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兵北上的事有了着落,平昌帝便又放了诸人回去,至于北狄背后同谋的事,因为毫无证据,也只能暂且放下。
祁闫祁善二人出了宫,冯柯上前问道,“发生何事了?”
三人一道上了马车准备回府,祁闫细细与他讲了一遍,道,“……这位北狄王我也曾有所耳闻,那是个心思极其谨慎狠毒之人。”
他看着祁善与冯柯道,“闻家的前任家主,闻博的父亲便折在了他手上,便连闻博的双眼和双腿,也是拜他所赐。传闻他身高九尺,面容可怖,力大无穷,能够徒手降伏野猪野熊!”
“当真?”冯柯不信道。
“我又不曾亲眼见过,只是耳闻,”祁闫瞟他一眼,继续道,“不过他十分谨慎倒是真的,我大离坊间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竟连他的画像都没有一张。”
祁闫转头面向祁善,话锋一转又道,“善儿,知道方才我为何拉住你的手,不准你多言吗?”
祁善点了点头,道,“祖父是不希望孙子做了领头羊。”
“不错。”
见他明白自己的苦心,祁闫心中顿觉欣慰,暗道果然孺子可教也,温声继续道,“征战沙场之时稍有不慎便是千军万马之失,上位者的言论极有可能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如今只是猜测怀疑北狄与他族同谋,并没有确切证据证实,如若贸然对胡人开战,只怕真惹怒了他们,到时候腹背受敌,反而得不偿失。”
祁闫顿了顿,又道,“可若真的任之不管也并不妥,北狄此次来犯有诸多蹊跷,确有与他人同谋的可能,而胡人亦有最大的嫌疑。如此情形下,贸然开口定会进退两难,日后若是军情有变,也难免被帝王推作挡箭牌。今日季家那小子眼瞧着得了皇上褒奖,暗中却是冒了大风险的。”
“孙儿明白了,”祁善颔首,却突地道,“祖父,其实我并不觉得北狄背后之人会是胡人。”
“我明白,”祁闫颔首,与祁善对视一眼道,“你怀疑是蛮族?”
“不错……”
“哎哎哎!方才不还说是胡人吗?”冯柯忙道,“这会儿怎么又扯到蛮族身上了?”
祁善便道,“还记得上次抓住蛮族暗探的事吗?”
“记得啊,”冯柯连连点头,道,“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错,”祁闫附议道,“密报快马加鞭十五日便送至京都,可人还没回去,便又接到急报,说是人死了。哼——”,祁闫冷笑一声继续道,“蛮族的手当真伸得长!”
“可这不也恰好证明了蛮族族内出了大事吗?”祁善看了二人一眼,道,“若是蛮族族王无碍,又何必如此着急地杀人灭口呢?”
“我亦有如此想法,”祁闫跟着道,“前几日,我已吩咐邵清暗中派人去蛮族地界探查了,想来过段日子便有答复了。”
祁善轻点了点头,张口道,“如……”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
马车外的小贩叫卖声传了进来,祁闫皱了皱眉,刚想出声叫车夫走快点时,就见祁善掀开了帘子对那卖冰糖葫芦的道,“你这糖葫芦……甜吗?”
“甜!”那小贩笑嘻嘻地道,“甜得紧呢!将军买两串给夫人带回去吧!”
“什么夫人啊?”祁闫凑了过去,道,“家里可没有女……”
却听祁善极温和地道,“好,挑两串好看的,我要送夫人。”
片刻后,拎着两串冰糖葫芦要去见“夫人”的祁善高高兴兴地独自下车走了。
马车内,被自家孙子气得一肚子火的祁闫看着扒在窗口目不转睛盯着那冰糖葫芦,仿佛也要来两串的冯柯,气不打一处来地道,“怎么!你也要买两串送夫人?”
“不敢不敢!”
弱小无助的冯公子立马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眼神,咽了咽口水道,“夫人哪儿爱这个啊。”
祁善举着冰糖葫芦脚步飞快地到了凌王府,一进去便遇见了拿着密信正要往京辞处去的刘管事。
刘管事把信纸藏于袖中,上下打量他一眼,道,“祁世子衣着朝服,这是才从宫里出来?”
祁善点了点头,道,“东北督军战败北狄,皇上急召入宫商议。”
见他毫无遮掩,刘管事又试探道,“那……结果如何?”
祁善如实道,“北狄此次来犯行迹可疑,众人都怀疑其背后应另有同谋,只是尚且没有定论。如今皇上已经派了威远将军领兵北上,协助闻督军驱赶北狄。”
“行迹可疑?”刘管事疑惑道,“这是何意?”
