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长安我向天涯

第三十六章:党羽

    
    赵欢虽摔着了尾椎骨,但是也不至于骑不了马。俩人一路飞驰,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口。正门已经锁了,就只留下一扇小门,平安远远地听见马蹄声,便急忙迎了出来。
    “哎哟,爷,您总算是回来了。”平安上前牵住马,一脸着急道。
    赵欢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他翻身下马。
    “这是临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战报,您赶快看看吧。”说着,举起灯笼给他照亮。
    “何时到的?”
    “就一个时辰前。”
    他撕开信封,拆开信纸,只见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临关兵败,退守南怀!
    “废物!”他登时变了脸色,“朕养了群废物!”
    “怎么了?”淳于念还在马上,见他如此失态,慌忙下马问道。
    “你自己看。”说着,将战报递给她。
    看见那八个字时,淳于念亦是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一群废物,临关犹如天堑,都有本事给我丢了,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传朕旨意下去,革赵劝职……”
    “陛下,”她一把抓住他,“现今换帅恐怕不妥,况且朝中能领兵者大多已经外出,何人能担此任?不如明日早朝再与众臣商议,您看如何?”
    他看了她一眼,方才自己被气糊涂了,没有想到此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宫再说吧。”
    她转而对平安道:“回宫。”
    ……
    赵瓘从起兵造反,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这三月先是占领了中山全郡,再是岐县。当时南怀时局未定,赵苍遂派赵劝领重兵把守临关,以免赵瓘与南怀勾搭成奸。
    临关,处于中山与南怀的要塞之上,当初之所以没将此处划归哪一方,就是为了避免两地诸侯联合。南怀地势平坦,无山峦充当屏障,所以,只要临关一破,南怀就犹如囊中之物。而跨过汉水便是南阳,如果南阳失守,从此更是长驱直入,像一支利剑,直击雍州。
    如今,他三战三捷,必定士气大增,而自己最多只能再丢一个南怀,必须将其斩杀于汉水南岸。
    “陛下,临关失守,南怀岌岌可危,须得派一名悍将前往。”欧阳节道。
    “大司徒所言,正是朕所想,众卿可有合适人选?”他看着台下列为臣工道。
    “臣以为镇北大将军刘颂可前往,刘将军常年镇守北方,无论是守还是攻,都有丰富的经验。”欧阳节拱手道。
    “刘将军固然威武,但是南北距离太远,”廷尉正张勉道,“战事一触即发,耽搁不起。况且贸然调动一方主帅,恐有不测。”
    张勉倒不是真的和欧阳节过不去,他说的也是真心话,若真的派刘颂去,怕是还没到南怀,南怀就已经易主了,到时北方蛮族再入侵,就是腹背受敌。
    “也不知大司马是否将抚军大将军调往南怀,若是他镇守南怀,也不必过分忧虑。”魏彰道。
    所谓抚军大将军,正是淳于延,雍朝出了名的悍将。
    赵欢往椅背上靠了靠,说到底,还是要将淳于氏的人搬出来。他心中颇为无奈,但谁叫自家人无能呢?
    “此时,尚未明确临关失守之因,兵防布置如何,若将淳于延调离北海,只怕北海不保,更是得不偿失。”聂亘道。
    北海郡,西北重镇,自古有屏障三秦、控驭五原之称,是兵家必争之地。又因其距雍州较近,相较于临关天堑更容易攻打,南怀之乱又已平定,所以赵苍才把淳于延置于此处。但谁也没想到,赵瓘竟反其道而行,真的去打了临关,临关还真的就失守了。
    “集中山全郡之力,也不外乎五十余万人,既然临关天堑都被攻克了,那试问聂大人,叛军主力在何处?”魏彰一脸不屑地看着聂亘道。
    魏彰的意思是,现今局势已明,叛军主力就在南怀,那将淳于延调过去,就有很大的可能平息这次叛乱。到时,淳于延一旦拿下首功,就是淳于氏起复之日。可聂亘,或者说,赵欢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在下生于彼长于彼,中山全郡有多少人,应该要比大司寇清楚。”聂亘亦是冷声呛道。
    “聂大人言下之意,是说知道此次叛乱,并且知晓叛军人数?”张勉皱眉问道。
    “张勉!你少断章取义,血口喷人!”
    聂亘还未说什么,尚书令陈益最先跳了出来,指着张勉骂道:“还身为廷尉正,就是如此断案的?”
    张勉倒是不生气,微笑颔首,“晚辈如何断案,是依我大雍朝的律法,雍朝律法如何规定,晚辈就如何判案,陈大人有何指教?”
    此话一出,朝堂中瞬间鸦雀无声。陈益被噎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欢皱眉深感无力,自己这一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看了何宽一眼,何宽亦是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是啊,他初入朝,人微言轻,说不上话。
    “众位大人,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切勿伤了和气。”欧阳节和声道,“吾等是为陛下分忧,此刻难不成还要让陛下为各位判个对错吗?”
    欧阳节说了此话,剑拔弩张的的众人才将目光投向墀台之上,纷纷下跪乞求皇帝宽恕。
    赵欢一脸冷漠地看着众人,“吵啊,继续,朕倒想看看众卿如此吵下去,会不会将叛贼骂死了!”
