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长明

第二百零五章 挽回

    
    “雁儿姐姐,那你说,我还有机会再抓住大煓哥吗?上天还会再赐予我挽回的机会吗?”深感心中忐忑的俞音连连向舒雁发问道。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也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少爷,你后悔吗?后悔当初遇见钟公子吗?”舒雁将昨日试问钟大煓的问题,于今日再度向俞音发问道。
    “不后悔,从未后悔过。”俞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其坚定一如昔日的谷梁声与昨日的钟大煓,“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他钟大煓之外,没有人会了解我所谱乐曲背后的喜怒哀乐,更没有人会深谙我内心深处的悲欢离合。”
    “双双无悔多好啊!少爷,彼此何必如此执着呢?退一步,不就自然而然地海阔天空了吗?”舒雁感慨道。
    “雁儿姐姐,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大煓哥他也从不后悔遇见我吗?”俞音试问舒雁道。
    “是呀,少爷,钟公子他说,遇见你,他才得以发觉自己久违的一面;因为有你在他身边,他才得以在无形之中造就了更好的自己。”舒雁向俞音转述钟大煓昨日的言语道。
    俞音闻之,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目。因为他怕坐在他对面的舒雁,会从他的眼眸中,感受到他的心痛,感受到他的心如刀绞啊!
    待俞音平稳了情绪,重新睁开双目时,他向舒雁诉说了这样一番话:“雁儿姐姐,你知道吗,先前我曾对大煓哥说过,我俞音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在他最孤独无助的那十年中,陪伴在他的身边;而现在,我遗憾没能自始至终陪伴在他身边的同时,我还遗憾没能时时刻刻抓紧他的手。”
    舒雁闻之,顿觉时机成熟了,于是她如约对俞音说道:“少爷,你方才问我,你还有机会再抓住你的大煓哥吗?上天还会再赐予你挽回的机会吗?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你还有机会的,不过并非上天赐予你的,而是钟公子用他的余生,甚至是来世,甚至是生生世世换来的。所以待到机会来临时,你可千万千万一定要抓紧哪!如若不然,保不准下一次转身的期限,便是一辈子了。”
    这一日,于俞音而言,真可谓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日子呀!所幸俞音的心脏不像他的身形那般较弱,如若不然,他的心脏一定难以承受住这接二连三的感动。
    此刻的俞音极力按捺住他波涛汹涌的情绪,询问舒雁道:“雁儿姐姐,看来你一定费心开解过大煓哥了,是吧?”
    “是呀,少爷,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呀!我不过向你转述了些只言片语而已,你便听出门道来了。”舒雁一如既往地称赞俞音道。
    “雁儿姐姐,那你为何不再度费心,也开解开解我呢?”俞音追问舒雁道。
    “少爷,我哪里开解得了你呢?要知道,钟公子他是想清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而你却是什么都清楚,却有意不想清楚。钟公子他是现实的探寻者,而你却是现实的逃避者。”舒雁一语中的地对俞音说道。
    “雁儿姐姐,虽然你无法开解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当记忆与现实好似一团乱麻般,交织在我的脑海中时,谢谢你同昔日的大煓哥一般,不厌其烦地帮助我理清头绪,从而拨云见日。”俞音由衷地向舒雁致谢道。
    “少爷,你是否想过,你为何屡屡受困于记忆与现实交织的乱麻中,难以脱身吗?”舒雁试问俞音道。
    “为何呢?雁儿姐姐。”俞音不解地反问舒雁道。
    “因为你力求不让任何人体会到失望的滋味呀!因为你总是适时地给所有人都留下希望啊!殊不知,尽管你的本心是好的,但当希望落空时的失望,远远要比一开始的失望大得多呀!”舒雁一针见血地回答道。
    “雁儿姐姐,其实我一直都有一句话想要问你,却一直未能问出口。”俞音踌躇着对舒雁说道。
    “那你现在想要问出口了吗?少爷。”舒雁试问俞音道。
    “是的,我现在想要问出口了。雁儿姐姐,自从你与我相识以来,你有没有过那么一刻将我当作是沫三爷呢?”俞音蹙额皱眉地向舒雁发问道。
    “从未有过,哪怕只是一刻。”舒雁毅然决然地回答道。
    “何以如此确定呢?雁儿姐姐。”俞音追问舒雁道。
    “因为在我舒雁心中,你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影子,且从来都是。”舒雁坦然回答道。
    就如同方才百里濡所说的,此时的俞音已然从舒雁这里,得到了他想要寻获的答案;所以他要离开了,且不知何时会再度回来,亦不知是否还会回来。
    临别前夕,舒雁送了俞音好远,好远,从碧波亭送到了鱼泪轩,又从鱼泪轩送到了虚实门,然后从虚实门送到了堡门口,最后从堡门口送到了金泓街头,至此终归还是要面对分别了。
    临别之际,俞音几度欲要转身离开,却还是没能忍住,还是于再三犹豫后开口,向舒雁发问道:“长期活在梦中的你,可有绝望过?”