祁善慢慢解释道,“北狄来犯一向以春秋两季为主,如今却正是隆冬时节,此为一疑;双方交战之时,北狄时常使用毒烟毒物,此为二疑;此次来犯,北狄来势汹汹,有举国之势,此为三疑。”
“说得不错,”刘管事点点头,抚须沉重地道,“北狄与我大离只有一山之隔,若是镇北军拦不住他们,京都那可是岌岌可危啊。”
“可是如此,”祁善轻声道,“如今皇上已经派了威远将军先去助阵,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军定会大获全胜!”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京辞的院子。
院子中间,京辞和陈嬷嬷一边翻着花绳一边晒太阳,见他来了,京辞忙收了手,一下蹦起身冲他笑着道,“你来啦!”
见状,祁善也跟着笑起来,连忙大步走过去,拿出背后的冰糖葫芦递给她,温和道,“他们说夫人会喜欢这个。”
“夫人?”京辞伸手接了,回头递给陈嬷嬷一根,道,“咱们凌王府除了我母亲外,还有别的夫人吗?”
陈嬷嬷笑笑不说话,站在门口的刘管事倒小声嘀咕道,“等嫁过去了不就成夫人了……”
京辞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陈嬷嬷拿着冰糖葫芦小跑过去,拉着刘管事出了院门,笑着打岔道,“在院里听你们一路讲着话过来,说了些什么?”
刘管事便道,“也没什么,就说了些朝中的事,”顿了顿,他又带着些不满与欣慰的情绪,纠结着道,“是个实诚的,就是太不客气了些,瞧着是把凌王府当自己家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密信递给了陈嬷嬷,又道,“这是老爷给殿下的家书,待会儿给殿下送去。”
院子内,瞧着陈嬷嬷拿着那冰糖葫芦极其自然地就出去了,原本想和“夫人”一人一串坐着慢慢吃的祁世子心塞了半晌,拉着仍呆愣楞地京辞坐下,道,“尝一尝吧,听说是甜得很的。”
一听这糖葫芦是甜得很的,京辞也来了兴趣,忙把糖葫芦举到嘴前张口咬了小小的一块。
一股浓郁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可还不等京辞细细回味,一阵略带清香却酸涩至极的山楂味道又在嘴里蔓延开来,京辞一张巴掌脸皱成了个小老头,忍不住道,“好酸!”
“酸吗?”见她面带苦色,祁善心慌着急忙把手伸了过去,“快吐出来!”
京辞摇了摇头,一咬牙吞了下去,吐着舌头道,“真酸。”
“有那么酸吗?”祁善递给她一杯茶,道,“卖这糖葫芦的明明说很甜的。”
京辞喝了口水,把手举到他面前,道,“将军不信就自己尝!”
她用手帕包着取下了自己刚刚咬过的那颗,高高举到祁善面前,带着笑意道,“你自己尝一尝罢!”
祁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果然是极酸的,但他仍面不改色地囫囵吞了下去,撒谎道,“甜的。”
“甜的?”京辞嘴角的笑意立刻收了回去,急忙道,“怎么会是甜的?明明极酸!”
“你不信就自己尝。”祁善握着她的手又推回了她的嘴边。
京辞撇撇嘴,拿起手帕想把祁善咬过的那颗拿掉,祁善却道,“别拿!”
“为何?”京辞放下帕子,问道,“不取下来,我怎么好吃呢?”
祁善咳了咳,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这颗甜,别的兴许就不甜了。”
“是吗?”
“嗯,是。”
“好吧。”京辞想了想,还是张口把祁善剩下的半颗吃了,初初入口确是极甜的,可她只略微嚼了两下,便又是一大股酸的掉牙的味道,急忙弯腰吐在了手帕里。
她捧着手帕,苦着脸半是委屈半是生气地道,“将军唬我!”
祁善扯谎道,“我没有,方才吃着确实极甜!”
见京辞气鼓鼓地不理他了,祁善忙举起糖葫芦又递到京辞面前,小心翼翼地道,“不如,这次你先咬?”
他循循善诱地道,“你先尝,你尝了,若是甜就自己吃,若是酸就全给我好不好?”
说罢,还冲京辞温和地笑了笑,一副宁愿自己吃亏自己受苦也绝不让京辞伤心生气的可怜模样。
京辞抿抿嘴,心中却突然有了主意,便道了声“好吧”,张口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她努力做出一副十分惊喜的样子,把冰糖葫芦递到了祁善面前,口是心非地道,“甜的!”
瞧着她明明一双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祁善笑了笑没有拆穿她,极听话地低头把另外半颗吃了。
祁善仔细嚼了半晌,在京辞暗自得意的笑容中,他柔声道,“嗯,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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