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分已至,日暖风轻桃李芬芳,燕儿也已经开始衔泥筑巢,院墙下的梨树花期正盛,风将花瓣吹落了一地,宫人们拿着扫帚要扫,却见聂婕妤抱着大皇子在檐下看燕子筑巢,遂只得在一旁候着。
“小燕子回来了,春天又到了。”她笑着对儿子道。
那孩子既不看燕子,也不看自己的母亲,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一旁侍女漱玉见其又流口水,拿着毛巾替他擦干净。
聂柔桑见此,也只是笑,“琋儿,姨娘带你去晒太阳好不好?”说着,便抱着孩子出了门。
出了门,宫人便将孩子接过去了,近几月来,自家主子消瘦的厉害,十多斤的孩子抱着确实累。
一路上,见宫人行色匆匆,漱玉拦下一人问道:“出了何事,怎得如此匆忙?”
小黄门行了一礼道:“今日是二皇子的满月宴,陛下宴请朝臣,小的们临时被调去羲和宫当差。”
闻言,聂柔桑才想起来,今日是三月初二,皇后儿子满月。漱玉将人遣走,忍不住埋怨道:“当年咱们大皇子满月,可没见这么铺张。”
“嫡长子,理应如此。”她叹了口气笑道,“陛下给二皇子取什么名?”
“璋。”
“玉璋的璋?”
“是。”
“赵璋,”她小声念道,“这名倒取得真好。”
古人称生男为弄璋之喜,而玉之尊者为璋,玉之利者亦为璋。看来赵欢是真的要立淳于念的儿子为储君了。
“也不知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事事都依着她,明明娘娘您才是……”
“多嘴!”聂柔桑呵斥道,可心中难免有些悲凉,是啊,明明她与他才是结发夫妻,明明那个位置应当是她的。可现在,她怎么连那个人都没有了呢?
她还记得的他知道自己有孕时欣喜的模样,记得无法给她后位时的自责与内疚,那晚他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他一定不会辜负她与孩儿。她为他扮作商人妇去接近淳于曦,为了从淳于曦口中套话险些丧命,这次为了扳倒淳于延更是不惜自损清誉。到头来,皆是为他人做嫁衣。
起初,她认为是碍于淳于氏的势力,他不敢冷落淳于念。直到那年小年夜,淳于念吐血晕厥,她看见他眼中的慌乱与惊惧时,才知道他是真的动情了。她不明白,论姿色,她不输淳于念,论家世教养,她自认为比生长在南蛮之地的淳于念好太多。但,他怎么会像鬼迷心窍一般?甚至不顾皇帝尊严地去讨好她?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自从参加完她的笄礼后,她便对她冷淡了许多,只是她不愿相信罢了。且如今淳于念诞下嫡长子,自己儿子又是个痴傻的,她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聂氏一族的兴亡,只能由着命去闯了
。
“咱们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应该感谢皇后才是,你再这般多嘴多舌,传到皇后耳朵里,不知又会有什么惩罚。”她冷笑道。
皇后诞下嫡长子,普天同庆,赵欢为此大赦天下,向淳于念求了情,她这才能出来看看这三月春光。
漱玉点头称是,“御花园的花开了,咱们去看看。”
她笑着点头说好。
……
今日天气好,又加之二皇子满月,前来参加宴席的王亲贵胄也来了不少,所以御花园的人也多。偶尔从她身旁跑过几个顽皮的孩子,撞到了聂柔桑,引得漱玉一阵谩骂:“是哪家没教养的。”
“我当谁这么有教养,原来是漱玉姑娘。”
漱玉抬头就见半夏扶着淳于嘉的夫人张氏走过来,身边跟着是淳于氏的几个少夫人。
“哟,半夏,哦不,淳于夫人几月不见,您倒是丰腴不少。”漱玉反唇相讥道。
张氏拍拍半夏的手,朝聂柔桑施礼,“家中小子无状,冲撞了婕妤,还请婕妤海涵。”
聂柔桑点头回礼,淡笑道:“夫人言重了,孩子调皮一些也属正常,冲撞本宫倒是无事,怕冲撞到别人,就没有本宫这般好说话了。”
张氏点头说是,招手将四个孙儿喊过来,“刚才你们冲撞了聂婕妤,快给婕妤赔罪。”
“对不起——”
几个娃娃异口同声道。
“没事,”聂柔桑笑得和煦,“以后要小心些,不可这么莽撞。”
娃娃们应了一声,回到自己母亲身边,其中一个孩子与半夏要亲一些,拉着半夏的手笑道:“姨娘,你快看,他看起来好傻啊,一直流口水都不知道。”
半夏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呵斥道:“别瞎说话……”
然而,其他的几个孩子已经朝宫人怀中的赵琋看去了,纷纷笑道:“真的好傻啊,像个傻瓜!”