    “臣罪该万死!”
    “你们死什么?换个皇帝,你们继续拿你们的俸禄,做你们的高官,到时候死的是朕!”他怫然怒道。
    “臣等万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拂袖站起来,走下墀台,冷眼望着所有人,“雍朝建都二十余年,民生尚未恢复,又出悍贼,尔等拿着朝廷的俸禄,竟在朝堂之上逞口舌之快,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置朕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朕要你们何用?”
    众臣屏气敛息,冷汗直流。
    他看着魏彰,眼中是说不出的厌恶,“熙朝亡于党祸,有些人想重蹈覆辙。但朕想告诉这些人,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然出门挨了雷劈,可别怪老天爷。”
    世人没有见过老天爷,但是有些人见得到天子。
    “好了,都起来吧。”他转身朝墀台走去,重新坐回椅子上,“方才魏卿与聂卿所说皆有道理,但现今不知赵苍如何布防,我们在朝中也无法左右。南怀固然重要,但北海亦然不能放松警惕。”
    “陛下,臣以为可以做两手准备。”
    赵欢抬眼望去,就见淳于川出列拱手。这人刚才一言不发,他还以为他是在等魏彰推荐。
    “说。”
    “自太祖北征之后,乌耶各族四处逃窜,已经不成气候,北方已经对我朝构不成威胁,且云中距北海日夜兼程也不过五日,何不将刘将军调往北海,大将军调往南怀?”
    “众卿以为如何?”他望着台下众人道。
    “京兆大人所言在理,臣附议。”欧阳节拱手道。
    “臣附议。”何宽亦是拱手道。
    他二人都觉得可以,自然就是皇帝觉得可行,其他墙头草自然不会有异议。赵欢自然不会狭隘到真的要置淳于氏于死地,且不说这有关江山社稷,连淳于川不来上朝他都害怕淳于念多想而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是自家人无能,只能靠淳于氏给他守江山。待此次叛乱平定后,淳于氏不能动,需要致仕的是魏彰。此人一天不除,淳于氏就还有羽翼。
    “既然如此,传旨让刘颂镇守北海,淳于川镇守南怀,务必将叛贼斩于南怀!”
    “吾皇英明!”
    “淳于川、欧阳节、何宽随朕来,退朝。”
    “退朝——”内官尖细的声音一声一声地传了出去,殿内殿外的人都松了口气,缓缓地朝宫外走去。
    陈益冲着张勉冷哼一声,朝东宫去了。张勉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自家师父道:“师父日后须得谨慎!”
    魏彰叹了口气,“老夫现在只求个善终。”
    张勉笑了笑,“学生听淳于先生说皇后爱吃些甜食,遂让拙荆做了些,明日想进宫看望皇后,只是她未曾见过世面,到时还劳请师母带着她。”
    闻言,魏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回去给她说。”
    “劳烦师母了。”
    魏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尽管世人都知道皇帝娶皇后是别无选择,但皇帝竟然在淳于氏大权失落后还如此宠幸皇后,这是世人预料不到的。为了皇后,皇帝对淳于氏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讨好了皇后,还不能求个全身而退?
    且说淳于念,自赵欢去上朝之后便开始忧心,但一天过去了,也没来个人给她传话,她更加心急如焚,正准备去昭明殿时,就见赵欢的銮驾远远而来。
    “如何?”他刚进门,她便上前问道。
    “让淳于延镇守南怀,刘颂镇守北海。”他坐下,自顾倒了杯茶。
    淳于念挨着他坐下,“南怀可不能再丢了。”
    “你不信赵苍,还不信淳于延?”
    “我只信我父亲。”她低声喃喃道。
    赵欢笑了笑,“还用不着他。”
    “关键是你会用他吗?”
    “不会,”他接着她的话音道,“为了逼他致仕,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现在又要请他出山?何苦来哉?”
    “你现在说话倒是一点也不避讳了。”她好笑道。
    “避讳什么?对你遮遮掩掩,到时候你又以为我在算计淳于氏,你又千方百计想让淳于氏掌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勾引我!”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得宠溺。
    淳于念扬了扬眉,也不否认,“我总得要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吧?到时候孤木无依,我这是养儿防老。”
    “不着急,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着。
    她顺势倒在他的怀中,“我让净房烧了热水,先去洗个澡,再用晚膳。”
    “先用膳吧,想必你也饿了,想要孩子得先把身子养好了。”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着。
    “你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才应该好好休息。”
    “你这是质疑朕?”
    淳于念:“……”
    “我这是心疼你,”她戳了戳他的胸口,“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怪那个杀千刀的赵瓘!”
    “是啊,本来好好的,竟如此不识时务!”
    “抓到他要怎么办?”
    “你刚才不是说了杀他千刀?”
    “我说了就行?”
    “那再加一个诛九族?”
    “那岂不是你自己都要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望着他道。
    “我是皇帝,不是任何人的九族之一。”
    淳于念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是,陛下。”
    “是夫君。”他笑道。
    “是,夫君。”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一夜之间,竟有些扎脸了。
    正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才如此迫切地希望有个皇子来稳固这赵氏天下,也稳固她淳于氏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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