把萝卜插在腰间,优哉游哉地抱着胳膊数数:“三,二,一,哎哟,你还真摔啊!
青酒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失了浑身力气,软绵绵地跌倒在地上。
绿蕖绕着他转了一圈,见他面色苍白,牙关紧咬,不禁暗道一声佩服。
她蹲下身子戳戳青酒的脑门:“装得还挺像,上仙的身子影帝的心,天天假摔你怎么不去踢球啊?又想骗我扶你?你以为我傻啊!”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绿蕖再不犹豫,站起来就是一脚,青酒的身子呈一道抛物线,高高飞起,又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绿蕖的脚凌空悬着,尚且反应不过来:“这就踢着了?”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电流声,绿蕖一听就知道是雷神,打开了天界新闻播报的大喇叭:“喂?喂喂?通报一桩恶劣的暴力行为,绿蕖仙子,你殴打青酒上仙已经严重违反天庭法纪!你有权保持沉默....
绿蕖脑子一蒙,她种萝卜种傻了,居然忘记了千里眼顺风耳全天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实时监控。她好后悔啊,应该等晚上再踢的!
转眼间执法仙人就浩浩荡荡驾云而来,扫把仙赫然在列,他恨铁不成钢地道:“小绿绿呀,青酒上仙刚刚击杀完妖族余孽,身负重伤,你要报仇也得挑时候啊!”
湘绿蕖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没想趁人之危,可谁让青酒有前科在身。
她视死如归地伸出双手:“你们把我绑了吧,这回是罚我看厕所还是扫大街?”反正她种菜也种烦了。
“慢着。”
执法仙人刚要动手,却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喝,青酒上仙不知何时苏醒过来,缓缓地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世风日下啊,我
躺了半天也没人扶我。”
扫把仙等人一时语塞,毕竟有了绿蕖这两桩官司,换谁谁也怕啊。
谁知道您老人家是真晕,还是一时兴起躺着玩玩?
青酒不客气地扶住绿藁的手,还把半个身子都靠到她身上,病歪歪地说:“我这次伤得不轻,得有人服侍。你们禀报上面,我从今天起就住在绿葉仙子的菜园子里养伤,算她将功赎罪了。”
众仙不敢违拗,离开前留给绿蕖一个同情的眼神。绿蕖想把青酒甩开,可动作稍微大点青酒就“哎哟”叫唤:“我这老腰啊,怕是被踢断了。”
绿蕖深吸一口气,默念着尊老爱幼人人有责,连背带抱地把青酒弄进小屋。
短短几十步就要了她半条命,青酒看着清瘦,压在身上却如同背了一座山。
绿蕖刚一进门,就体力不支歪倒在地,眼看就要压到身后的人,青酒却突然活过来,身姿轻盈地跃到椅子上,留绿蕖一个人亲吻地面。
绿蕖揉着屁股,看面前那人正生龙活虎地吃她的萝卜糕,才后知后觉地叫出来:“你没受伤!”
青酒笑眯眯的仿佛换了个人:“你可以再喊大声点,不过我给这屋子布了结界,不会有人听到的。”
绿蕖怒火中烧,好一出标准的碰瓷,她没钱没势没什么可赖的,这人怎么就活活赖到她家里来了?
她想出门找玉帝告状,却破不了青酒的结界,顿足道:“你怎么总是骗我?欺负我好玩是吗?”
“倒不是为了这个。”
青酒颇为惬意地观赏她抓狂的样子,“不过的确挺好玩的。”
仙大一级压死人,绿蕖那点儿法力,还不够给青酒上仙变魔术的,只得当牛做马任他使唤。
平心而论青酒也不算特别欺负她,不过是让她做做饭泡泡茶。
但这样的生活也快闷死了,绿蕖这个大好年华的少女仙子。
青酒没来的时候,她好歹能每天偷个懒出个门,找小姐妹红绡仙子聊聊天庭八卦,或者听美男子柳泉仙君吹吹笛子,但青酒那退休老干部一样的生活作息,彻底打乱了她以往的节奏。
早上绿蕖对着镜子臭美的时间,现在要用来帮青酒洗衣做饭;晚上追看文曲星畅销书的工夫,这会儿却只能陪着青酒念经修炼。
最要命的是,她活得了无生趣,青酒的社交却丰富多彩。
每日都有大小仙女,提着补品仙丹来瞧病,青酒从不放她们进门,但仙女们就吃这一套,就算扒着菜园子的栅栏看青酒喝茶,都能一动不动地看上半天。
绿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大众审美了,青酒整天板着个苦瓜脸哪里好看?
比那风度翩翩的柳泉仙君差远了!
红绡仙子笑她,见识短浅:“青酒上仙的魅力是那些小仙能比的吗?人家是五百年前就叱咤风云的大英雄!而且现在面瘫脸病秧子气质最流行了!”
“还大英雄呢,不就是个过气的老头子。”绿蕖不以为然,青酒嘲讽她的时候,可一点都不面瘫,那副病秧子的模样也是人前装出来的。
她虽然抱怨,却不敢对别人说,只因青酒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捆仙索,只要出门见人,就把捆仙索缠到绿蕖腰上。
外人看不出来,但只要绿蕖一多话,青酒就立刻念咒把捆仙索收紧,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绿蕖已经够累了,今天来探病的小仙女们又让她雪上加霜。西王母的小女儿是青酒的资深脑残粉,今天特地把西王母养的鸟偷来送给偶像,说是:“青酒上仙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送这只鸟给他解解闷。”摆明不把绿蕖放在眼里!
青酒养起了鸟,绿蕖每天就要早起一个时辰,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这日青酒早起遛鸟,绿蕖迷迷糊糊地跟在后面,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说老前辈,你每天起这么早是遛鸟还是遛我,我还要长个儿呢。”
青酒突然顿住脚步,低头凑到绿蕖面前:“上次你就叫我老前辈,你好好看看,我有那么老吗?”
绿蕖躲开视线,居然有点脸红。青酒看长相,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清俊男子,的确算不得老,何况神仙家家的哪个把年龄当回事。
她兀自嘴硬:“我这是尊称,你五百年前仙妖大战就已成名,我成仙却不过百余年,算得上听你的故事长大的,这还不算老?”
青酒问道:“你成仙前修炼了多少年?”“约莫...六百来年?”
青酒笑道:“我是蜀山掌门,剑仙传人,是修炼了百年不到就成仙的,真这么算下来,还不一定谁老呢。
绿蕖僵住,升仙还有绿色通道?这拼爹的社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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