“都把嘴闭上!”张氏吼道,又忙着换上笑脸,“孩子不懂事瞎说,婕妤别放在心上。”
聂柔桑看着被捂住嘴的那个孩子,笑得阴鸷,“你看起来倒是聪明,不过本宫听说早慧必夭,你以后小心些。”
“婕妤这话什么意思?”淳于延之妻李氏怒道。
聂柔桑冷哼一声,神态轻蔑道:“字面上的意思,天妒英才,这个词都听过吧?”
张氏忍气吞声半晌就是不愿与她结毒,但此刻也忍不住骂道:“聂婕妤,老身敬你才唤你一声婕妤,殊不知你竟如此德不配位。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竟遭你如此咒骂,这究竟谁没有教养?”
聂柔桑气得发抖,对左右喊道:“来人!淳于氏以下犯上,给本宫掌嘴!”
“我看谁敢!”半夏瞠目怒道,“不想活的尽管上来!”
被半夏这
一威胁,左右都低着头不敢上前,聂柔桑气不过,扬手便朝半夏打去,半夏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抓住,往后一推她便摔倒在地。
漱玉见自家主子受辱,登时大怒,扑上去与半夏厮打在一起。半夏一是不备,被她扑倒在地,脸上挨了一巴掌。她哪里受过这种气?抬手狠狠一拳地打在漱玉脸上,趁着空档将其掀翻在地翻身骑在她身上,拉住她的手压在膝盖下,左右开弓,打得漱玉惨叫连连。
“还不上去帮忙?”聂柔桑冲身后的宫人喊道。
众人哪里见过这架势?被这一通吼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住半夏。淳于氏的人见此还得了?也顾不得什么失仪,两位少夫人与家仆们亦是上前,与那几个宫人扭打在一起。
殊不知那半夏是一般汉子也降服不住的?她一脚踹开要来打自己的小黄门,从侍女手中挣出,打得她们只有躲的份。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张氏气得跺脚,但是此刻双方的打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见她的话?就连那几个孩子见自己母亲被欺负,都跟着上前撕扯,一时间乱作一团。
周围的人听声也都慢慢围了过来,但是都不敢轻易出手,这两姓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其中一个小黄门抓住了淳于延之妻李氏,聂柔桑见此,上前就给了李氏一巴掌。张氏她不敢打,这个她还不敢打吗?
淳于延的儿子见母亲受辱,登时大怒,冲过去一头将聂柔桑撞开,聂柔桑惨叫一声,接着只听见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啊——”人群中顿时惊叫起来,“大皇子落水了!大皇子落水了!”
半夏踹开缠上来的小黄门,只见那抱着孩子的那个宫女在水里扑腾喊着救命,而手中的孩子,早就不知去向。
“啊——”聂柔桑惨叫一声,拼了命地朝岸边爬去,“琋儿——琋儿——”
半夏一把挣开身上的束缚,跑到水边,解了厚重的外衣,亦是噗通一声跳入水中。奈何湖水浑浊,看不清孩子掉在了何处,掉在水中的宫女又拼命挣扎,将水搅得更浑,声音又掩过了孩子的哭声。
她继续往深处游,终于在一堆乱石中找到了孩子。她一把将孩子捞起来,奋力地朝岸边游去。聂柔桑在岸边一把接住孩子,哭得肝肠寸断。宫人们早就备好了轿辇,人一就上来,抬着聂柔桑母子二人便往庆熹宫赶。而那被就上来的宫女,还俯在岸边吐水。
旁人将半夏拉上来,她看着淳于氏的众人,深知闯了大祸。但张氏不愧是淳于嘉的夫人,不慌不忙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半夏披上,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家仆,“你赶快回府通知大将军,你速去承乾宫通知皇后。”说着,环视一周朝众人笑道,“今日之事
,乃聂婕妤仗势欺人,若陛下追究起来,还望各位做个见证,淳于氏定不胜感激。”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都听得出这话中的威胁,若是谁敢在赵欢面前说了不利于淳于氏的话,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皆言一定会如实上告。
张氏笑着答谢,往承乾宫赶的路上,低声嘱咐两位儿媳:“你们赶快带着孩子离宫,回到府中谁来都别出门。”
她二人点点头,带着被吓呆的孩子们匆匆离开。
此时,天边乌云来袭,隐隐传来几声雷响,要变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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