    这是俞音同舒雁说话时,第一次没有使用敬辞,她既没有唤舒雁为“雁儿姐姐”,也没有唤舒雁为“雁姑姑”,更没有唤舒雁为“二婶”;他所唤出的是“你”,只是你。
    舒雁闻之,随手将自己额前散落的发丝,轻轻地挽至耳后,既而满脸笑意且无比幸福地回答道:“长期活在梦中,自然难免会绝望;但我始终活在的,并非梦中,而是心中。”
    俞音闻之,点了点头,终于下定决心要转身离开了;然而,舒雁却又突然唤住了他。
    “俞音,我想知道,在你心中,百里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舒雁冷不丁地向俞音发问道。
    这也是舒雁第一次直接唤俞音的名字,而不是习惯性地称俞音为“少爷”。
    俞音闻之,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心中的百里沫,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舒雁记忆中的那个人。”
    俞音说罢,转身离去,且再也不会回头了。
    舒雁目送着俞音渐渐远去,同时在心底不知是第多少次,但却是最后一次地对自己说道:“他是俞音,不是百里沫。”
    自百里沫死后的十七年间,舒雁历经了几度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以及一场有名无实的姻缘;到头来,舒雁却发现,她所爱着的始终都是那个初时的百里沫,那个从未改变的百里沫。
    倘若苍天有眼,大地有灵,真希望这天地间,能再度降临一个舒雁心中的百里沫,也算是冥冥之中给善良的人以回报,给坚守的人以希望。
    而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的俞音,在不自觉地去往幽冥山的这一路上,他尽可能地放慢脚步,尽可能地驻足于每一个有可能出现钟大煓身影的地方。
    只可惜,每一处布满着回忆的同时,也都布满着失望。
    然而,为何俞音不自觉前往的偏偏是幽冥山呢?
    因为这便是俞音千里迢迢地从朱雀关外的岐国大地,赶赴天朝福灵金泓水心堡所获得的答案——幽冥山——一切开始的地方,亦是开始一切的地方;但俞音却并不希望它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抑或是结束一切的地方。
    六日后,坤乾十七年,二月十八。
    待日后俞音回想起他从福灵金泓水心堡赶赴幽冥山的这几日,模糊间觉得似乎这几日的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头顶也总是灰蒙蒙的一片,令本就遍寻不到希望的人更觉压抑。
    所幸,天地间永远都不会一片灰暗,因为总会有一处你尚未察觉到的角落里,蕴藏着极大的光明;所幸,即便是局部的灰暗,也不会持续太久的,你只要耐心地等一等,再勇敢地闯一闯,便一定会得见天地间光明无限的景象。
    天高云淡,山高路远,这一日的黄昏时分,俞音只身一人再度回到了天朝幽冥山附近的小镇上,再度回到了那座他为钟大煓初次弹奏《乐者心声》的客栈中。
    依照去年俞音在留给钟大煓的那封手札上所写,俞音早就应该同钟大煓一起到此故地重游了;然而,由于种种缘故,导致俞音于不经意间忽略了,也忘却了。
    黄昏时分的山下小镇,一如当初,静谧中依旧透着那股不可名状的惬意,只是少了那丝动人心弦的温暖。
    此时此刻,天朝幽冥山附近的小镇上,客栈二楼最西头的房舍内,形单影只的俞音正凭窗远眺。
    只见悬挂于西方徐徐落下的圆日,也显得好像比平日里大了好几倍似的。那一团鲜艳的火红,红得令人心头一暖,红得令人双目发酸;只是可惜,周边的天色不予衬托,也未被浸染,红得终归孤独。
    “大煓哥,我如约回来了,而你又究竟身在何处啊?”俞音于心底千万次地发问道。
    是呀,俞音确实是如约回来了,但却难免回来得太晚了些,以致于钟大煓的心于无形之中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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